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不用提了

26、吃鱼

　　顾裴正在指挥茶叶搬运，服务员把她带过去指着前面吊着胳膊的顾裴对她说：“昨天跟程副总打了一架，听说没注意两人从楼梯掉下去，现在一人吊一个胳膊呢！”
　　“这……是有点惨的样子。”
　　蔡碧霞看顾裴那样子，觉得自己胳膊肘好像也疼了一下。
　　顾裴哪怕吊着一只胳膊，这会儿也忙得要飞起来，地上七七八八堆了各种茶叶，全是客户要的货。
　　蔡碧霞不想打扰他，自己找了间包厢坐着等他。
　　“我后备箱里头有四条大鱼，和一桶酸菜，你叫人拿去餐厅，让师傅给你们加餐，另外拿两条鱼放冰箱一下，稍会儿那祖宗要吃。”
　　“嗯嗯！谢谢蔡……姐姐。”员工听到晚上可以加餐心情美妙，拿着钥匙一路跑下楼。
　　蔡碧霞环顾四周，这间包厢叫朝霞，房间是她喜欢的简约风，墙上显眼处贴着反诈宣传，明显是依着她的喜好来的，包间门没关，正好可以看到对面门上挂着“碧波”二字。
　　朝霞映碧波，是用她名字取的。
　　蔡碧霞心口熨烫，感叹道：“这孩子，皮是皮了些，还挺有心。”
　　“我当然有心了，碧霞姐，我这么爱你，此心日月可鉴。”
　　顾裴骚包惯了，吊着一只胳膊也不影响他见到女人就勾搭。
　　蔡碧霞被他这单手撩骚模样逗笑了，“你可得了吧，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还不老实，我今天可是先来看你的，一会儿再去见见苏总，高兴吧！”
　　“高兴，碧霞姐一直对我最好。”顾裴笑着走到主座上坐下去，然后……
　　这手折得有点碍事！
　　蔡碧霞摆手说：“不喝茶，我去跟苏总坐坐，你们招了那么多外来人，得做个流口登记的，一会儿忙完了去给你做条鱼补补，旭威他们过来吗？过来的话我多做一条。”
　　“来来来，一会儿就来。”顾裴一听有鱼吃，立马喜笑颜开。
　　蔡碧霞的酸菜鱼据说是她跟学校一位南方师父学的，加了点自己的创意，顾裴连着郑旭威这群富二代都非常喜欢吃。
　　他送走蔡碧霞后立马掏出手机，用左手颤颤巍巍勉强给郑旭威发了一条微信。
　　不过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顾裴还没下班，他的别墅门口已经停了四五辆最新款跑车，几个富二代、富三代集体到场。
　　蔡碧霞就像一个大姐大一般，在一群人人头疼的富二代中混得如鱼得水。
　　* * *
　　“碧霞姐，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的，怎么突然想起犒劳小的们。”
　　郑旭威在陈秀连的帮助下将一大盆酸菜鱼抬上桌子，他边问边趁着大家不注意先舀一勺肉多刺少的鱼到自己碗里。
　　顾裴作为病号全程没有参与帮忙，只看着菜一道一道上来，来一道他就凑过来偷吃一口，一个人也能吃得不亦乐乎。
　　“看到适合的鱼，就买了。”蔡碧霞说着端起一锅刚刚调好的酱汁朝着一盘肉兜头淋下，“过来，最后一道，端过去，把碗筷摆上。”
　　郑旭威连忙接过，他伸手就要拿一块先丢嘴里，被蔡碧霞一巴掌拍开爪子，老老实实送菜。
　　菜刚上齐，蔡碧霞贴心地给程风优先盛一碗鱼。
　　程风心里刚刚升起一丝疑惑，情绪还没表达出来，就见这群富二代迅速凑上去三下五除二，很快大盆里只剩下酸菜。
　　程风吊着左胳膊目瞪口呆。
