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不用提了

37、出差（一）

　　陈秀连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人，那对鸟夫妻也不是笨蛋，这次台风给桐源市带来一场不过半个多小时的雨和一阵强风，之后又恢复平静，顾裴鸡飞狗跳好几天全白费功夫。
　　大雨过后的新苑郊区仿佛被大扫除过一般天地都透着清新，避灾的飞禽走兽重新出来觅食。
　　从程风的窗台角度看去，庆安寺后院的花草树木正迎风摇曳，好像是在庆祝“自己”又躲过一劫，又好像是在跟他汇报平安。
　　一场大雨，滋养万物。
　　程风坐在窗台前手里拿着一个锦盒，凉风吹乱他的头发，门外碰瓷嘎吱嘎吱地挠门。
　　碰瓷持续两三分钟挠着主人的卧室门也没能把主人的注意力从一个破盒子转移到它身上，于是不高兴地一甩尾巴，转身去挠沙发。
　　锦盒上烫金篆体写着庆安寺三个字，程风手指摩挲着这三个字出神，他把手伸到锦盒的开关上，始终没有下手打开。
　　手机叮咚一声，一个微信提示音打断程风的思绪，他放在开关上的手指头倏地缩回。
　　程风拿起手机看一眼，是一个没有苏忍的小群，监控员放了一个录频，视频里顾裴哼着歌走进公司。
　　能够被这群人专门录下来发到小群的一般都不是什么正经事，程风一看就知道那厮肯定又没憋好屁，他把手机扩大音量，一阵魔音直接缭绕入耳。
　　“天上下凡三圣母，生下程风和爹住，程风日夜哭着要寻哭着哭着要寻母……”
　　程风深吸一口气，忍住把手机扔出窗外的冲动。
　　到底是花自己钱买的，他舍不得扔。
　　群里叮咚叮咚已经有几个人回复，程风揉揉眉心把锦盒收起来放到柜子上方，他觉得这一天天的自己早晚被顾裴气得英年早逝。
　　门外的碰瓷跟油条开始对嚎着唱起“山歌”，他看眼时钟，距离两只畜牲开饭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程风这才想起来昨天陈秀连交代他帮忙喂养两只畜牲的事，他叹口气转身出去找狗粮袋子，结果一到客厅，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立马噌噌噌往上涨。
　　某只傻猫把新买的沙发挠成花了。
　　程风：“……”
　　忍住！忍住！跟一只畜牲计较太没品。
　　程风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掏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 * *
　　因为台风手下留情，顾裴的小药园子没有受到任何摧毁，他一大早跑去药园子查看宝贝，发现一株不少后心情愉悦地哼着歌去公司，甚至在看到前台服务员的时候都觉得她头上在闪着漂亮的白光。
　　前台一早起来上班，人到公司精神还落宿舍里头，她正神情萎靡地打开电脑，打算开完机就去冰箱给自己一杯凉水提神，不曾想电脑开机才开到一半，顾裴哼着魔改的歌走进门，让她瞬间精神抖擞凉水都不用喝了。
　　“顾哥，你还看宝莲灯啊？这可不是你这年代的电视剧，您老改怀旧风格？”
　　但凡是在公司前台工作的女孩子，颜值都不会太差，顾裴象征性掸下量身定做的西装靠到工作台前，硬生生给自己凹出一个水蛇腰造型。
　　前台女孩眼角抽搐，所幸这厮长相乖巧稚嫩，得益于那一张娘胎带出来的精致脸庞太具有欺骗性，这么凹着竟也不显得有碍观瞻。
　　“什么宝莲灯？新出的电视剧吗？”顾裴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折成爱心形状的红边钞票送给面前的女孩子，“真爱送美人，今天又是最爱你的一天。”
　　女孩每日在前台站着，已经习惯了顾裴时不时的撩骚行为，她高兴地接过钞票但对于顾裴的话置之不理。
　　“你不知道宝莲灯，怎么哼人家主题曲？”
　　凹这个造型有点累人，顾裴撑不到一会儿摆正自己的身形说：“前几天在公园听一个女孩子唱的。”
　　“听过你就记住了？”前台小姐姐咬着牙槽问。
　　“嗯呐！不过一首歌，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顾裴臭不要脸地反问了一句。
　　一时间前台女孩萌发出一种想要一巴掌呼这张帅脸上的冲动。
　　妒忌使人面目全非，古人诚不欺我。
　　顾裴把手伸进口袋，眼看着又要掏出一个爱心钞票。
　　前台小姐姐两眼正待放光，这时候放桌上的手机叮咚一声响，顾裴瞧了一眼是郑旭威发的信息。
　　“服务大厅，速来，带鱼。”
　　郑旭威前几天就嚷嚷着身份证要过期了，今天应该就是去拍身份证。
　　一切跟蔡碧霞有关的事情顾裴都不想错过，他把手伸出口袋挠挠前台小姐姐的下巴，“我出去一趟，有人问就说出去谈生意了。”
　　前台小姐姐嫌弃地拍开顾裴的手指头，对于浪荡公子的调戏行为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她礼貌地回复了顾裴的话，“知道了，你可得早点回来，久了我也顶不住。”
