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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 ...

  •   气氛显得有些剑拔弩张。茜娘望着唐清,不算是咄咄逼人,但也不甚和善。她愈发感觉到唐清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的目的强烈。因而她的心思更是抗拒,只因他想要的,定然会和叶青玄相关。
      听到茜娘那一句强调的话语,唐清不由得笑了,目光里有一丝怜悯。
      “就算是——叶姑娘吧。”唐清语调轻松,神色认真,“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叶姑娘你或许会需要唐某的帮助。”
      “唐门主。”茜娘的语气显得生疏。唐清既然不否认他唐门门主的身份,那么就算是默认了。因此她下意识地,就将两人的距离更拉开了些——毕竟是和叶青玄有些过节的人。她怎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即便他只是传言里被叶青玄杀害的人的儿子。
      “有求于人,必然是要有所付出。”茜娘冷着一张脸,“我这儿可没有和唐门主你的帮助相匹配的回报,你的心意,茜娘心领了。”
      “叶姑娘。”唐清每每念出这个称呼,嘴角便不由得上扬几分,“唐某所要的,叶姑娘你刚好有。”
      “哦?”茜娘挑了挑眉,退后几步在一把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左手肘撑着扶手,人微微朝左倚着。抬起下颚,似笑非笑地望着唐清。既然他那么执念,她倒也不介意再耗一点时间。
      “叶姑娘,有些事情,你不承认,不能代表你并不是。”唐清亦扬起嘴角,“譬如暗室里那一把刀,不知叶姑娘该作何解释?”
      那一句“叶姑娘”被念得格外的重,加上谁都不知道的暗室和刀,让茜娘的身形僵硬了一瞬,目光变得锐利,直直投向唐清。她竟不知道,唐清在自己的身边蛰伏了这么久。连那把刀都被他看了去。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毕竟她早已武功尽失,之前能察觉到唐清的存在,完全是因着他身上那淡淡的药香而已。
      后者淡然迎着她的视线,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那又怎么样?”茜娘的神色又柔和了下来,她将身体靠在后背上,“就算我是苏茜,你又能奈我何?”
      唐清摊了摊手,笑而不语。
      “你想要的武功秘籍,我没有。你想要知道的叶青玄的消息,我亦没有。”茜娘微笑着站了起来,“唐门主,我唯一能给你的消息就是:没错,我是苏茜。除此以外,要让你失望了。”
      “看来苏姑娘对我的成见很深呢。”唐清摇摇头,“武功秘籍,我没有兴趣。叶青玄的消息,我自己会去查。”
      “既然如此,你来找我作甚?”
      “我不是已经说了么?”唐清挑眉,“在下对苏姑娘中意已久。”
      茜娘闻言,倒有些哭笑不得。摇摇头没有接他的话。这些个话,听过就算了,不过是唐清用来遮掩自己真实目的的幌子罢了。“唐公子,时间不早了,唐公子请回吧。”
      唐清见状,也不再多说,道了声告辞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茜娘看着唐清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收回了视线,低头望着那一张信纸,深吸一口气,拿到灯下烧了。
      “姑娘。”千雪走了进来,“大家伙儿在等着你开饭呢。”
      “嗯?”茜娘抬起头,“嗯,好,就来。”

      理了理稍显混乱的思绪,茜娘随着千雪去了大厅。众人早就已经围坐在了圆桌前,显然是只差自己一人了。若溪站起身拉着茜娘在首座上坐下,“哎,姑娘,我们等你可等得快饿扁了呢。”
      “那不是正好?有人昨日不是还在说自己的腰不够细么?饿上一顿,定然会细一点。”茜娘笑道。
      “姑娘。”若溪埋怨地看了茜娘一眼。后者佯装未曾察觉,只对众人道,“好了,起筷吧。”
      这一顿晚饭,吃得倒也其乐融融。也因着不久后千雪便会搬去安王府,又添了几分告别宴的意思。茜娘还特意允了众人,开了一坛陈年女儿红,一顿饭下来,每个人都喝得微醺。茜娘见状,便让大家都去歇息了。自己也站起身朝应苔楼而去。
      “阿七?你怎么在这里?”刚离开大厅没几步,就瞧见阿七站在那里,显然是在等着自己,茜娘疑惑地走上前,问。
      “姑娘,我是特意来等姑娘的。”阿七微微皱着眉头,“这几日清幽姑娘始终有些心事重重的,我想来找姑娘讨个主意,这可该要如何是好?”
      茜娘闻言,神色亦凝重了几分。方才在席上,清幽言语不多,只是低头喝着酒。别人只是微醺,她竟是醉了,早早让阿七扶了回去歇着。“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照顾她,明日待她酒醒了,我会去看看她的。”
      “是。”阿七得了茜娘这一句话,放下了心,朝茜娘屈了屈膝之后便回了清幽居。