　　蔡碧霞笑着说：“程先生第一次见吧！以后会习惯的。”
　　他看看只剩下酸菜的不锈钢盆，又看看碗里满满的鱼肉，发自内心地对蔡碧霞说了一句：“谢谢！”
　　蔡碧霞还未来得及回应，身边一个染着黄毛的不良少年边吃边问：“碧霞姐，我看你怎么今天情绪不高，最近工作有什么困难吗？需要我们哥几个帮忙不？”
　　作为一个户籍窗口的民警，蔡碧霞与人打交道最多，很多时候遇到不讲道理或者耍赖的人，也会委托这群富二代帮忙走动，毕竟这群富二代是这一带的混账头子，鬼点子多，而且有些事情群众跟群众之间，比群众跟她好办的多。
　　蔡碧霞听他这一说，沉默了一下说：“今天上午有一对夫妻带一个小男孩来拍身份证，让我想到一件事情。”
　　刚才还在你争我抢互不谦让的几位纨绔听到她的话立马放下手头的战争看向她。
　　“怎么？有人欺负你？”
　　她摇头：“不是，是六年前那对夫妇过来我那儿给他们儿子注销过户口，说儿子走丢了，一直没找到想把户口注销掉。”
　　“被拐的吗？然后呢？”顾裴听蔡碧霞这么说收回筷子接话。
　　“今天那对夫妻又过来，我查了一下档案，那孩子如果当年没丢，今年正好十三。”
　　几个纨绔面面相觑，十三岁，是惠嘉的年纪。
　　蔡碧霞不是无的放矢的人，顾裴觉得她既然当众提起来，这件事多半跟他们这群富二代有点牵连，正好年龄又跟惠嘉相符，那必定跟惠嘉脱不了干系了。
　　“我看他们夫妻的面相跟惠嘉有些相似，问他们如果孩子还找得到呢？我们这边感觉惠嘉可能是他们的儿子可以做下亲子鉴定试试，那对夫妻很确定地说不是惠嘉，说随命吧！不麻烦警察，坚决要注销户口，连法院开具的失踪证明都拿来了。”
　　“我没有给他们办注销，也没多说什么，把这事跟惠能说了，总要看孩子的意见，如果他想回去的话……”
　　蔡碧霞有些感叹，遗弃孩子即不合理也不合法，如果惠嘉确实想回去，通过亲子鉴定可以很快让那对父母认领，但是强扭的瓜不甜，强求无福。
　　她叹口气说：“我查过他们夫妇户口，在长子户口注销的第二年他们又生了一个儿子，很健康，排在一个四岁女儿之后。”
　　顾裴沉默下来，又是计划生育，惠嘉不是普通孩子，他右耳据说因为某种原因失聪，属于残疾人。
　　那时候法律对长子残疾的比较宽容，允许他们多生一胎，但也只是一胎，看来是那对夫妇二胎生了女儿，就想把残疾的惠嘉遗弃掉。
　　计划生育虽然严格，但是计生办是以人头算数的，只要惠嘉父母闹出孩子失踪的事情，对于农村人来讲就是这户只有一个女儿，农村有双女户之说，惠嘉一脱离户口，他们的人头就是一对父母和一个女儿，政府不论出于同情还是政策，都会允许他们再生一胎。
　　顾裴轻叹一声，这对夫妻这是借着长子残疾而合法生育二胎，而后又因为二胎不是男丁于是选择遗弃长子再生次子，无论如何也要拼一个能传宗接代的“香火”，他们这是在擦着法律漏洞生育。
　　他不知道他们最后有没有因为这个罚款，但是惠嘉确实深受牵连已经变成弃子了。
　　“其实就算没有计划生育，惠嘉也是会被抛弃的吧！”
　　顾裴淡淡地说着，他夹过一块牛肉塞嘴里慢慢嚼，嚼了许久也没有咽下去。
　　惠嘉右耳治疗需要大把钱，贫穷人家的残疾人未来大概率还娶不到老婆，一个不宽裕的家庭如果必须舍弃一个孩子，无法传宗接代的废物肯定会先被舍弃。
　　毕竟女儿长大还能换点彩礼钱扶持弟弟，残疾的儿子除了吃喝浪费钱，真是再无别的用处了。
　　“人真他妈是个现实的玩意。”顾裴嚼吧嚼吧嘴里的牛肉，又喝了一口汤，让牛肉顺着汤咽下去。
