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community

4、第 4 章

　　我扶着床沿撑起身子，从书包里摸出一盒万宝路草莓双爆，哆嗦着手抽出一根咬在唇齿间，上下牙齿一用力，咬破了前端的草莓爆珠，甜腻的草莓香气漫进了我的口腔，夹杂着烟草的气息，宛如伊甸园的恶果，甜蜜而残忍。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烟头，混着薄荷和草莓味的烟雾钻进我的肺管，，麻痹了神经，主宰了大脑，我像躺在砧板上的鱼肉，静静等待着屠夫的砍刀降临。
　　会有人来救我吗？那个打破这件黑暗的牢笼，把我唤醒的人会来吗？
　　我问自己。
　　大概不会有人来了吧……
　　无端地，我又想到了我姐。
　　林雨，林雨，林雨……
　　姐姐，姐姐，姐姐……
　　她到底是谁？是林雨，还是我姐？亦或是，我的爱人？
　　“爱人”这个词倏地刺痛了我的心脏，如尖刀匕首一般，血从胸腔里喷涌而出，我在胸口狼藉狰狞的伤口里插了一多玫瑰，用流了满地的血在白瓷砖地面上写了我姐和我的名字……首字母缩写，画了个爱心。
　　我爱人的爱人不是我。
　　我的爱人有爱人。
　　我爱人的爱人的爱人是我的爱人。
　　思绪被搅作一团，耳中又响起了熟悉的电流声。
　　好困……我想睡觉……
　　“睡一觉吧，闭上眼睛，睡吧……”
　　“不！不可以！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不要睡，不要睡！”
　　好吵……我心想。
　　“不要睡……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那就别醒了，我不想醒来。”
　　…………
　　我从噩梦中惊醒，“唰”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扯到了胸口的伤口，洁白的纱布上显露出血迹。
　　“小昕！你醒了！”我姐的眼睛都哭红了，眼下一片青灰，不知道守了我几个日夜。
　　姐姐好像更瘦了。
　　我握住姐姐的手腕，很细，我一只手就能握住，还余出一个指节来。
　　“姐姐，你好瘦。”
　　我姐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问我：“疼不疼，要不要去叫医生？”
　　我淡淡地笑了，没有回答“疼不疼”的问题，继续抓着我姐的手腕说：“姐姐，你要好好吃饭啊，太瘦了对身体不好。”
　　我姐用力点了点头，把脸顺势埋在我的掌心，哽咽着说：“你都快吓死姐姐了……”
　　我记不太清那晚的事情了，好像是……我把刀刺进了心脏，然后在伤口处插了一朵玫瑰，还在地板上写了我姐和我的名字？
　　！！！
　　我还画了个爱心！
　　我一下瞪大了眼睛。
　　那我姐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天啊，我以后还怎么面对我姐！！！！！！！！
　　脑子乱成一团毛线，我正思索着怎么向我姐解释。
　　但这根本没有解释的余地吧？！
　　谁家好人会把自己和自己亲姐的名字写在一起还画个爱心圈起来？这有什么合理的理由来解释吗？！！！！！！！！
　　掌心濡湿的感觉硬生生打断了我内心的咆哮。
　　“奶奶当时看你躺在地上，周围全是血，吓了一跳，还以为你……”
　　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我姐的眼角，轻轻抚去她的眼泪，说：“我不是没事吗？姐姐。”
　　我垂下头，盯着自己泛着水光的手指尖，趁着我姐去给我倒水的空隙放在唇上贴了贴，就好像是我吻去了我姐的眼泪一样。
　　一刀换姐姐回来一次，天下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我心想。
　　“你伤口裂了，我去叫医生给你换药。”我姐放了一杯温水在床头，摸了摸我的头。
　　我亲爱的姐姐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从发现我自杀，到把我送进抢救室，再在病床上日日夜夜守着我，可当我醒来时，只问我疼不疼，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厌烦。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我姐对我这么好了。
　　我姐对我这么好，我怎能能喜欢上她呢？
　　我自己精神变态还不够，非要拉上我姐是吧！？
　　林昕，你他妈的恶不恶心，你怎么不去死！你活一天给林雨找一天麻烦，她不累吗？她没有自己的生活吗？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我无声地拷问着我自己。
　　我想抽烟。
　　想和我姐抽同一根烟。
　　……………
　　我再次回过神来，医生已经站在病床前了。
　　我看着自己胸前的纱布一层一层被松开，又一层一层被缠上，好像被包裹住的不是我的伤口，而是我的思维。
　　黑暗，严实，密不透风。
　　窒息感涌了上来，我闭上眼睛，痛苦的拧了拧眉头。
　　“怎么了，太疼了吗？”医生问我。
　　我用力挤出一抹苦笑，点了点头，说：“对，太疼了，太疼了……”
　　太疼了……太疼了……太疼了……
　　我不停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
　　我多希望我真的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就不会痛了。
　　可是我有感情，可是我好痛，痛得我快要死了……
　　如果真的能死，该有多好。
　　“为什么要救我？”我对医生说。
　　医生明显一愣，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两秒。
　　我没听清医生的回答，只是一遍又一遍地低吼：“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不能让我就这么痛痛快快的去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因为这个世界不想让我好过！我得出结论。
　　我恨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