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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屋内没有点灯,轻轻推开门,隐约可以看到床上一团蜷缩着的黑影,反手将门带上,司马懿走过去。
      “仲达……”那人很轻但很有把握的唤了一声。
      “是,正是属下。”走到床边,司马懿想看清曹丕的表情,但留给他的只是一个背影。
      二个人陷入一阵沉默,良久,曹丕忽然开口,“你为什么没有阻止?”
      司马懿并不很吃惊,他相信以曹丕的能力,即使没有证据,也不可能对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计划一无所知,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坐到床沿上,轻轻扳住曹丕的肩,让他转过来,却隐隐在内侧的枕巾上发现一小晕水渍。
      曹丕的眼神虽然少了几分平时的锐利,但依旧有些冷,似乎对司马懿的举动有些困惑和不满。
      司马懿暗中叹口气,那个人,终究是他父亲啊……
      凝视着曹丕的眼眸,司马懿平静的道:“你应该很清楚。”
      “我要你的回答。”毫不让步的看回去,已然有了几许帝王的风范。
      真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家伙,司马懿暗中摇摇头。然后把他拉近,狠狠吻了上去。给了他最直接的解释。
      曹丕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但随即闭上眼睛,用力回抱住那个人,与他激烈的唇齿交缠。直到快要窒息,才恋恋不舍的分开,安静的靠在司马懿身上,曹丕自嘲的笑了笑,“……这种情况,我可以理解为没有失去,就不会得到么。”
      紧紧抱住曹丕,司马懿发现,心里最后的一丝不甘也烟消云散。
      子桓,你真是我的克星。
      那一夜,曹丕说了很多关于他父亲的事,小时候怎么教他骑马,如何握住他的手和他一起练字,然后又怎么开始一点点的失去关注,曹植,曹冲,一个比一个聪明,一个比一个讨父亲欢心,甚至苍舒死后,父亲还迁怒于他。
      “有时候,我觉得父亲恨不得我死,好把长子这个位置让出来……”眼神中带着些伤感和愤怒,曹丕笑着说。
      司马懿叹气,这个人,总是很轻易的就触动到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和衣躺在床上,把曹丕搂进怀里,温柔的握住他的手,静静的听他说着那些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话。
      “其实……我也不想那样的啊……”曹丕带着困意,喃喃的道,然后沉沉的在司马懿的怀里睡去。
      生在这样的家庭,也许真的很悲哀,你必须压抑住所有的感情,踩着别人往上爬。因为很多时候,失势就意味着死亡,而杀你的那个人,往往是最亲的手足同胞,就好像把所有继承人扔进一个笼子,让他们互相撕咬残杀,只有最后的胜利者才能风光的活下去,而这个参与权根本不在自己手上,无论你想不想这么做,你生下来的身份就决定了你无法逃避。没有人会同情失败者,只会对站在最高位置的那个人顶礼膜拜。
      抚着曹丕的头发,司马懿望着床顶轻轻道:“虽然你父亲有些偏心,但还是爱你的……只是一旦有了隔阂,以他的性格,就很难表达了……”
      司马懿专注的看着他的睡颜,略显憔悴的神情,隐隐带着一丝无助。在曹丕的眉心吻了下,睡吧,明天,你就将会是一个冷漠而精明的魏王了。

      “参见殿下。”呼声震耳。
      登上魏王的宝座,曹丕一时百感交集,这位子……花了自己多少年的心血……父亲的冷淡,兄弟的不和,外人的误解,一幕幕闪过……舒了一口气,曹丕看了眼在堂下的司马懿,还好……那时候,那个人一直在自己身边……即使那时候他……摇了摇头,曹丕停止了这种无谓的回忆。
      转眼看向下面排列的文武百官,一个个恭谨而又谦卑,抬高目光,从大殿的正门望出去,琼楼玉宇,天高地阔……
      那么……就让我,不,我们来开创一个新的王朝吧……
      嘴角勾起笑意,眼光重新落到那个人身上。

      应该是把这层昭然若揭的遮羞布彻底掀开的时候了。但曹丕自己不能动手。所以他在等。等一个替他说出这个意思的人。
      提出这个建议自然会冒很大的风险,即使被采纳了,也很可能危及自己的名声。但实惠捞足是必然的,一旦曹丕建朝称帝,自然是加官进爵,节节高升……所以曹丕相信一定会有识时务的谋士,来助他一臂之力。
      当然,他是不会指望司马懿的,那只狐狸绝对不会做这么冒险的事,更何况曹操早说他“非人臣”,有了这个评价,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是那只狐狸会做的事情。而且,从他内心最深处来说,并不想依靠司马懿太多……好吧,曹丕承认,这是自尊心在作祟。
      书房内,闭着双目,曹丕把那些谋士大臣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能提出这样建议的人不光要不迂腐,还要七窍玲珑,能读懂自己的心思,半晌,曹丕缓缓睁开眼,“来人,召华歆贾诩。”
      “是!”