　　苏忍默不作声地把一块挑了刺的鱼放到顾裴碗中，他安抚性揉揉顾裴脑袋对着蔡碧霞问：“然后呢？”
　　“后来惠能来找我，说惠嘉跟他说不是父母，认错了。”
　　蔡碧霞有些唏嘘，当时惠嘉不想认她就全当不知道这件事情，接手把那户人家的孩子户口注销掉。
　　“那时候我刚毕业参加工作，确实冲动办事了，只想到反正双方都不相认，就当作不知道这事，给他们办了销户，昨天那对夫妇去办业务，我就突然想起这件事，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以后要是可以，照看一下那个孩子，他……也不容易。”
　　几个富二代见蔡碧霞情绪低落立马放下筷子安慰她。
　　“放心吧！碧霞姐，小和尚现在生活不好吗？有个师父那么疼他，还有我们，脑子进水了才会想回那个破家，就他那对混账父母这么多年不来看孩子一眼，破铜烂铁还能当宝贝护着，是怕惠嘉回去抢不成？”
　　“碧霞姐放心，以后惠嘉要是有一天越想越气，觉得必须回去气死他们，我就负责开我的法拉利给他送回去，再给他脖子上带个大金链子，我气死那对傻逼夫妇。”
　　郑旭威听得上头，他一拍桌子就要亮出他的法拉利钥匙，结果胳膊撞到顾裴绑着绷带的手肘上，疼得顾裴“嘶”了一声。
　　“我操了，郑旭威你个大傻逼，专踹瘸子好腿是吧！”顾裴气得踹郑旭威一脚，这一脚险些把郑旭威手上的碗踹掉。
　　“卧槽，顾四，你要弄掉我碗，我把你另一条胳膊也卸了。”
　　毕竟都是二十不到的半大小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都不用别人辅导，他们自己就能把氛围调节回来。
　　苏忍没有参与进去他们的话题，他全程都在给顾裴挑鱼刺，就好像对顾裴乱来给自己摔折胳膊这件事，他已经不生气了一样。
　　“郑旭威，你特么是觉得老子剩一条胳膊就打不过你了是吧？老子就剩两条腿也把你按地上踹。”
　　“呦，口气不小，旭威，上，跟顾四干一架！”
　　“来啊！老子怕你们？”
　　顾裴想对他们以多欺少行为表示抗议，他伸出手打算来个气势如虹的拍桌而起，手还没拍到桌子就先碰到了苏忍递过来的碗，满满一碗挑好刺的酸菜鱼全部扣回苏忍衣服上。餐桌上顿时出现此起彼伏的吸气声，连蔡碧霞都忍不住眉心一跳。
　　要问这群富二代这辈子怕过谁，郑旭威能当个代表发言，首当其冲肯定是蔡碧霞，因为碧霞姐是真的会收拾他们，背《道路交通法》跟《未成年人保护法》的那种，第二个就是苏忍，因为苏忍是真的会动手揍他们，爹娘不敢管的那种。
　　苏忍深吸一口气，他的脸色在几经变化后恢复平静，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当着警察的面打孩子，然后调整好心态把碗放桌子上。
　　顾裴一看苏忍抬手，噌一下子跳出去好远，“老……老大，我……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顾裴边说边往蔡碧霞身后凑，看得苏忍更想抽他，但时机不对，场合也不对。
　　“你们吃，我去换身衣服。”苏忍愣是冷静了许久才勉强开口说话。
　　程风看顾裴这倒霉模样越看越觉得有趣，这孩子运气不怎么好，在小事情上着实容易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