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community

5、第 5 章

　　不知道又在医院躺了多久，我对于时间的感知都变得迟钝，从前还能靠在学校课业进度来证明自己还活着，现在连这个渠道都失去了。
　　我静静地坐在病床上，偏过头去看着窗前灰暗的天空。
　　外面种了一排树。
　　郁郁葱葱的，风一吹，繁盛茂密的绿叶就“沙沙”地响，像无忧无虑的孩童嬉笑。我盯着最高的那棵树的树顶，看着最高处随风摇曳的那片叶，心里萌生出一丝羡慕之情来。
　　它好自由，而我被困在了无形的牢笼里。
　　我的拳头不自觉握紧了，掌心是一把美工刀。
　　我把美工刀藏进被子里，立起吃饭用的小桌子架在床上，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纸笔，低头唰唰写字。
　　我现在好像在写遗书啊……
　　其实我写的是我给我姐的信，虽然是信，但我并不打算寄出去，我想等我死的时候，再给我姐。
　　医生来查房的时候，我把信也藏好了，我问他：“我能不能出去透透气？”
　　医生同意了。
　　当天下午，我换了一身嫩黄色的碎花吊带短裙，外面穿了一件薄薄的豆绿小衫，看起来活泼又明媚。
　　我很久没有穿过这么鲜艳的颜色了。
　　我先去打了舌钉，，再穿了三个耳洞——左边一个，右边两个。
　　最后，我去了纹身店。
　　“纹身吗小姑娘？”
　　我咧开嘴笑了，说“嗯，纹身。”
　　“哪儿，纹什么？”
　　我早就想好了，不假思索地说：“左侧肋骨，玫瑰。”
　　“玫瑰有很多种啊，你要纹什么样的？”
　　我打开手机，把相册里的图片给纹身师看。
　　“纹黑白的就可以。”
　　我直到晚上才回到医院。
　　我无视了出租车司机看着我在心理康复医院下车的异样眼光，还兴冲冲地冲他挥了挥手。
　　舌尖顶着上颚，圆润光滑的金属圆珠在舌尖滚动着，我慢腾腾地从烟盒里弹出一根万宝路抽着——是我平时抽的草莓双爆。
　　我换了黑白条纹的病号服，站在窗前看着月亮。
　　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地面上，我站在月光下，贪婪地享受着这温柔的月光。
　　要多照一点，以后就再也照不到这么好的月光了。
　　在从前的15年里，上天都对我很不公平，原生家庭的阴影从5岁那年开始成为我毕生都无法逃离的囚笼，我在这10年间怨天尤人，痛斥上天对我不公，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生来就有的东西，却是我一辈子也得不到的，拼了命也得不到。这对我来说真的公平吗？答案当然是不公平。
　　可我有什么办法？
　　我们永远都无法与这个世界抗衡，与这个烂透了的世界斗争。
　　我斗了10年，斗不动了，也不想再斗了，因为我知道我一定会输。
　　我输了太多次了。
　　每次都重重地摔下，太痛了。
　　不过今晚上天好像良心发现了，给这间黑暗的牢笼里开了一条门缝，照进些许的月光来。
　　我像个瘾君子一样贪恋光亮。
　　姐姐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了，从背后环抱住我。
　　我勾唇笑了笑，一口气撞上了这堵南墙，永不回头。
　　在我姐的目光中，我看到了错愕、震惊、难以置信，不过还好，这些情绪中，不包含厌恶。
　　这就够了。
　　我姐怔了两秒钟，随即向后退了几步，像教导不懂事的小孩儿一样说到：“小昕，只有情侣才可以嘴唇贴在一起……”
　　傻子，我都15了，能不知道？
　　我说：“我知道，姐姐，我喜欢你。”
　　末了，我补了一句：“想和你接吻的那种喜欢。”
　　原来出柜是这种感觉啊……好奇妙，像是什么东西被生生从我心脏中挖出来了一样。
　　我盯着我姐转身离开的背影，没有追上去。
　　我姐需要时间消化这个信息。
　　为免太过离谱了吧，自己有男朋友，还能被自己的亲妹妹给喜欢上。
　　我姐现在肯定恨死我了吧，觉得我有病，恶心。我在心里默默想道。
　　不过都无所谓了，往后，黄泉路就算再苦再痛，我也能靠着这个偷来的浅吻度过。
　　其实，大概也没有比活在人世间更痛更苦的事情了吧。
　　晚安了，姐姐，我最想实现的遗愿已经实现了，下辈子我不想做你的妹妹了，我想当一个男生，想当一个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
　　姐姐，我爱你。
　　————
　　林雨还是找到了林昕留下的那几封信，写给她的。
　　一起收到的还有一张死亡证明。
　　姓名：林昕
　　年龄：15
　　性别：女
　　死亡时间：2025.9.17.00：22
　　死亡原因：失血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