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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台风(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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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末,桐源市在经历高温烘烤后迎来台风预警。
彼时顾裴还沉浸在得到宝贝的欢喜中,听到这个新闻如晴天霹雳,吓得他差点丢了手中的宝贝。
程风眼疾手快捞过兔豪盏,好险没让这个古董摔地上。
他小心翼翼打开古董盒子瞧一眼,里面兔豪盏还完好无损地躺盒子里头,这才松了口气说:“台风就台风,你做什么怕成这样?”
这古董要是摔了,顾裴反应过来能把屋顶掀了。
程风觉得到那时候他就得是第一个被牵连的人。
顾裴挠一把鸡窝头简直要疯了,他来不及回答程风的话,拿出车钥匙匆匆跑出门。
程风看看顾裴慌乱的身影,再看看一脸淡定喝茶的苏忍,莫名其妙地问:“怎么回事?”
苏忍丝毫不受影响,他冷静地给程风倒了杯茶说:“他的小药园子是露天的。”
程风恍然大悟。
顾裴作为一个常年南北迁移的“候鸟”在应对台风上出现明显短板。
他一下午上蹿下跳把小药园里能搬的都搬进室内,又临时顾工人架起铁棚,用锁链牢牢捆住棚顶,这才气喘吁吁地坐到一边喝水。
陈秀连见他急得满头大汗午饭都没吃,心疼地陪在他身边一边指挥工人搭棚子一边安抚他的情绪。
“别紧张,没事儿,中心不在桐源,顶多下场雨,风大一些。”
顾裴大口灌下茶水说:“中心就在隔壁市,万一转移到我们这儿来那不得完蛋。”
台风前的天气又潮又闷,一整个下午不见一片树叶晃动,顾裴随着这几天的闷热整个人显得十分烦燥,他拿把扇子疯狂扇风,好像要把焦虑通过扇风的动作排解出去一般。
陈秀连握住顾裴奋力摆动的手说:“你太紧张了,放心吧!没大事。”
她说着指了指后山一颗大树,“你看那树,树上鸟窝今年搭的,搭那么高,都快到树梢上了,肯定没有台风。”
顾裴狐疑地顺着陈秀连的手看过去,果然看到后山树上一个大鸟窝搭在高处,十分显眼。
“真的?”他有些不信。
“真的,”陈秀连拍拍顾裴的手,“候鸟最是知晓天气,如果今年有台风,它怎么敢把窝搭那么高。”
顾裴疯狂摇摆的手慢慢放松下来,回头又说,“万一这是一只笨鸟怎么办?”
陈秀连:“……”
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是得两手抓。”顾裴说着又疯狂摆起扇子。他一边加固顶棚一边疯狂囤货,鸡鸭鱼买了一大堆,要不是陈秀连死死拦住,门口的柳树都能被他剃秃头。
程风第一次见顾裴这么焦虑,他转头去问苏忍:“去年没台风?他怎么紧张成这副模样。”
苏忍正在院子里摆放修剪树枝的工具,闻言抬头说:“没有,桐源市已经三年没有台风了。”
他说着打量一下院子里的两颗桃树计算好修剪的范围,指了指一把剪刀朝程风伸出手。
程风递过石桌上的一把弯头剪刀给他,说:“他倒是宝贝他那些草,比人都重要。”
他这话说得略带些酸味,苏忍转头看他一眼,笑着回答:“确实很重要,你别看他那园子里头乱七八糟一堆杂草,都是能救命的东西。”
“就他园子里那些?”程风嗤笑一声,“去药店买不就好了。”
苏忍看他一脸不服模样,把一根修剪下来的树枝递给他说:“去年一个女人小腿流脓水,去医院一直治不好,后来找到一个老中医给她开了药方,其中一种草药市面上没有售卖,农村也很难找到踪迹,最后那个女人打听到顾裴这边有种植,过来剪一大把,现在他书房里还藏着那个女人的感谢信。”
程风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苏忍。
苏忍又说:“那个女人是单亲家庭,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抚养,那一把草药顾裴收了她一块钱。”
程风看一眼手头的桃枝,默不作声地把它放到石桌上。
“底下放个绳子。”苏忍指了指地上的一根长绳,“一会儿粗的放一起打成捆,顾念说等台风过了要找人做成首饰。”
程风一听是顾念交代的,又想起自己那块地还是人家送的,赶紧恭恭敬敬找了个绳子放好。
苏忍转头又挑一颗粗壮一些的树枝剪下来递给程风,“他那些用盆栽种的植物很多是从全国各地深山老林里挖出来繁育的,多数市面上已经绝迹,宝贝些很正常。”
程风看一眼顾裴的方向,淡淡地回一句:“何必呢!为了什么?”
