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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个肾脏 ...

  •   “不知道,我不知道。”余絮如实地否定。

      她的目光对上他的双眸,肯定地陈述,“我知道的是刘知远就是个海城有名有姓的地头蛇,像他这种人会做些作奸犯科杀人放火的勾当不奇怪,但不大可能觊觎一家公司,他没这个本事。”

      刘知远和她们余家以前井水不犯河水,后来据她所知也并无过节。土匪强盗不讲道理,宰上哪家是哪家,想吞她们家钱财不奇怪。

      周沉淡淡地提醒,“他迫害你们余家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刘知远这种当了十几年不良分子,还在做违法勾当挣烂钱的人,会一时兴起整垮一家公司吗?唯一解释是,有人看上了他们家的资产,先放条狗,咬下块肉。

      余絮恨刘知远,想要他死天经地义,或许就在里充作了帮凶。

      换作周沉站在她的立场,可能恨不得手刃仇人吧。

      余絮神色冷淡,缓缓道:“是,他罪不容诛罪无可赦。我希望有法律来制裁他,而不是脏了自己的手。他们要他死,不过是罪有应得,不过是恶人自有天收。”

      即使,并没有证据能在法律上直接证明,她父母的死和他有关,根据刑法律例判处他。

      余絮以为,虽然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与正义,但它们从不抛下良善而虔敬的信徒。

      周沉不由自主地愣怔,她是那么平静,那么通透。他想,他是明白她的,因为他心里也供奉着即使成长也没丢下的正直。

      他问:“和您联系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余絮说。

      “二十号白天,我听见了敲门声。我身体不大好,走路走得慢,去开门时,只看见一封丢在门口的信。信上写着,刘知远近几天会在桑园小区附近被车撞死。”

      周沉头次来余絮家敲门时,就领受了余絮的缓慢步履。像他这样的人,可能一听敲门声,三两步就窜到了门口,那人别说走得没影,反而有极大概率跟他打个照面。

      “上面还说,警方查不出来他们。但是他们需要我提供误导信息,说那天晚上看见了撞刘知远的人。”

      周沉的声音不含任何感情,只是陈述:“您照做了。”

      余絮捡起地上信打开时,给白纸黑字吓得悚然一惊。知道她住在哪里,特地给她送信,告诉她刘知远要死,特地来这么一出。

      是黑吃黑吗?还是弃掉一颗废子?

      她不禁联想,他们要她死,是否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余絮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天花板,说:“我照做了,不过也留了个心眼。我是身体不好,但是听力不差,他敲完我家门后,极大可能还留在这栋楼内。于是,我便随便按照印象里楼上邻居的模样,描述了遍。”

      她基本上不出门,要死绝大概率会死在家里。她按着楼上租户的脸描述肇事逃逸的那个人,就是想万一哪天她死了,警方或许可能在做入户调查时发现端倪。

      没想到,他被人杀了。

      她也给自己写了封遗书,就留在玄关鞋架底下。若是有幸,或许能够申冤。

      周沉说:“您的那张银行卡,为什么不用了呢?”

      “我爸爸,在四年前我二十三岁的时候,生意曾经濒临破产过一次,资产被冻结了,银行卡什么的都不能用,他就拿了我的卡去,我一直没拿回来。”

      “那时候余氏就摇摇欲坠了,是吗?”

      余絮有些动容,道:“是,那时候公司出了点状况,资金周转过来的话,还是能渡过难关的。”

      背后的那人下了一盘大棋,她父亲扛过濒临破产的困难,他便换了种方法请他进了绝境。

      “他们要我扰乱视听,我现在想想,大概也是为了,栽赃陷害,如果有证据就能陷害是我雇佣凶手杀刘知远吧。”

      余絮自嘲地笑了笑:“没有证据,恐怕刘知远底下的小弟听到是我目击的消息,也会自然而然地以为是我。”

      周沉一针见血地指出,“除此之外,还能让你身败名裂。”

      余絮突然苦笑了声,道:“可我在身败名裂以前,就要死了。”

      周沉:“啊?”

      下一秒,浓烟的刺鼻气味从远到近窜入鼻官,他脸色倏然大变,直腰跳起,“着火了?!”

      他大喊:“余小姐,着火了,快出去。”

      卧室门是敞开着的,他循着烟味掠过一眼卧室,迅速到玄关处按下把手推门。

      铁门,纹丝不动,像被建筑胶水粘住了那样。

      他讶然道:“这门怎么回事,怎么打不开了?”

