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丕司马]天下》野菊遍地

5、第五章

　　邺城
　　早已知道消息的曹丕，等在城门口迎接父亲的棺木。
　　司马懿远远就看见那个人骑在马上，背挺的笔直，遥遥的望过来。
　　灵堂早已设置完毕，棺木静静的被放在正中的位置，曹丕抚棺而恸，群臣也跟着嚎啕不已。司马懿在一旁静静看着，嘴角挂着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冷笑，不知道这些痛哭的人，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不过，他知道，今天是他最后的机会。
　　脑中无数次构思过这个场景，曹操一死，内部必有小乱，而这时候，是最容易趁虚而入的，首先，他会以天子未下诏为名，阻止曹丕登位魏王，而由他出面，反对者必然寥寥，因为众人都知道他是曹丕的心腹，是某个计划也说不定，当然，为了万无一失，他还安排了死士，镇住这帮官僚是绰绰有余了……必要时候，把那些不识趣的家伙以犯上的罪名砍了，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他现在顶着天子的名号在做事。而曹丕也不可能第一时间跳出来反驳，说司马懿这么做是为了当皇帝，恐怕这么一说，反而会让人觉得这么迫不及待的登位，是曹丕想当皇帝想疯了。那时候，曹植的势力也必然会蠢蠢欲动。
　　而同时，他派出的亲信也应该把密函送达给了皇帝，正在被皇帝召见也说不定，其实司马懿很清楚，皇帝也不甘心做一个傀儡，所以曹操一死，加上自己的密函，必然心有所动，拒绝立刻下诏。那么就为自己争取到了时间和曹丕谈条件，而皇帝看了那份密函，自然也会为他撑腰，虽然司马懿明白，皇上绝对不会把他看成是自己人，但是，至少这时候，他们可以互相利用，皇帝利用他来拖延时间，计划对策，他利用皇帝来给曹丕施加压力，制造障碍。
　　他更加留了一张王牌，就是蜀和吴，万一曹丕不松口，而且这个可能很大，那他必然要走这一步，因为如果魏有内乱，那是他们最喜欢看到的，自己那时会暗中安排人出面，挑动他们攻打魏的可能性很大……哼，到时候，内忧外患，曹丕要关心的就不光光是地位问题，而是存亡问题了，如果他想一门心思的对付外敌，镇压曹植的势力，顺带再解决那个麻烦的皇帝的话，必须先取得司马懿的支持，甚至还需要司马懿亲自带兵讨伐，不！而是一定要司马懿带兵讨伐，因为，兵权，是这次司马懿开出的首要条件，他很有信心，当有了兵权，加上自己的谋略，绝对可以迅速平息内乱，而蜀吴二国，其实又互相牵制，看到魏的内乱安定，必定也持观望态度，那么自己就以抗蜀伐吴的名义牢牢握住兵权，迅速丰满自己的羽翼，虽说曹家亦有很多亲信大将，但在玩弄权术上，根本是还没毕业。绝对找不到理由公开反对自己。接着一步步蚕食曹家的势力，把曹丕架空，取而代之也是早晚的事情……
　　司马懿很久以前就这么策划好了，他和曹丕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帮他当上世子，他给他一个往上踏的基石，以后，大家就各凭本事了……不是么？
　　事实上，司马懿也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只要一个命令。
　　只要……一个命令。
　　司马懿看向曹丕，那个人正抚着棺木，微红的眼眶，有些黯淡的眉宇，让他流露出几丝难得的脆弱神情……即使知道很可能是在做戏，但司马懿心底还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撩拨了下……
　　司马孚并不知道他二哥复杂的思绪，自告奋勇的去劝谏曹丕立刻登位魏王，以定人心。而司马懿并没有阻止，甚至有人跳出来反对的时候，都没有附和。他只是用一种冷静甚至近乎于冷酷的情感的看着这一幕幕戏码，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很多年以后，他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那应该是他对自己的一次逃避。而这，本来是他最不屑的行为……

　　终于，那帮人安静下来，商定明日曹丕就登上魏王宝座，主持大局。然后司马懿看着那个人被人搀扶进内室休息。看着一群大臣慢慢散去，看着正中的烛火摇摇曳曳的跳动，缓缓闭上了眼。

　　入夜，特意挑了间安静的别院入住，躺在床上，司马懿睡意全无，现在，应该是毫无胜算了吧，等他登上魏王的位子，大权在握，再要抢到主动权就很困难了，子桓他……也是很聪明的呢。眼底浮上了一丝温柔，多少，也算是自己的学生吧……嘴角似乎带了一抹苦笑，其实，当那只白鸽坠地，他就很清楚，自己输了。感情凌驾于理智之上，怎么可能不输？
　　司马懿叹气，明明……在那时候，已经为那个人改变过计划了啊……司马懿并不否认，他对曹丕的感情和一开始不一样了，从他冒着可能惹怒父亲，甚至失势的危险，却还苦苦为他求情的那一刻开始，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有了一丝裂缝。所以，这个计划在对曹丕的处置上，多次做过改动，一开始，司马懿是想把曹丕打发到荒蛮之地，随便封个王，远离权利中心，后来，打算把他留在身边做个侯，到最后，甚至考虑过，架空之后，还是让他登上皇位，自己表面上还是一个忠心的臣子。这一次又一次的让步，背后需要重新布置多少人脉，需要多花多少心血司马懿不是不知道。但他还是这么去做了，可是……临到头，竟然还是下不了手。
　　为什么？
　　那么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不甘心是必然的，可是，司马懿还是想不明白，自己不是已经把他留在了身边了么？为什么还……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人的样子，二道英挺的剑眉，一双犀利的眼眸，眉宇间孤傲的神情……等等！司马懿猛地恍然，是了，那样傲气的性格，他会乖乖做那个傀儡么？自己其实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吧……天下和他，注定二选一的问题，而自己竟然贪心的把他变成了多选，真是愚蠢！这注定失败的战略真是不像自己的手笔……到底是什么蒙蔽了他理智的头脑，该死的！司马懿暗咒一声。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计划，竟是围绕着那个人开始设定了，呵，司马懿哑然，他什么时候会为了迁就别人来打乱自己的步骤了？看来，输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早么……
　　所以当现实逼着他不得不去考虑曹丕的反应时，他只能在这个二选一的答案里，用本能来做出选择，挑出了那个最想要的……
　　答案……是他。

　　闭上眼长舒一口气，司马懿释然，既然已成定局，那躺在床上怨天尤人不是他的性格。理了理思绪，司马懿微笑，既然你让我放弃了那么重要的东西，那可是要用更重要的东西来补偿的啊……
　　忽然很想看看现在那个人怎么样了……司马懿翻身下床，穿戴整齐之后，往那个人住的小院走去。
　　曹孟德，你并没有看错我，只是，你小看了子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