　　顾裴朝小姐姐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又吩咐自己的员工有重要客人再给他打电话，然后他就这样喜滋滋地公然在上班期间溜号。
　　他前脚刚离开，程风后脚电话打进来，前台小姑娘刚一接通，对方指名道姓要顾裴接电话。
　　前台：“……”
　　手上的钞票还没捂热，小姐姐干不出忘恩负义的事，她支支吾吾解释顾裴被一通电话叫走了，应该是去谈生意。
　　说完她打开手机才看到群里一个不知死活的监控员把顾裴唱歌的视频发上去了。
　　现在唱歌的那个罪魁祸首已经溜号，小姐姐深吸一口气，趁着程风还没过来站直身子努力工作。
　　她有种预感，今天最好不要犯错，否则可能要倒霉。
　　蔡碧霞所在的派出所是桐源市内的一个小镇派出所，新苑郊区作为开发失败的地皮也被包括到这个小派出所内。
　　因着蔡碧霞是户籍窗口的民警，工作一般在与派出所一墙之隔的综合服务大厅里，跟市中心尚有一段距离，顾裴一路绕过市场赶在人家刚好开门营业的时候挑了三条大鱼，又被堵了一段路，龟速挪到服务大厅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他到后给郑旭威发一条“我到了”的信息，郑旭威一秒没停顿地给他回复“进来，瓜还在”，顾裴眉头一挑，看来这瓜还不小。
　　“怎么回事？”
　　顾裴进去的时候几个服务窗口已经挤满了人，蔡碧霞的窗口更是被人群包围，其他窗口虽然也有人在办业务，但奇怪的是全场人员都保持看戏状态，竟没人催着前面的快点。
　　郑旭威拉着顾裴挤到最佳观望角度，眉飞色舞地给他讲解。
　　“今天我赶早过来，遇到前面那个男人背着老婆要给儿子办户口，后面他老婆过来，再后来就闹起来了。”
　　顾裴不解地问：“办个户口也能闹？因为姓名问题？”
　　郑旭威连比带划地说：“不是不是，我从他们争吵中凑出一个真像，这对夫妻，女的不能生，那男的就外头跟别人生了一个，骗他老婆说是抱养的，但是他又不愿意办收养手续，想用亲生的落户。”
　　顾裴懒散的身形在郑旭威的描述下变得端正起来，他扒开人群仔细瞧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披头散发正哭得泪眼朦胧，确实是那种操劳半生的面相。
　　他转头问郑旭威，“然后呢？他老婆怎么发现的？”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顾裴比别人更多。
　　郑旭威啧啧两声说，“傻啊你，私生子落户需要亲子鉴定，还要他老婆签字，那男人不知道哪儿听到的有亲子鉴定就可以落户口，自己偷偷跑去做了一个，骗他老婆说他要来找关系落成亲生的，哄着老婆去上班，自己着急忙慌过来办户口，结果发现他老婆没来签字不行，这不就敲桌子打椅子闹上了。”
　　顾裴八卦的神情一收拧眉说：“他找碧霞姐麻烦了？你干什么吃的，就看他闹？”
　　郑旭威摆手，“哪能啊！我都要撸起袖子打架了，这不还没来得及，他老婆自己就来了，一来可真巧了，那亲子鉴定书都还没合上呢！两人当场就掐起来了。”
　　顾裴坏心眼地来一句，“活该。”
　　郑旭威拿手肘捅了捅顾裴小声问：“你鱼带了没有，这个点隔壁派出所都要做饭了，正好让他们做鱼，等碧霞姐处理完这事儿，咱们过去边吃鱼边吃瓜。”
　　顾裴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那三条还会蹦哒的鱼被他扔后备箱了。
　　他们这群富二代，有事没事总喜欢上派出所蹭饭吃，久而久之，派出所的同志们都习惯了这群臭不要脸的二代们为了吃他们食堂师傅做的鱼，时不时要惹点事进来麻烦他们、跟他们蹭吃蹭喝的行为。
　　经过多次“磨合”，警察蜀黎明白一个道理，二世祖之所以是二世祖就是因为人家不讲理。
　　允许他们偷摸溜进来蹭吃蹭喝的话，那就是一顿饭的事情，吃完他们就安分了，不允许的话就得是出警解决他们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理由打架斗殴的事情，然后调解完了还是得让他们吃饱喝足了才能送得出去。
　　横竖都是要给他们吃的。
　　许继清每天乐观地催眠自己——每个辖区派出所都要遇到几个刺儿头才算“完整”，自家这几个刺儿头只是嘴馋一点、精力充沛一点、性格傻缺一点，既不伤天害理，也不杀人放火，甚至大祸都不敢闯一个，这样想来到底还是幸运的。
　　于是他挣扎一番决定只要这群人不惹事，爱溜进来就溜进来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家属探班了。
　　到现在许所长也没想明白，自己一个小小派出所的厨师到底比别人优秀在哪里？怎么就招惹这几个煞星喜爱。
　　难道是大锅饭真的比较香？
　　顾裴用胳膊肘撞下郑旭威说：“你这边看着啊！我昨儿手机落派出所了，我去拿一下。”
　　郑旭威：“……”
　　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