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不用提了

36、台风（二）

　　闷热的天气持续到太阳落山才开始有点凉风，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老天爷在憋大招，药园那边随着铁棚子搭建成功，慢慢没了嘈杂的声响。
　　虽然顾裴极力挽留客人，但毕竟台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赶过来的人没有时间闲聊，一个个趁着台风还没来又匆匆离开。
　　程风在外面待了一下午实在忍不住这种闷热，他跟苏忍打了声招呼准备回室内休息一会儿，不成想人刚走进客厅大门，一个什么东西先从他眼前飞过，伴随着乱七八糟已经混成一团的声音。
　　程风被飞来的东西吓一跳下意识挥手，那东西被他拍飞出去撞到茶几上又摔到地上，这才晃晃悠悠挣扎着站起来。
　　他伸手打完那个莫名其妙的东西仔细看一眼眼前混乱的场景，客厅上三只鸡到处乱飞，油条跟碰瓷追着鸡叫，一地鸡毛、狗毛、猫毛及各种陶瓷碎片和随时飞起来又啪嗒掉到地上的不知名零件。
　　程风：“……”
　　仿佛看到鬼子进村的场景。
　　“你愣着干嘛，快抓鸡啊！”
　　顾裴脑袋上顶着几根鸡毛边把抓到的鸡放陈秀连手里边招呼程风。
　　程风伸进去的脚往后一缩，刀人的眼光射向顾裴。
　　“别看我，这是油条的锅，我好好地把鸡放笼子里头，它给放跑了。”
　　顾裴说着用脚踹下跑到他身边的油条，不痛不痒，油条连反应都没有。
　　程风无语，顾裴那不痛不痒的一脚剥夺了他剁油条狗头的理由。
　　孟知淮抓着一只新鲜到手的活鸡走到程风面前，那鸡还在扑棱翅膀，吓得程风又后退一步，他这才并着那只被程风拍得半死不活的鸡一起递给陈秀连。
　　等到陈秀连带着两只鸡进去厨房，孟知淮走到门口看一眼，苏忍还在院子里收拾那些枝丫，他赶紧推着程风进屋，“没鸡了，快帮忙收拾，等会苏总进来看到了，不是顾裴死就是油条死。”
　　程风想说我也挺想他俩死的，不过他还是手不由脑地边嫌弃边去帮忙。
　　客厅上到处鸡毛、鸡屎，程风嫌弃得恨不能转身跑出去继续忙活，在外头晒太阳都比在这里收带屎的碎瓷片强。
　　油条还在不知死活地撵着碰瓷到处乱跑，程风没有经历过台风，但他从电视上看到过，他觉得台风过境也差不多就是现在看到的场景了。
　　陈秀连在厨房拿着刀对鸡比划一下，鸡挣扎得很厉害，她抓住鸡翅膀抓不住鸡脚，于是朝外边喊一声，“小程，过来一下。”
　　程风听到陈秀连的呼唤如蒙大赦，一刻不曾停顿立马走进去，他进去的时候陈秀连正一只手抓着鸡翅膀另一只手拿着一条绳子对鸡脚比划。
　　“快过来帮忙杀鸡。”陈秀连见他过来递过刀柄给他。
　　程风接过刀抬手就要结束这闹腾玩意的性命。
　　“等等。”陈秀连想起什么出声制止，“小孟你把桌上那个米酒给我一下。”
　　孟知淮不明所以地伸手拿过一小杯米酒递给陈秀连，就见她把鸡头转到窗台太阳的位置，朝着鸡嘴灌下米酒，嘴里呢喃着：“送你一程。”
　　这一连串操作把孟知淮看懵了。
　　程风已经司空见惯完全不为所动，他知道那杯酒能喝到鸡肚子里的没多少，这行为在年轻人看来多少有些愚昧无知，但他尊重老人的习惯和善良。
　　陈秀连摆好碗对程风点头，程风抬起刀对鸡脖子划拉一个口子，鸡血顺着血管流到碗里，一滴都没有撒出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只鸡垂下挣扎的翅膀彻底死透。
　　“专业的啊！”孟知淮刚还懒散靠在门上的身子忍不住站好。
　　“那是。”顾裴嘚瑟地推开孟知淮的身子挤进厨房说：“过年鸡鸭都是程风杀的呢！手法可好了，那切出来鸭肉每一片厚薄一致比酒店的还标准。”
　　孟知淮问：“他杀鸡标准，你自豪什么？”
　　顾裴切了一声说：“这叫与有荣焉。”
　　孟知淮忍不住想翻白眼，他实在想不通，这是一件什么很光荣的事吗？
　　程风不想搭理这两个拌嘴的二百五，他放下刀拍拍手上楼。
　　等到程风错身走上楼后，顾裴才想起来关注点放错了。
　　“程风，你他妈别躲死，快下来收拾。”
　　程风回以他“啪”的一声关门响，剩下顾裴和孟知淮面面相觑。
　　* * *
　　闷热持续数天，说好的台风迟迟不来，顾裴烦燥得整个人蔫头耷脑，做梦都是他的草药整片覆灭。
　　苏忍这些天忙得不见人影，公司的事情只能转交给程风和林修鸿。程风像个大冤种一般，领着副总的工资干老板的工作还要兼职打杂。
　　林修鸿仔细叮嘱大家放假事宜，又给所有人发了一点台风补贴，这才放人回去。
　　程风是最后离开公司的人，他检查了所有线路，又确保冰箱已经清空，拉了总电闸才走出公司。
　　因为台风预警，东南街区不复平日人声鼎沸，零星往来几辆汽车也行色匆匆。
　　他将车一路开往新苑郊区，所过之处大型企业基本都门窗紧闭，只有几家超市、小卖部等有贩卖应急设备的店铺还在营业，也不过半拉着门，随时准备关上。
