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见花开》允之

9、第九章

　　片尾没有放完，就被放映人员切了片子。硝烟炮火，很快把大家的情绪带动的高涨起来。唐彩瑛弯着腰，从前面绕开大人孩子的脚，依着光往家走。
　　月光照在水上，波光粼粼。唐彩瑛觉得眼睛有些痒，抬手去抹，才发现眼角湿漉漉的。苦涩的笑，在嘴里转了个圈，又吞回到喉咙里去。可是，泪水流出来，再怎么眨眼睛，也不可能当成没有流过。
　　她双手遮着脸，蹲下身来。热泪从指缝中流下来，灼伤了她的手。生怕河里映出那人的倒影，她很长时间不敢睁开眼睛。蛙鸣阵阵，连同街上传来的枪炮声，都扰乱了她的心。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唐彩瑛，被拍在肩膀上的一只手吓坏了，险些掉到河里去。
　　那人一条胳膊适时的环住她的腰，稳住了她前倾的身子。“怎么，吓着了？”那人轻声问，呼出的热气扑到唐彩瑛的后脖颈上。她听出来了，是李元。
　　她轻轻的挣动了下，以为李元会自觉地放开手，未曾想那手却顺着她的腰，一点点的往上移。唐彩瑛抬手抓着蹭在她胸口的那只胳膊，紧张的声音都有些颤。“李哥，别这样。”
　　“怎么样啊，瑛子？”李元松开手，笑着说：“我是怕你掉河里去，别想多了。”

　　万人空巷。
　　唐彩瑛攒起揉皱的被单，把它装进油纸袋里，又系好袋子放到床脚的位置。简单的动作，她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楼下老人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却又那么清晰。
　　唐彩瑛侧卧在床上，视线触及到桌上的那张纸，她瞬间闭上了双眼。一张纸而已，很快被晚风吹到地上。轻轻的，那么轻。

　　唐彩瑛没去接穆嘉毅。等他自己回来的时候，唐彩瑛正在烧第二壶水。
　　“妈，刚那电影可好看了。”他跨过门槛，仰起脸来和妈妈讲话。
　　唐彩瑛“嗯”了一声，拎着水壶往楼上去了。阁楼的灯开着，昏黄的光从室内流泻出来，照亮了大半个楼梯。嘉毅跟在妈妈后面，往上爬。一步步的踏在木梯子上，弄出的吱呀呀响声，在夜里有些刺耳。
　　热水兑进事先装了冷水的木盆，唐彩瑛试了试水温，才招呼在凳子上摆弄铅笔橡皮的嘉毅来洗澡。

　　“妈妈，今天不在外面洗了吗？”穆嘉毅问。
　　“九月了。白天热着，晚上起风了温度就低了。”她拉过嘉毅，示意他脱掉衣服。看着儿子脱掉小汗衫之后露出来的单薄身体，她的眼睛有些酸胀。
　　“嘉毅啊，明天咱们去学校报到吧。”唐彩瑛边撩起水冲洗穆嘉毅的脖子边说。
　　“妈妈，我能上学了？！”小孩儿蹭到站起来，溅起些许的水花。见她点头，他高兴地在盆子里跳了两下，险些摔倒。

　　那一刻，唐彩瑛觉得，一切都会过去。即使她什么都没有，她还有这个儿子。

　　听说穆嘉毅要去上学了，李大志把箱子里的自家儿子用过的旧书找出来，在太阳下晒了又仔仔细细的压平整才拿来给唐彩瑛。
　　“那什么，这都是小龙用过的。这孩子不爱学习，书都没怎么画过……”说到这，李大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现在也订不到书了，再说，省两个钱也好。你，那什么，凑合用用吧。”
　　唐彩瑛接过书，心里很感激。等她想起要感谢人家的时候，李大志已经开着他的手扶车，“突突”的远去了。

　　李小龙最近很开心。因为上学的时候他不再觉得无聊了。
　　班级并不多，全部的学生分了两排教室。二年级一下课，李小龙就旋风一般的往一年级的教室门口跑。往往他跑到一年级教室门口的时候，嘉毅的任课老师还没从孩子们中间走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插班进来的缘故，还是别的，穆嘉毅总是离着玩闹的男生有点距离，像是不合群的一只白鹿。他的班主任齐名喜欢站在窗边观察自己的学生，对于这个新来的男孩子，他很是喜欢。不仅仅他交上来的作业认真，还有很多。比如穿的整洁，不吵闹……恩，好像有点太寡言了。
　　齐名看着在一畦月季边上打弹珠的那个小孩，端着茶杯笑了。他踱出办公室，走到站在旁边的学生跟前。“嘉毅干嘛不玩？”他问。
　　穆嘉毅仰起脸，看着老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低下了头。
　　这时候，李小龙从地上起来，拍了拍粘在手上的尘土，叫了声“老师。”
　　齐名点了点头，刚想问他什么，就看到隔壁的老师站在教室门口，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上课了上课了……”
　　李小龙把弹珠攥在手里，声音在奔跑的时候融进风里，“老师再见。”
　　穆嘉毅也往自己的教室跑，到了教室门口还回头看了一眼李小龙跑走的那个方向。
　　刚才满院子唧唧喳喳的孩子，一瞬间消散。但是很快，稚气的声音就从各个教室传来，“老师好~”

　　放学后，两个孩子背着书包，混在队伍里往家走。走到巷口的时候，只剩下他们两个相伴。这时，太阳褪去了炽热，光线斜斜的越过云层，洒在李家路上。
　　闲适宁静的时光，只不过，这是孩子们的世界。

　　陈秀秀接近中午的时候风尘仆仆的回家来。她进门的时候唐彩瑛在下面的堂屋煮绿豆汤，她的身后站着叼着烟的李元。
　　唐彩瑛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陈秀秀，有些惊讶。“秀姐，你回来啦？”
　　陈秀秀点了下头，脸上除了疲惫，没别的表情。李元赶紧的接过她手里的包，跟在她身后边往自己屋里走边问：“你妈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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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秀秀的母亲，走了。
　　两个女人在院子里晾衣服，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我很早就离开家了，出来赚钱，后来嫁到这边。”陈秀秀抻着衣服的褶子，继续说：“以为亲情淡薄，但是听说她病了我还是受不住，现在，说没就没了……”
　　唐彩瑛听着她哽咽的声音，不知道如何安慰。是的，如果细细说来，自己这个从小被父母呵护的公主，还不是为了一个不可能的男人丢开了亲情…….她低下头，嘴角撇着苦笑。

　　陈秀秀结婚多年，没有孩子。
　　唐彩瑛早些时候就知道。这晚李元趁着她到院子里压水又在她耳边低声抱怨自己的老婆，她恨不得把冷冷的井水泼到他的脸上。
　　这晚，唐彩瑛躺在床上，听着飞蛾撞玻璃的声音，脑子乱了又清晰。她的旁边，是攥着小拳头的穆嘉毅。月色里，他睡的很熟。
　　唐彩瑛摸了摸儿子的短发，暗暗在心里下了个决定。

　　从今天开始，做个按时更新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