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不用提了

27、醉酒（一）

　　桐源市市区作为一个已被开发使用数十年的大都市，哪怕近几年年轻人紧锣密鼓吹捧植树造林、护我家园，也抵不过曾经的乱砍滥伐，老一辈大树已经变成茶桌，新生代小树苗苗还没长大到足以被小动物接纳建窝的地步。
　　车水马龙的繁华大道不管白天黑夜不见一只鸟影，幼时烦人的蝈蝈叫声也早被人类灯红酒绿的靡靡之音代替。
　　顾裴在这灯红酒绿的地方喝得有些踉跄，他脚步虚浮地拒绝前台小姐姐的搀扶一个人走出来。
　　出来后他看了一眼手机，午夜十二点，正是夜猫子的天下，他感觉自己确实有些酒意，干脆靠在柱子上玩手机，打算等酒气散些再叫车回去。
　　懂事的前台小姐姐给他端出一杯百香果汁，顾裴顺从地喝了一口，酸得他龇牙咧嘴整个人清醒不少。
　　“我人美心善的小姐姐啊，咱能不能不要回回都搞这么酸，我舌头都麻了。”
　　“酸点好，解酒，不酸就没效果了啊，你要不要再喝点。”
　　小姐姐听惯了小老板的甜言蜜语，已经把免疫系统锻炼得刀枪不入，趁着顾裴说话又灌了他几口，直喝得顾裴臊眉耷眼酒醒大半。
　　“行了行了，已经够了，再喝要吐了，你赶紧进去，回头你那不干人事的主管又说你。”
　　顾裴吐着发麻的舌头把人往里推，顺利将人哄进去，他觉得站在这个位置实在危险，有再被灌一壶酸水的可能，于是朝前走了几步，远离服务台视线。
　　他刚踉踉跄跄走到马路牙子上准备打个电话叫车，一个哭声顺着风声传来，呜呜咽咽吓他一激灵，他寻着声音望去，绿化树边正坐着一个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高端的防水眼妆没能把她糊成熊猫。
　　顾裴觉得自己这会儿已经被吓清醒了，他凑到女孩子面前，跟她一起坐到地上：“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谁让你受委屈了吗？”
　　美女抽噎着抬头，一看是个帅哥，哭得更厉害了。
　　顾裴对哭的女孩子一点招都没有，他伸手揉揉女孩的脑袋说：“别哭，伤眼，你这双眼睛这么漂亮，伤着了多可惜，小可怜劲儿，我心疼。”
　　美女抹了把泪哽咽着指了指前头酒吧说：“那里面的总裁，是我喜欢了十年的人，我为了他跑到桐源，可是他不要我。”
　　顾裴顺着她的手指头看过去，正是自家酒店，他啧啧两声心里想，“那个男人我这样的都把握不住，你还嫩着呢”！但手指头这个混账玩意已经叛变大脑，自觉掏出纸巾给她擦眼泪。
　　“他不要我了你知道吗？前段时间他回老家谈业务，我跟他表白，他拒绝了我，我跑来这里找他，可是前台不让我进去，他不要我了。”
　　女孩哽咽得厉害，眼看一口气上不来，顾裴心疼地把她抱进怀里：“好了好了，乖，不哭，你跟那头闷驴置气做什么。”
　　“我不是置气，我就是想来看他一眼，我爸爸要把我嫁人了，我想让他帮帮我，可是他不要我，明明以前他那么疼我，现在他不要我了。”
　　顾裴诧异地看下女孩，在脑子里仔细搜索苏忍照顾过的女孩，许久终于想起来苏忍以前确实有一个邻居妹妹，受人家母亲嘱托照拂一二。
　　他又看了一眼前面的女孩，果然女大十八变，跟以前那个小胖姑娘区别太大了。
　　顾裴说，“秋婷姐，我老大他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那样儿，不知好歹，你别惦记他了，你爸爸那么爱你，给你找的，肯定适合你。”
　　“你……你是？”
　　美女显然被顾裴这突然的称呼吓一跳，她抬起哭肿了的眼睛疑惑看向顾裴。
　　顾裴揉揉脸指着自己说：“是我啊秋婷姐，我是顾裴，就苏忍的小跟班。”
　　“呜呜，顾四。”黄秋婷一听是熟人，还是苏忍身边的人，一下子绷不住扑他怀里又哭起来：“你变化好大，我都没认出来。”
　　“过奖，你变化也挺大，变漂亮了。”
　　就是越长越不像你爸了，顾裴心里默默补上这一句。
　　“顾四，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他……他以前明明对我那么好，他都是要娶老婆的，为什么……不……可以是我，他是不是……是不是外头有喜欢的人？是比我……比我漂亮吗？”黄秋婷抽噎一下，又蹭了蹭顾裴。
　　顾裴只觉得她是把眼泪鼻涕全蹭自己衣服上了，一时间又嫌弃又心疼。
　　但顾裴这人心里的想法和面上工作永远不一致，他抽出纸巾替黄秋婷抹掉眼泪说：“好了好了，不哭了哈！眼睛都肿了，他就是个没有心肝的，哪有姑娘能要他。”
　　他说着指了指公司大门说：“呐！要不我陪你过去，你去往他门口吐个唾沫，再踹两脚，以后咱们就不要他了好不好。”
　　小姑娘咬着唇摇摇头：“我会被抓的，我要是被抓了，我爸爸会打死我的。”
　　“不会，我陪你过去，没人抓你。”
　　顾裴又揉了揉她脑袋，夜风吹过，带起她的长发，洗发水的香味顺着头发一起钻进顾裴的鼻腔，挠的他鼻头痒痒的。
