《停泊》不用提了

42、告别（一）

　　顾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在经过一晚上沉淀后，他迅速琢磨出来这些年苏忍不告诉他的原因，第二天一觉睡醒又变得上窜下跳没心没肺。

　　郑旭威熬了一宿通宵紧赶慢赶赶出一份策划书，第二天天没亮就蹲顾裴门口等着顾裴开门。

　　苏忍一大早开门要出去拿早餐被一个毛茸茸的鸡窝头秀一脸。
　　“旭威？你怎么起这么早？”苏忍这话问得有些疑惑，主要是他见惯了这群富二代平时不到午饭不起来的模样，下意识就问了这一句。

　　郑旭威小心翼翼地拿出策划书开口说：“我写完了，一万字，一个字都没少。”
　　苏忍接过策划书看都没看点头说：“知道，我联系好张老板了，你准备一下，下午过去。”
　　郑旭威惊恐抬头：“我也要去？”他被吓过头了声音都有些劈叉。

　　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顾裴听到这话凑过去说：“这话真有意思，你家生意你不去？”

　　苏忍听到声音转头一看，又一个鸡窝头扎眼前。

　　郑旭威闻言一脸便秘模样，“我相信苏哥的，我就不用去了吧！”
　　苏忍摆手说：“你是威恒集团的少东家，这些事情你以后都是要接手的，现在提早接触一下不是坏事。”

　　郑旭威想哭。

　　作为桐源市龙头企业的儿子，郑旭威一向是那种天是老大我老二的性格，顾裴难得看他这副鹌鹑模样笑着勾过他肩膀说：“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老大在，还能让你开口，到时候你往主座一坐，当个吉祥物就行了。”

　　郑旭威更想哭了。
　　怕的就是坐主座，他坐主座苏忍坐副座，这种事想想都让他感觉窒息。

　　到底是陪自己挨过打的兄弟，顾裴没忍心真让郑旭威在煎熬中度过一早上，他匆匆洗漱一番，很快带着郑旭威叫了出租车直奔派出所，一大清早在跟警察蹭了一顿早餐及水果后，又跟邵正国磨了一上午，想要求一株红花石蒜。
　　邵正国刚刚经历过这厮跟儿子一起爬树的事情，对他的滤镜已经破灭，说什么也不松口。

　　顾裴眼睛滴溜溜一转改口说：“那行吧！邵叔叔，你借我辆车行吗？下午我得去谈合同，谈完我们就要去搭飞机了，你看我这没带车也不方便。”
　　邵正国毫不犹豫点头，“没问题。”
　　只要不是要花，其他都没问题，主要是女儿讲了那花有毒，回头这小子瞎搞把自己整死，他怕许继清飞过来跟他干架。

　　顾裴目的得逞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他接过邵正国递给他的钥匙高高兴兴地走了。
　　如果许继清当时有在场，看到顾裴那笑容一定会提醒邵正国务必提起十二万分警惕，可惜他不在，邵正国也不够了解顾裴。
　　他得等到被偷家的那一刻才能发现顾裴这笑容——太奸诈。

　　* * *
　　顾裴跟郑旭威在外面逛到了下午才开着新鲜到手的车回去收拾收拾把苏忍送到木材商张老板的公司前。
　　郑旭威心理准备还没做完又被苏忍拎着上楼，一句话没让他说就把他按主座上。

　　苏忍说让他露个脸，就真只是露个脸，临进门还在叮嘱他全程只需要拿出高傲的态度坐椅子上就行，其余的不用管。

　　威恒集团的废物少东家亲自来谈合同，张老板本来还嗤笑郑大董事长真是后继无力，距离没落不远了，只指派了一个秘书并几个年轻法务去谈。

　　秘书昂首挺胸进门一看，对方助手居然是逸杯缘的总裁，那个商界出了名的乙方煞星——苏忍，吓得当场尿遁躲厕所把老板招来。

　　张老板目瞪口呆，直到坐在会议桌上，他也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这个煞星会甘愿做一个废物点心的助手？逸杯缘破产了？
　　一觉睡醒变天了？