      他难以置信地再撞,铁门依然如故。他很快猜到,外面该是有什么东西抵住了这扇门。

      301室和302室正横亘着一张不长不短刚好让两边都打不开门的长桌,区别是302室没住人,301室有两个人。

      长桌放得留出了点空间,绝不会挡住四五楼的路,但是也绝不可能让他们在情急之中搬开。放桌子的人要他们死。

      余絮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后,轻描淡写地道:“外面在着火,里面也是。”

      周沉狠狠拍了下门,回头看见余絮惨白面色似乎被缭绕烟雾衬得透明。他恨恨啐了一口,“靠,被人暗算了。”

      他掠过一眼卧室时就发现了,摊开的棉被上火焰熊熊燃烧,像以浅蓝色为底,在其上开出大片赤红火花、艳丽而张扬。

      是有人,故意把点燃的易燃物扔进了卧室里,等他们察觉时,已经无法转圜。

      余絮神色很平静,向里看看卧室,转过目光来看看漆黑的铁门。

      “小周警官,……”

      忽然,她的视线定在了他脸上,盈盈地笑了笑,整个人就像散了骨头,软了下去。

      所幸周沉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搂住她的腰,圈她进怀中,急切地道:“余小姐,余小姐,您还醒着吗?”

      “余小姐,您能听见我说话吗?现在不是昏过去的时候啊!”

      生死一线的关头,余絮看他时,他竟走了神,他只记下了余絮说的一个字一个字。

      刚才余絮眼睛熏得通红,神智不清时和他说的那句话是,“小周警官,你和他的眼睛,很像很像。”

      脑子里像并联电路开了开关,周沉倏然想了起来,她是谁,他在哪里见过她。

      可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余絮已经昏了,再这么下去,他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面的!

      他把余絮放到四方桌上。

      周沉退出来,再往后退了两步,猛地俯冲上前,把自己当作一块钢板、一只铁锤,死命撞上去。外头抵着门的长桌被火烧化了坚硬外壳,内里碳化。

      “哐”穿透整栋居民楼的巨响。

      原就不怎么牢实的门山崩似的,自里向外轰然倒塌。

      周沉躺在病床上,这里是医院。

      昨天他撞开门,狭隘楼道里已是烈火蔓生,浓烟滚滚,眼见着就要和屋里的熊熊大火,相拥交融合二为一。

      余絮昏倒在玄关后方,他猛然拧过身,背起了余絮跑出门。楼道火、烟势头汹涌,他被熏得不由皱眉后缩,屏住气横眉就是一个凶险的极限冲刺。

      犹豫就会败北,败北则意味着他和戚萦的命都将交付火场。

      冲出居民楼单元门时,周沉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心脏却仍然被火燎得滚烫,“余小姐?”

      余絮软绵绵伏在他背上,没有反应。

      周沉掂了掂背上的人,“余小姐,你坚持一会儿,我们已经出来了。”

      消防车还没到,救护车也没抵达。周沉来桑园习惯开的两轮车子,戚萦已经昏迷,明显坐不了电瓶车。

      万幸有附近的围观群众瞧出她情况不妙,连忙走上来说开车送他们去医院。

      路上周沉意识惊惶,全无顾虑地单手搂着余絮脖颈,划了一圈界面上的通讯录,惊奇地发现电话好像只能拨给许莹。

      他火急火燎地吩咐:“阿莹,马上来一趟市一医院,桑园小区余絮住的那栋居民楼有人蓄意放火,余絮忽然昏倒了,我送她去医院。”

      电话那头迟顿了几秒,抓不着重点地来了一句:“谁是余絮啊?”

      周沉不自觉攥紧了手机,才没把它丢出去,头疼地吼道:“赶快过来!”

      驾驶座上开车的围观群众敏锐地捕捉到“蓄意放火”一词,回首飞快地瞄了瞄后座,十分惊诧地问:“什么?蓄意纵火?七号楼烧起来是有人放火啊?!”

      “没…没有,我吓唬同事呢。”周沉迟滞了一瞬,含糊其辞。

      医生说余絮身体素质极差,状况不容乐观,建议在医院观察几天。

      把他们送来的人在余絮安排上住院、周沉表示应付得过来并再三感谢以后开车回去了。

      几次见余絮,几次余絮的脸色都是惨白着的,周沉心里大致有数,知道余絮可能生过什么病,底子虚浮。

      可医生严肃的语气以及里面若有若无的同情,让他隐约觉得情况和的想象有所出入,疑惑地问:“她身体很差吗?”

      医生奇怪地看看周沉,“小伙子你是她谁啊?”

      是她的谁啊?他是警察,她是卷进某个犯罪案件里的“目击证人”。

      求个方便,略去麻烦,周沉面不改色地答道:“弟弟,她阿姨家的表弟。”

      医生作出个恍然明白的表情,表姐弟嘛,有关系疏远的,有关系亲近的,亲近点的也不一定晓得亲戚身上的三灾六病。

      他哦了声,用近于陈述的语气反问道:“你不知道你姐姐,只有一个肾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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