　　黄秋婷看了看顾裴，又看了看逸杯缘开着的高档大门，一脸纠结。
　　顾裴也不给她纠结的机会，扶起她走过去，可惜黄秋婷实在做不出当街吐口水这种不雅观的动作，她踹了一脚大门，感觉不过瘾又补了一脚，在前台抽蓄的脸色中大喊一声：“苏忍，去你妈的，老娘不要你了，滚蛋吧！”喊完终于憋不住蹲下去抱着膝盖哭起来。
　　黄秋婷第一脚踹过去的时候，门口的保安就想一窝蜂过去把她拿下，被顾裴制止了，见那女孩又踹一脚，只觉得自己这个月工资要完，谁知道那姑娘踹完还不过瘾，居然口出狂言，里头那群人非富即贵，苏总就在里面宴客，保安这回觉得自己工作也要完，顿时想跟着蹲下哭一场。
　　苏忍自顾裴离开后眼睛就盯着落地窗，他怕这熊孩子喝醉了觉得世界都是他的，回头再酒驾惹麻烦，总需要看着他叫了代驾才放心，结果代驾没看到就看到了这一出好戏。
　　他顿时面色阴郁下来整个人靠到落地窗前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那个男人一直都是这样子的，肆无忌惮地撩拨这个城市每一个靠近他的女人，情深似海却又对谁都不真心，是个十足的王八蛋。
　　身边的客人见苏忍难得地表露出这么不悦的表情，纷纷走过来调侃。
　　—苏总，桃花找上门了啊！气性还不小。
　　—苏总这样的，不够泼辣拿捏不住吧！
　　—不去哄哄吗？苏总，这种特殊情况，允许你离席一会儿。
　　能上三楼的基本都是斯文人，不管是真斯文还是假斯文，明面上也是一言一行彬彬有礼地谈笑，还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个邻家妹妹，年少不懂事罢了。”
　　苏忍把目光从大门口收回来移步到大厅中央，很快融入到人群里去，他嘴角噙着笑，举止不见分毫失礼，没人看得出来他的情绪变化。
　　林修鸿是这群人里头最为了解苏忍的人，他深知这个大老板心情愉悦的时候表情会有多懒散，现下被老板这样严肃刻板的模样惊出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小老板明天要完。
　　碍于黄秋婷父亲的关系，顾裴最后还是肉疼地从自己零花钱里扣了几千给黄秋婷在桐源一家四星酒店办理了入住，打算让她缓几天就给她打包送回老家。
　　顾裴刚被灌了半宿的酒，一下楼又白白损失好几千，心情正是最不好的时候，偏偏这时候郑旭威不合时宜地给他打来一通电话，他看到电话顿觉酒意又涌了上来。
　　“不去，你爹我刚从美人窝里头出来，没时间跟你浪。”
　　“我说顾四，你他妈敷衍也敷衍得用心一点行不行，还美人窝，你老大能让你去？麻溜的赶紧过来，老子勒桦都给你开了五六瓶了，今天不喝死谁都甭想回去。”
　　对面应该是在酒吧，吵闹声非常揉杂，隐约还掺合了女声，郑旭威明显有些醉意，说话大舌头。
　　“呦！你不行啊郑少，为什么不是罗曼尼康帝。”
　　顾裴把手机打开公放扔到一边揉着眉心闭眼休息，手机里头郑旭威还在嚷嚷着只要过去肯定叫，罗曼尼康帝给他喝到饱，顾裴没有回答，大抵是觉得这嘈杂的声音有点影响休息，他干脆把脸转向窗外。
　　“我说郑少，你什么时候改品味了？以前不是喜欢威士忌？”
　　“欸！这不是遇上几个姑奶奶，贼他妈正点，腰细腿长皮肤白，非要说什么红酒情趣，说真的顾四，要不是怕我家老头子，我都想带去你那儿，肯定特别有意思，玩起来更有趣。”
　　腰细腿长有情趣的妹子就在旁边，郑旭威说话都捂着手机，他等了一会儿又道：“不是你到底来不来啊！七八个呢，绝对上你的眼。”
　　顾裴眯起眼睛，他仔细看了一眼窗外，然后果断道：“不去，我家小母老虎就在边儿，我不要命了敢去。”
　　郑旭威一听小母老虎三个字瞬间闭嘴，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顾裴有一个孪生姐姐，虽然身体不是很好，但是能把顾裴拿捏得死死的。
　　“哦！念念啊！那算了，你陪着她，替兄弟我说点好话哈！”郑旭威作为与顾裴最亲近的兄弟，打小与顾念相处时间最长，也是挨顾念揍最多的一个，偏偏顾念小时候身体不好，他还个手能被七八个家长轮着骂，骂得他打小对顾念的恐惧深入灵魂，只想远着这个祖宗，偶尔讨好一下就行。
　　顾裴笑了，他又瞎扯了几句关掉手机，然后让司机停车。
　　代驾司机被迫听了一路富二代泡妞喝酒的夜生活，又想起自己一个九八五毕业生辛辛苦苦兼职打零工，一个月挣的钱不如人家买醉花的多，正在心里偷偷发酸扎小人，突然雇主喊停，他以为自己狰狞的表情没收住露了出来吓到人家，赶紧补一个微笑问道：“怎么了先生。”
　　顾裴用手指了对面小酒吧，“遇到熟人了，我走路回去就行，你把我车开回去吧！新苑郊区临江街道56栋别墅。”
　　代驾一听终于不用送这个命好的废物，还能挣外快，欣然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