　　苏忍一到谈判场合气场全开，郑旭威坐他旁边表面霸气侧漏实则大气不敢喘一口。

　　他觉得苏忍就像古代皇帝旁边的那个摄政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
　　被夺权的皇帝是不是都不长命？

　　郑旭威：“……”
　　感觉屁股下的椅子长刺了。

　　威恒集团树敌太多，郑旭威又太废物，这两年陆续有威恒集团的敌对公司来跟张老板表示只要不跟威恒集团续签合同，他们能以更高的价格跟他签。

　　张老板其实已经想放弃合作了，又想着如果能抬价，再签几年也没关系，毕竟郑颂航也没那么快死，所以他拟订的合同合作年限短，价格比往年更高，他是打着谈不妥就不合作的。

　　苏忍翻了几页合同嗤笑一声把合同扔到张老板面前，冷声说道：“这样的合同也能拿出手，张老板是觉得威恒集团没人了是吗？”
　　张老板冷汗捏一把，他敢得罪威恒集团是因为郑颂航已经老了而唯一的继承人是个废物，但是这不代表他敢得罪苏忍，得罪这个煞星是真的会破产的。

　　毕竟苏忍交友广阔，手下还有一个跟各大派出所认识的小煞星和一个据说能随时黑进别人公司电脑的高手。
　　鬼知道他跟森林公安熟不熟，再不济跟税务局或消防队熟一些也够他喝一壶。

　　张老板擦了擦汗刚要开口说话，会议室的门先被咚咚咚敲了三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顾裴打开门靠在门边。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诸位。”他摆摆手，好像真的很愧疚一般。
　　当然这在所有人看来，纯属扯淡，他那张脸上，只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张老板，据我所知春城今年雨水很是充足吧！”顾裴凹着造型痞里痞气地来一句。

　　张老板：“……”
　　白天果然不能说人，为什么这个小煞星会进来？
　　张老板非常绝望，公司保安都是死的吗？
　　保安很无辜，人家顾裴本来就是跟苏忍一起来的，只是临到进门，这小祖宗非说肚子疼，要上厕所，然后上完大概觉得里面已经开始了不好意思进去，就蹲门口了。

　　顾裴也不管对面所有人一副见鬼的表情继续说：“昨天小郑总才跟我科普木材有干缩湿胀的特性，如果我理解没错，干缩湿胀是不是代表含水量高的木材后期会很麻烦，干燥没做好的话会不会产生变形问题？这是质量的问题了吧！”

　　张老板深吸一口气又擦了把汗赶紧起身招呼顾裴进来坐，关门的时候甚至向门外瞄了一眼，现在说程风蹲电梯口他也是信的。

　　顾裴走进门摊了摊手安抚这个可怜的地中海男人：“别看了张老板，程风没来，那小子宅，不喜欢出门，正常他更喜欢宏观把控。”

　　张老板：“……”
　　那他还不如来呢！
　　这根本不是谈判，这是单方面碾压，从苏忍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完全没有胜算。

　　苏忍从郑旭威的手上拿过合同递给张老板，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张老板不如看看我方拟订的合同，如果觉得合适，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合作的，如果张老板觉得不合适也没关系，咱们公事公办。”
　　全场鸦雀无声，张老板为了嘲讽郑旭威，今天带过来的团队成员全是公司最废的，不论是美女秘书还是不知名法务，应付一个废物点心足矣！但是应付苏忍就太不够看了。

　　回旋镖打到自己身上，痛彻心扉。

　　公事公办是几个意思？这他妈是请公家办的意思吗？张老板手心冒汗。

　　秘书接过苏忍递过来的合同送到张老板面前，张老板还没接过合同，就见顾裴又说：“以今年的降水量，我觉得小郑总合同拟的还是胆小了，价格应该再降几个百分点的，毕竟从今年的天气来说，春城的木材是真挺麻烦的啊！”

