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见花开》允之

10、第十章

　　那天的日头特别的大。
　　陈秀秀站在门口，手在额头处打了个小伞状，仰着头看天。“热热热，估计一会儿就得下场暴雨！”
　　她扭着身子进了堂屋，唐彩瑛停下掸被子的动作，回头只看到她被汗湿的后背。

　　很快的，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来，紧接着雨滴啪啦啦的砸在地上，滋润了干燥的地面。
　　“瑛子赶紧收，愣着干嘛？！”陈秀秀纳闷着，边催促站在晾衣绳边上的女人边把晒在院里的其他东西端到棚子地下。
　　被子被紧急的雨点子打湿的几处，颜色变深了。唐彩瑛把被子抱回楼上，胡乱的扔到床上，又下来帮忙收别的东西。

　　白色的短褂贴在身上，能看出里面背心的轮廓。陈秀秀递过毛巾，示意唐彩瑛擦擦脸上的水。
　　“瑛子，你今年多大了？”透过房檐底下的水帘，她看着天问。
　　“24了。”唐彩瑛手伸到门槛外面，双手用力绞着毛巾上的水。
　　陈秀秀听到这个答案，有些惊讶。唐彩瑛刚来的时候，她看着她的脸和身段，以为她刚20出头。想想又觉得不可能，穆嘉毅今年也有7岁，她结婚晚点的话也要30了，所以她心里感慨唐彩瑛保养的不错，不显年纪。可是，刚才她回答24岁，陈秀秀大脑就这么荡了一下。如果穆嘉毅真的是她的儿子，那她，她……
　　“秀姐，我是真的24。”唐彩瑛仿佛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如是说。
　　陈秀秀刚想问那嘉毅是你亲生儿子吗，想想又觉得问不出口。这个大大咧咧的北方女人，此时“那，那……”了两声，最终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雨，啪啦啦的下着。先前被太阳炙烤的大地，撒发衣服土腥味。唐彩瑛低头，眼神触及之处，是从古旧的门槛下，钻出来的那丝绿色的苔藓。刚才无精打采的那一抹灰败，现在吸饱了水分，透着生命蓬勃的绿意。
　　“秀姐，你觉得李大志怎么样？”她问。
　　陈秀秀“啊”了一声，扭头看她。而她，满脸沉静，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陈秀秀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对他……你是那意思吗？”
　　唐彩瑛点了点头。陈秀秀有点恍惚，她觉得在唐彩瑛的眼角，有一抹类似害羞的笑意。
　　“我觉得他人挺老实……”唐彩瑛刚说到这，陈秀秀立马接过话，“对，大志人好的很，老实肯干，对人没话说，你跟着他啊，日子会好的。”
　　说到这，陈秀秀低声笑起来，对着唐彩瑛耳语，“当年啊，要不是他成亲了，说不准我就跟他了。”
　　唐彩瑛讶异的看了她一眼，紧接着跟着她笑起来。她相信陈秀秀说的是真的，因为在周围，还有谁能有李大志的好品行呐，对，李大志是个好人。

　　“可是，我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上我。”唐彩瑛轻轻叹了口气。说实话，嘴上这么说，她心里确并不太担心。
　　“这个你放心，我先去给你问问。”陈秀秀望了望外面那棵高大的紫薇树，应承下来。

　　这场对话，减轻了陈秀秀对唐彩瑛的防备。她是个女人，发生在丈夫身上的轻微变化，都能很快的感知出来。以前李元对自己百听计从，现在越来越多的“反抗”还有时不时对楼上女人的称赞，让她觉得有很大的危险性。只是，她心软。看着唐彩瑛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同情心泛滥。这种防备又亲近的心理让她矛盾，但是，现在唐彩瑛表示她喜欢李大志，让她放下心来，只想快些促成这门对两家都好的亲事。

　　阵雨很快就过去，天有些暗。
　　唐彩瑛把雨伞又放回墙角，打消了去接儿子的念头。
　　李老爷子原来受过枪伤的腿这几天疼的厉害，夜里常常睡得不踏实。陈秀秀正在给他炒盐，想一会儿再做一次热敷。
　　堂屋的光线不够亮，没有开灯，唐彩瑛往里看，只能看到陈秀秀弯着腰翻炒的轮廓。现在她想想，觉得刀子嘴豆腐心这话，用在陈秀秀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正这么胡乱想着，外面就传来手扶车的“突突”声。声音由远及近，没一会儿就停下来。

　　“大志回来了，去看看吧。”陈秀秀说完，自己在那掩着嘴笑。
　　唐彩瑛瞪了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人站在那里就没有动。
　　这时候，孩子们的叽叽喳喳声响起来，很快的，李小龙和穆嘉毅就站在大门外了。
　　“今天怎么回来早了？”唐彩瑛问。
　　“李叔叔去接我们的，还把离得近的同学都送回家了。”穆嘉毅扬起小脸，回答自己的妈妈。他的话音刚落，李大志魁梧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一个筐。

　　见到唐彩瑛，他颔首笑了笑，接着喊自己的儿子：“小龙，过来。”
　　李小龙“哦”了声，背着书包几步跑到大门口。这时候李大志放低了身子，把筐垫在一条腿上，对李小龙低声说了什么。见儿子从里面捧出来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才腾出手拍了下他的脑袋，笑呵呵的说：“写完作业再玩啊。”

　　陈秀秀正等着盐凉，见李大志已经转身走了，冲着那边大喊：“大志，一会儿我找你有事啊，别出门子去了。”
　　“好咧，我不出去。”两家隔着一面墙，陈秀秀那嗓门，李大志听的一清二楚。
　　“你没事找他干嘛啊？”那边话音刚落，李元从外面回来有些不怎么高兴的问。
　　陈秀秀没理他，回头把炒好的盐倒进了布袋。

　　李小龙抱着那个大柚子往里走，没想到柚子从他臂弯里滑出去，一路滚到旁边的水坑里。
　　李元中午的时候在单位和几个小年轻赌了几把，把口袋的钱输了个精光。心里不怎么舒坦，看着那个柚子咕噜噜的滚动，倒是有点乐了。他走过去一把把那个柚子捞起来，对着李小龙笑，“小龙啊，快点长啊，长了这么久怎么还这么点啊。”说完，边呼噜孩子的头发边笑。

　　我想要个儿子啊，李元在心里哀嚎。
　　走回屋里，陈秀秀自顾自得在胳膊上试盐的温度，没看他一眼。觉得温度差不多了，就到老爷子屋里去了。李元咳了一声，尾随而入。
　　门没关，唐彩瑛就听到李元说：“让我来吧。爸，一会儿就好受些了。”
　　“你是不是又想抠老爷子的钱啊，李元你什么东西啊。”陈秀秀的声音透着点恼怒，话音未落，人已经出来了。

　　俩孩子到楼上写作业去了。
　　唐彩瑛接过陈秀秀掰给她的柚子，放到鼻子下闻了一遍又一遍。7年多，不知道它的味道变了没有。她吸了吸鼻子，眼前有些模糊。
　　原来，这么些年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