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不用提了

34、菜青虫（三）

　　顾念笑笑没说话。
　　陈国华又擦了把汗看眼四周，确定客厅内没有程风的身影。
　　公司网络被黑，内部人心惶惶，手游已经被迫停服更新。
　　陈国华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一刻也等不了，只恨不能现在把电脑塞程风手里，让他当场解决了才好，偏偏他进来到现在连程风的影子都没见着。
　　顾念看他这焦急模样笑着说：“不过一个恋爱游戏，我看收益也不大好，近两年一直在走下坡路，陈总费这老大功夫干什么？不行重新开发一个。”
　　陈国华苦笑，如果单纯是一个手游，他当然不愿意费这功夫，他担心的是企业公信力以及那个放虫子的人会不会再次下手攻击公司其他机密，这次下手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手游上，明显只是警告。
　　顾念啧啧两声，觉得这个陈总真是虎父生犬子，她指了指头顶监控，“放心吧陈总，我家小程对这事也很放心上呢！已经在解决了，您回家吃个下午茶的功夫它就好了。”
　　陈国华：“……”
　　吃个屁的下午茶，他急得早饭午饭都没吃，哪有心情吃下午茶。
　　陈国华身边助理见老板有点绷不住的意思，立马递上另一件盒子转移话题，“真是麻烦程副总了，这是我老板一点心意，感谢程副总帮忙，请小顾总务必帮我们带给他。”
　　这个盒子是盖着的，顾裴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他笑着说：“陈总太客气了，您这样反倒让我不好意思。”
　　陈国华连忙起身，“应该的，应该的，太辛苦你们了，那……我就不打扰小顾总忙了。”
　　“我送您。”顾裴得到他心心念念的好东西心情非常好，说什么也要把陈国华送到门口。
　　门外的天气已经达到全年最高温度，顾裴一出门，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停车位边的柳树上蝉鸣声阵阵，他只站在门外寒暄几句的功夫，后背已经冒汗。
　　顾念站在他身边说：“达恒互联网公司真的要不行了，偌大一个公司，这点问题都能让老总纡尊降贵到亲自登门道歉。”
　　顾裴笑着说：“这阵仗确实大了点，我以为他顶多定个酒店口头道一声歉做做样子，不过人家重点不在游戏吧！这是看程风面子呢！”
　　* * *
　　程风这时候正在书房下载陈国华公司的游戏，这款游戏还显示停服更新，下面一水差评，他挑几个回复高的看，无外乎“破大防了姐妹们，玩个游戏被骂穷逼”、“我充了那么多钱，一天不充你骂我穷逼”等。
　　他拿过身边的水杯喝了口水，恶趣味地在上千万条评论中多一条“我辛苦挣钱养你，你转头对我挑肥拣瘦，渣男！”然后他拔下插在电脑上的芯片，随手扔进刚喝的水杯里头。
　　苏忍看无语了，他有种程风要被顾裴带歪的惶恐。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觉得果然还是教育的问题，回头得多翻几遍儿童教育书。
　　盛夏的阳光实在太过于热辣，晒得顾裴送完陈国华立马跑回屋，他抱起建盏宝贝似的揣进怀里跑去收藏室。
　　苏忍素来知道顾裴的毛病，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只能早早侧身让他先过去，免得以后有什么问题又被他赖上。
　　“这小子，仓鼠屯粮的毛病越来越严重，”苏忍一边下楼一边把手头的图纸递给程风，“规划得怎样，你这块土地，顾念当时购买的时候是按照这栋房子大小买的，后面的那块药田也算在内，空间挺大。”
　　程风考虑一会儿，收下图纸说：“目前跟宋婷婷商量过，打算按照这栋复制，后面那块空地本来想做停车场，不过陈姨昨天有在问，可能她想做菜地，我打算给她空出来，到时候弄上灌溉系统，也算给她解闷。”
　　苏忍邹眉，“这可有点影响美观。”
　　程风走下楼梯把图纸放桌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自始至终他的眼睛都没落到桌上的礼盒上。
　　“美观不美观的，也不是要出售，这不重要，方便就好。”
　　苏忍跟着他走到客厅，见顾念正拿水果刀对着一个苹果瞎比划，他先削一个苹果递给顾念，才给自己倒杯茶喝，边喝边说，“这个你自己决定就好，不过不要忘了回廊，否则他跟你没完，是干得出叫你拆了重建的事的。”
　　程风听到苏忍这话想起跟宋婷婷复述修建回廊的时候，宋婷婷那一言难尽的表情，他忍不住想要嘴角抽搐。
　　“宋婷婷说会请她老师帮忙设计一下，尽量把回廊融合进来。”
　　苏忍点头没再说什么。
　　孟知淮这时从楼上走下来问：“我要去庆安寺一趟，你们有什么要带的我顺路给你们带回来。”
　　新苑郊区距离商业区太远，附近超市骑车也要十来分钟，因此大家养成了每逢出门都喜欢带点东西的习惯，孟知淮虽然新入住不久，也很快适应了这种生活。
　　程风站起来说：“我跟你去吧！我要去知行中学一趟，今天车送去保养还没回来，正好搭你车。”
　　“知行中学现在是暑假期间，你是要找留校教师吗？”
　　“对，婷婷的师母是知行中学高中部教师，住在学校公寓楼，她老师也住那边，我这趟要找她老师。”