      一个政治眼光锐利,为人清廉,口碑甚佳,很有威望。却又在择主这种事情上很开明。所以由他开口,应该事半功倍。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同样一个建议,由不同的人提出来,效果是不一样的。
      另一个计谋百出,心思细密,有鬼才之能,由他在后面帮衬,那更是万无一失。
      这么二个人,就够了。

      三天后,汉献帝下诏册,禅位于曹丕。
      听闻华歆孤身入皇宫,迫刘协,逼诏册,曹丕暗赞一声,好魄力。
      天下将得,曹丕也不禁有些得意,当日就让人量了尺寸,想赶制一件龙袍。不日便登上皇座。
      贾诩却笑着拦住:“如此便操之过急了。”
      “哦?”
      “样子,还是要做做的。这样陛下登位以后,才能以德服人,平息民怨。”
      曹丕当然不笨,只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冷静下来之后,笑道:“文和所言甚是。”
      于是连着推让了三次,这才接受下来。

      八月,受禅台开始动工,司马懿顶着烈日,在工地上巡视,虽然拼命摇着手里的扇子,还是不时沁出汗珠。眯眼看了下头上的太阳,叹口气,他现在盼望的就是赶快日落,洗上个冷水澡,然后早早上床休息,最近实在太累,工期很赶,气温又居高不下,所以觉得体力有些透支。
      好不容易等到收工,司马懿总算如释重负,因为是北方人,所以相对于冷,更头疼的是这种闷热。
      懒懒的泡在木桶的冷水里,司马懿闭目打盹。
      “仲达,这样可是会着凉的啊。”耳旁传来熟悉的调侃声。
      张开眼,看到曹丕正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自己。司马懿微微一笑,大方的让他看个够,“无妨,倒是魏王殿下不热么?不如与属下一同泡澡降暑如何?”
      “啧,这么好的提议本来是应该采纳的,可惜……”轻轻拾起那人一缕湿漉漉的头发,曹丕眼中闪过一丝惋惜,“贾诩他们现在还等在书房……不过来日方长,对么?”侧身往桌子那边示意了下,“等下去喝了吧。”
      目送曹丕走出房间,司马懿看到桌上放着一个托盘,随意的把自己身上擦干,穿上底衣,便走了过去。
      “哼,这家伙……”司马懿忍不住嘴角上勾,盘子放了一杯茶和一碗百合绿豆汤,茶是用各种降暑的中药材泡出来的,拿起来轻餟一口,微苦,但清凉。忽然,司马懿发现里面还有自己老家特产的怀菊……可是……
      微皱着眉,司马懿将浮在上面的一颗怀菊拈出来,凭着他对这植物的熟悉程度,很负责的下了一个定论!这根本就是去年的么!难道堂堂一个魏王!连当年产的怀菊都没人进贡么?的确,他承认,自从第一次送了曹丕怀菊之后,每年都会送上那么几袋,但今年一直奔波在外,所以就忘了这茬子事,可……难道整个魏国只有他家有怀菊么!
      无奈的摇摇头,却还是将它一饮而尽。
      又将百合绿豆汤喝完,司马懿有些犯困,于是洗漱完毕后,直接上床准备睡觉。不料却发现,自己的枕头,被换了……而且,这枕头看着还相当眼熟……
      当年自己进贡的二只用怀菊做的枕头,正整齐的放在自己的床头,仔细观察,一只已经有些陈旧,另一只却是崭新的……
      笑意慢慢浮现,司马懿睡到床上,枕着那只和自己家里一样的睡枕沉沉入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糊中觉得有人睡到了旁边,微微张开双眸,不出意料的看到曹丕正笑眯眯看着他。
      “仲达这二天很辛苦吧。”那人正把手往他的腰上搭。
      “如果殿下这么体恤微臣,那么有事可否明日再议?”委婉的下着逐客令。曹丕会来,他早就知道,不过并不代表他容许他做进一步的动作。
      “啊,仲达如果累了,那么就都交给我好了。”衣带已经被解开。“当初仲达送了二个枕头给我,难道不是在暗示想要同塌共眠么?”