他觉得大概自己真的太过冷血无法与人共情,实在理解不来这种冒险进深山老林寻找自己用不上的东西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苏忍听到程风这么问,转头看着前面顾裴上蹿下跳的身影说:“也许因为他吃过体弱的苦,就希望别人不要再吃这份苦了吧!”
程风由衷地表示,“他是个好人。”
这个不着四六的混蛋有时候给人的感觉真的挺纠结的,程风有时候气得想抽死他,有时候又觉得他特别窝心。
“那我……”
他本想说这么重要的东西不然还是帮他一下吧!结果话还没说出来,一辆白色汽车横冲直撞,通过开着的大门飙进来擦着他面门而过,稳稳停在院内的墙角,就差几厘米没撞上墙。
“这这这……?”
程风被这突如其来的车技秀一脸,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或惊恐或赞叹的声音,一个半头白发的男人已经打开车门飞奔向顾裴,连一眼都没给程风。
苏忍见怪不怪地说:“顾裴的一位选修课老师,中草药栽培与鉴定专业的。”
程风木然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场景,感觉跟演电影一样。
“顾裴,我的老天爷,你棚子搭好没有?你个王八犊子跟你说多少次了,上交上交,你偏偏不肯,这要全没了我扒了你王八壳做龟苓膏。”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位导师的咆哮声已经先一步传入他耳中,中气十足,一听就是个身体健康的中老年人。
程风刚想感叹一句学中医的就是好,他还没说出口又一辆车擦着他面门飞奔而过,停在白车旁边,车子停稳后,一名年轻男人扶着白发苍苍的老人下车。
程风:“……”
今天是非要他交代在这儿不成?
苏忍见程风被吓傻了的模样拉了他一把,将人往后扯,“别站那儿,一会儿还来车。”
程风怔愣一会儿,开口说:“他都这把年纪了,飙这么快不晕?”然后又想起这不是重点,于是又道:“他……他们这是擅闯民宅吧?这是不是违反交通。”
“没事,都是熟人。”苏忍安抚地拍拍程风肩膀,走向前扶住颤颤巍巍的老人说:“陈老,您做什么这么着急,小心身体。”
他刚扶住老人,老人立马反握住他的手,“小苏啊!棚子搭好了吗?排水系统有没有检查?你怎么还在这里修剪花草,这雨这两天就得来了啊!”
苏忍拍拍老人的手安抚他,“来得及,您别着急。”
“我去看看啊!”陈老话说不到两句,又在年轻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离开。
“这谁?”程风一脸懵。
苏忍说:“一个老中医,顾裴的身体就是他调养的。”
这是个恩人,程风哑口无言。
苏忍早已经习惯了顾裴这种没头苍蝇的生活方式,他雷打不动地修剪桃树,一点儿过去看看的意思都没有。
后院偶尔传来叫骂声,前院车子陆续又停了两辆,程风想过去瞧瞧,又想起顾裴那乱七八糟的药园子,觉得如果自己不小心踩死一颗草,估计会被里面的人联手打死,于是歇了帮忙的心思陪苏忍在前院修理桃树。
他一边把堆一起的桃枝扎成捆一边问苏忍,“我听说顾裴当时是要报考医学院的,为什么后面没上?我看他对中医挺有兴趣的。”
“我没同意。”苏忍修剪完拿过一捆绳子把一头绑树上另一头递给程风说:“我不希望有一天听到他被自己患者捅死的消息,现在这样就很好,他没心没肺干一行爱一行,没什么区别。”
“也是。”程风想到国内这几年医闹的严重性,觉得苏忍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的。
顾裴要是做了医生,别的不说,就他那张破嘴,一天能被人捅八百回。
他接过苏忍递过来的绳子转身绑到石桌上将绳子系紧。
程风系完绳子正要起身,就见顾裴抱着一盆花匆匆跑过来放他眼前。
“手别瞎摸啊,这玩意儿得抱盆,帮我藏一下,别让那老头子扔了。”
他着急忙慌地过来,扔下一句话又着急忙慌地跑了。
程风就着蹲地上的姿势与那盆浅金色花面对面,良久,他抬头看向苏忍,“这是药?”
苏忍说:“这是曼陀罗,你别碰它,有毒。”
程风伸出去的手立马缩回。
今天不宜出卧室,一个两个都要他死。
“有毒怎么养家里?”程风站起来看着眼前这盆漂亮的毒物不解地开口问。
苏忍指了指前面一堆人群解释道:“所以陈老不让他养,每次看到都要给它扔掉,不过顾裴喜欢这一盆,说是造型好看,从他朋友那儿求了很久才求来的。”
那这可真是来之不易了,程风左右看看,最后把这花挪到墙角,又怕猫狗啃到,给它盖了个没底的鸟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