　　这题郑旭威会答，他笑着说：“毕竟两家合作多年，我父亲与张老板是多年合作伙伴了，面子还是要给的，互惠互利才能共赢不是。”

　　顾裴双手环胸靠到椅背上笑笑不说话。

　　因为被顾裴打断，合同就扔在桌子上，张老板坐回椅子后咽了口唾沫拿起合同粗略翻看了一下立马递给法务。
　　法务接过合同详细看过后朝他点点头，又给他指了指金额那栏。
　　张老板看眼金额顿觉头晕得想回去歇歇再谈，他把合同推到苏忍面前，小心翼翼地开口：“苏……郑总，价格方面我还是希望再商议商议，您这价格压的实在太低了，我们连本都捞不着啊！”

　　苏忍闻言转头看向郑旭威。
　　顾裴见苏忍转头他也跟着转头看向郑旭威。
　　于是在场所有人都跟着转头看向郑旭威。
　　刚在出神考虑晚餐吃什么的郑旭威：“？？？”
　　你们谈到哪儿了，不如来个人先跟我说说。

　　郑旭威作为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多大的场面都见过，在场除了苏忍，他谁都不怵，遇到这种尴尬场合，他脑子还能迅速运转起来。

　　于是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扭头看向苏忍：“苏总觉得如何？”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有包罗万象的作用，像极了古代的昏君和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会问的问题。

　　苏忍莫名其妙被架上佞臣的位置一点也不在乎，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小郑总刚才说了两家关系好，既然关系不错，我觉得还是可以考虑的，不如再提五个百分点如何？”
　　那种想都不用想的回答速度快得就像答案已经在心里绕过千万遍，问东家只是意思意思的样子。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废物点心知道什么，搞个面子形式就行了。

　　什么五个百分点？那是个什么玩意？郑旭威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他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皇位”继承人，不适合正儿八经工作，于是又扭头看向张老板：“张老板觉得如何？”
　　张老板顿时语塞。

　　为什么有一种现场在上演无权昏君与实权摄政王的感觉。

　　苏忍用手指头轻敲桌子说：“张老板好好考虑一下，我跟小郑总下午五点的飞机，希望赶的上。”

　　张老板下意识抬头看一眼电子钟，显示十五点三分，搭飞机需要提前半小时到场，从这里到机场最快也要三十分钟，然后还要扣除回去收拾行李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最迟十五点二十分就得走而他这边重新打印合同最快也要五分钟。
　　考虑个屁！给考虑时间了吗？

　　秘书在这时候及时将抖音收藏的一个视频递给张老板，张老板看一眼，是一家狗肉店因为老板想欺负顾裴，最后被举报封店的视频，现场各种公家都在场，能来的全来了，弹幕有一条老板踩缝纫机踩冒烟了吧！

　　张老板将合同递给助理，“签，马上签，小赵，你去改下合同。”
　　就说这个小煞星不能得罪，虽然人家混不吝，但奈何人家受各类公家喜欢。
　　没有人愿意去招惹后台强大的人。
　　特别是……木材商。

　　顾裴：“？？？”
　　他这是跨越手机屏幕吃隔夜馊饭了吗？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苏忍在这时候突然变得极其好脾气地等着，他只需要时刻关注郑旭威不作死，其他的一点都不用担心。

　　秘书很快把新合同打印上来，张老板粗略看一眼火烧火燎地签字盖章，速度快得好像怕对方反悔似的。

　　苏忍接过合同椅子看了一遍，确定是自己拟订的那一份合同更改了金额，他把合同递给郑旭威，又怕废物点心不会签合同，伸手朝他指了指签字的地方。

　　郑旭威二话不说签下大名，他刚伸出食指，苏忍已经接过顾裴递过来的章送到他面前。
　　郑旭威看到自己家公司印章惊恐地抬头看了眼苏忍，然后又默默低头。

　　老头子果然信任苏忍更胜于信任他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