      司马懿皱眉,曹子桓,大概我文官做久了,你已经忘了我们司马家是武将出身了吧。
      正在考虑是不是要给他个下马威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司马大人,受禅台一小块地方好像有剥落的危险。”来人有些焦急。因为工期很赶,而司马懿又非常重视,所以,他不敢怠慢,连夜禀报。
      曹丕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不就是掉了点外墙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准备让司马懿把他打发了继续刚才的事情。
      可惜司马懿对他的眼色视而不见,反而还给他一个狡黠的笑容。
      内心警惕的曹丕顿时有所防备,不过也没快过司马懿的动作,司马懿利落的系好了腰带,一个翻身下床,把席子边缘扯起,猛地一推,将曹丕卷入其中,又从旁边拉了一条被巾,往上一盖,顿时密不透风。然后对外面的人道:“进来。”
      来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司马懿正坐在桌子边上披长衫。
      “打扰了司马大人休息,小的惶恐,不过……”
      “不,你做的很对,我当初的确是关照你们一有问题就立刻上报的。”司马懿用夸奖的语气道。
      但让他奇怪的是,他们的司马大人并没有立刻和他去看那什么剥落的外墙,而是气定神闲的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和他闲话家常。
      “哦?那我们还算是半个老乡了,哈哈哈哈……”司马懿笑的畅怀。
      曹丕被裹在席子里又闷又热,恨的牙痒痒,可如果以现在这种状态出去,那恐怕以后再也别想有什么威信了,不,别说出去了,就算有一点动静都不行,不然万一被发现,必然颜面全无。所以只能苦苦忍耐,任由汗水不停的冒出。
      “恩,我知道了,既然是外墙剥落,那应该没什么大碍,明早再说吧。”司马懿终于最后下了结论。同时心情很好的以尽忠职守的名义奖给了他一个月的俸禄。
      然后那个人就顶着一头雾水,欣喜不已外加晕晕乎乎的走出了房间,“司马大人和我聊了半个时辰的天是为什么呢……”
      关好了门,还没走回到床前,曹丕早已挣脱出来,狠狠瞪着他。
      故意无视那杀人的目光,司马懿惊讶道:“哎呀,魏王怎么出了那么多汗!”一边殷勤的上前用自己的袖子帮曹丕擦拭,“多汗是体虚的征兆,不如臣明日请一名医,为魏王好好诊断诊断?”
      曹丕大怒,一把甩开司马懿的手,“你!你好!”
      “这等夸奖,臣不敢当,魏王的身.体,属下关心难道不是应该的么……”用暧昧的眼神在被湿衣紧贴的矫健身躯上游走,“哦,对了,魏王深夜造访,想必是想和臣抵足而眠了?”伸出手,将一滴慢慢划过锁骨的汗珠轻轻抹去。
      曹丕气结。咬了咬牙,觉得现在这种落汤鸡似的狼狈样,在气势上实在不占优势。强压火气,冷冷道:“我只是来慰问一下辛劳的臣子而已。既然仲达如此神采奕奕,倒是我多虑了。”愤愤站起身,往窗户走去,走了二步,又恨恨折回床头,拿起那只自己长睡的枕头抱在怀里,顺便不忘最后瞪上一眼司马懿,然后利落的翻窗而遁。
      “哈哈哈哈哈……”司马懿再也忍不住,倒在床上大笑。
      不过老实说,司马懿其实还是挺赞赏曹丕的这次行动的,先是用送茶这样的温情攻势来软化自己,而人疲劳的时候,意志是很薄弱的,所以他挑自己连日劳累睡意正浓的时候夜袭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司马懿最赞叹的是那干净利落的翻窗动作,一看形式逆转,立刻果断撤退,毫不拖泥带水。啧啧,真是符合自己说的那条“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的战术啊。哼,子桓,不错么。没有丢我这个师傅的脸。要不是那个意外,自己也未必有把握能完美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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