　　孟知淮点头：“那行，一起走吧！”
　　桐源市自六月份已经发布了数次高温预警，车子开出郊区的时候只见为数不多的几十户人家家家门窗紧闭，空调水滴答滴答地浇灌着地下的草皮。
　　天气炎热加上数月无雨水，新苑郊区的野花野草多数已经枯萎，只余下人工种植的景观树还坚强地屹立在道路两侧。
　　庆安寺坐落在新苑郊区，比知行中学距离要近些，孟知淮先在庆安寺停了车，他一个人进去，留下程风在车内吹空调。
　　程风透过车窗看眼外面，车外的世界太阳热辣得好像不把地球上的生物烤熟不罢休一般，在这样火热的天气里，寺庙门口的桂花树下，一只肥八哥正站在石墨上吃着香客投喂的面包吃得津津有味，一点也不怕生。
　　那香客投喂一会儿许是怕撑死这只肥鸟，很快收起面包，她伸出食指揉揉八哥脑袋，那八哥也不走，顺势蹭她的手指头。
　　程风看得有趣，正好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他打开车门走到八哥身边刚刚伸出手想要摸摸八哥，那八哥已经自动飞到程风手上。
　　“还真不怕人呢！”程风摸了摸八哥的头自言自语，又想到这鸟长在寺庙，受大众投喂，肥得都快飞不动了，不怕人才是应该的。
　　他想起家里那只受四邻八舍投喂的油条，又想起顾裴人来疯的性格，只觉得世上生物都有一个德行——被爱的有恃无恐。
　　孟知淮在庙里呆了不到半小时，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锦盒，他把盒子郑重地放到后备箱，这才开车送程风到知行中学。
　　知行中学属于贵族学校，程风颇费一翻功夫才得到保安首肯走进去，因为在庆安寺已经浪费了一些时间，他走得有些着急，没注意前面匆匆走过来的人，两人迎面撞上，对方手上一叠纸直接脱手撒出去，又因为没风纸张直直落到地面，压在纸上的铭牌掉到程风脚边，上面写着
　　姓名：郑岑
　　科目：历史
　　年级：高三一班
　　“小心。”孟知淮在程风身后扶住他。
　　“不好意思。”程风赶忙道歉弯腰去捡掉地上的纸。
　　“没关系，先生是……”
　　对面捡纸的郑岑礼貌性地抬头回答，只是抬头之后他盯着程风一句话再也说不全。
　　程风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种极度震惊的表情，微张着的嘴甚至忘了合上。
　　他被看得心里发毛伸手朝对方挥了挥问道：“我们认识？”
　　郑岑这才缓过神来，他接过程风递过来的纸说：“不认识，实在不好意思，你很像我一个故人，刚才匆匆一眼，我看错了。”
　　程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他愣了一下，只觉得这真是一个极其敷衍的理由。
　　“是吗？世上竟然有这么像的人，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和他认识认识。”
　　程风这话纯粹是接着对方的话客套下去的，但他刚说完就见对方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他像是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沉吟良久才说一句，“他……牺牲了。”语气有些难过又显得稀松平常。
　　程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一句：“抱歉。”
　　他刚刚还觉得这是一个极其敷衍的借口，现在却觉得这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
　　“牺牲”这个词不是什么人都能用上的，那个人，一定做过什么令人敬佩的事情。
　　郑岑朝程风笑了一下说，“没关系，都过去很多年了，你……你们有事先去忙吧！”
　　郑岑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程风身后的孟知淮，他朝孟知淮点点头说：“孟先生有空过来坐坐，傅警官很挂念你。”
　　孟知淮朝他微微躬身，“今天比较忙回头一定登门拜访。”
　　郑岑点点头，转身离开。
　　“你们认识？”郑岑对孟知淮的态度让程风有些好奇，这个郑岑虽然只是个高中历史老师，程风却觉得他仿佛是一个久居上位的能人学者。
　　“他先生是桐源刑侦支队的副队长，姓傅，太傅的傅，我去拜访的时候和郑老师有过一面之缘。”
　　程风本来还在看郑岑离开的背影，一听孟知淮的话转回头，他先是被“他先生”三个字说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姓傅”两个字再次暴击。
　　“你说他先生姓什么？”程风诧异地问，他毕竟国外待过几年，对于郑岑伴侣情况很快反应过来，于是把问题问在姓氏上。
　　孟知淮一副我就知道你会露出这表情的模样重复一遍：“姓傅，太傅的傅。”
　　“你在逗我？”
　　孟知淮笑着揽过程风，“我确实没逗你，不过郑老师这个人能力有些特殊，是不是在逗他先生我就不知道了。”
　　程风突然被孟知淮揽住肩膀，他身体一僵，但是这些天他已经适应了孟知淮这种自来熟的习惯，也默认了他的动作，忍住没有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