　　车子越往郊区凉风越明显，等到他下车时天上已经有乌云聚集。
　　“程哥。”程风刚走进门，孟知淮先迎过来叫了一声。
　　他把手上的锦盒递到程风面前说：“我要离开了，这个东西我不方便带走，先放你这边吧！等我回来再拿，如果……”
　　程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炸得怔愣几秒反应不过来。
　　孟知淮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措词，犹豫一会儿又说道：“如果我没回来，这东西就送你了，算作我的拜师礼好不好。”
　　程风低头看孟知淮手里的锦盒，上头刻着庆安寺三个字，正是前些日子他从庆安寺拿出来珍之重之地放在后备箱的盒子。
　　孟知淮见程风只盯着锦盒看，没有接收的意思又补了一句，“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个小手工艺品而已。”
　　程风接过锦盒问道：“什么时候走？”
　　他向来烦这个男人，但是今天这人突然说要离开，他又觉得自己听得有些不是滋味。
　　孟知淮平常太过于自来熟，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这人是来借住的客人。
　　“晚上就要走了，赶在台风之前集合。”孟知淮说着走到窗前，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天边乌云滚滚。
　　“这么着急？”程风跟着他走到窗边，窗外闷雷炸响，程风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有缕缕凉风吹过。
　　“这天气，台风就在今明两天了，你来得及？”
　　孟知淮说：“来得及，距离不远，我那边有专车接送。”
　　程风心里想着什么车也经不住台风造吧！
　　他正要开口再劝两句，很快反应过来又想着什么车能不怕台风造？
　　孟知淮看程风神情迅速变化，知道他一定猜到什么了。这个人一向心思玲珑，跟他在一起，是没有事能瞒得住他的。
　　程风转过头说：“孟知淮……”
　　“程哥。”孟知淮打断他，“等我回来，我告诉你两个秘密。”
　　程风定定地看着孟知淮，他伸手把窗户完全推开，凉风迎面灌进来，丝丝缕缕不多也不大，他却觉得，这风凉得人起鸡皮疙瘩。
　　孟知淮对着程风说：“我知道你的能力，你答应我不要去查什么，等我告诉你好吗？”
　　程风沉默很久才干哑开口：“好。”
　　孟知淮拍拍他的肩膀把他身子转过来对着自己说：“你以后要是想知道什么信息，不用自己动手去查，你去问许所，他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多，又跟你父亲有旧，你问他他会告诉你的。”
　　他其实更想告诉程风，你现在人在国内，想知道什么，别人会告诉你，所以不要去瞎碰高压线，但是他知道程风看着严肃刻板却是最会走野路子的人，现在程风本来就烦他，他一点也不想激起程风的逆反心理。
　　孟知淮一想起程风烦他心里就烦恼，他把手抵在窗台上说：“程哥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别想揪出那个撞你的女人揍一顿，如果不是她，苏总会有时间提前跟你商量我的事情，你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烦我。”
　　程风听他这么说冷哼一声，“跟人家车主什么关系？难道不是你急于嘚瑟自己抖搂出来的？”
　　孟知淮揽过程风的腰说：“那时候我不知道苏总什么时候能处理结束，这不是怕晚上没地方住。”
　　程风伸出手推开孟知淮，他轻哼一声再也不想搭理这个花言巧语的男人。
　　孟知淮在程风转身时候及时扣住他的手拉回他。
　　“好了好了，我的错，我现在也特别想回到过去扇自己一巴掌，不然你替我扇好不好。”
　　程风指着大门，开口：“滚！”
　　孟知淮不舍地在他手背亲一口说：“好好好，我滚，这就滚。”
　　程风像是被开水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
　　孟知淮说完将身子凑近程风，在程风还没反应过来前迅速揉一把他造型完美的头发，把他头发彻底压塌下来，又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离开。
　　“孟知淮。”程风在孟知淮离开客厅大门的时候喊住他，“你还会回来吗？”
　　然后他就看到孟知淮身形僵了一瞬。
　　程风心里一沉，莫名其妙的恐慌感涌上心头。
　　孟知淮转身，“我会。”
　　他严肃认真地回答道：“你……你们都在，我爬也会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