      这一夜很是宁静,没有了刺人的干草垛,没有了阴冷的墙壁,茜娘只觉得四肢再一次得以伸展开来,像是昔日山上那躺在阳光下的肆无忌惮的少女。连梦,都是透着甜味的。
      在睡梦里翻了个身,她便醒了过来,抬眼一看,却是空空山的景色。此刻的她正躺在叶青玄晒药的平台上,手里还拈着一支狗尾巴草,在微风里轻轻飘扬。
      “阿茜。”茜娘听见熟稔的声音在唤着自己。
      “哎。”茜娘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欢喜的笑意,“师父。”她迈开欢快轻松的脚步,朝屋子里奔去。
      只见一身青衫的男子笑意盈盈,手里握着一把刀,正微笑看着自己。
      茜娘的脚步顿住了,“师父,你可算是回来了。”她笑,言语里带着眷恋之意。
      叶青玄也扬起了嘴角,“这几日可有闯祸?”
      “没有。”茜娘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我还替您把药草晒了呢。”
      “是嘛。”叶青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手心一层薄薄的茧扎得她心痒痒,“这是我带给你的礼物。”他说着,将那把刀递给了茜娘,“你已经十三岁了,该有一把自己的刀了。”
      “师父……”茜娘先是愣了一愣,旋即双手接过,将那把刀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手里。
      刀很重,通体黑色,透着嗜血的光芒。刀柄上镶着三颗红宝石,像是杀戮的眼眸。茜娘莫名地心头一震——这把刀,简直就是另一把灭灵。众所周知,灭灵是叶青玄的刀,传说中的上古神器,江湖上只有叶青玄一人能驯服它,归为己用。他带着灭灵,杀人无数,又一同安居在了这空空山上。茜娘只见过灭灵两次。第一次是叶青玄将她从村民燃烧着的火堆里救出来的时候,还有一次,是在叶青玄的书房里。她无意间推开了暗室的门,那黑色的刀就这么望着自己。
      是的,是望着。感觉冥冥中便有一双眼睛,像是要将自己吞噬一般。
      “喜欢么?”叶青玄微笑着问。
      茜娘抬起头看着他,露出了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喜欢。”
      那一天,叶青玄陪她练了一整个下午的刀。虽然之后手臂还是会有些酸胀,但是心里却满得不行。她觉得,她又离叶青玄近了一点。这样的,小心翼翼,又带着渴望的亲近,如同手里的这一把刀。
      至于后来发生了种种事情之后,她独身下山,所带的,也只有这把刀而已。
      没有名字的刀。就像是在他心中没有位置的自己。她暗自叫它阿灵,握着它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象叶青玄的手握上灭灵时候的那一种感觉。
      空空山夜晚的风还在吹,吹过少女熟睡的面颊。手边握着的刀在月色下滑过一丝寒意逼人的光芒。

      再一转身,便醒了过来。

      抬眼看着外头微微亮起的天空,茜娘裹紧了身上的蚕丝被,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她越来越多地梦见从前的事情,无论是快乐或是悲伤,是平和还是血腥。一场场,一幕幕,都在面前掠过,生怕自己会忘记一般。
      再也睡不着,茜娘披了件衣裳便趿着鞋子走进了房间后的暗室。
      阿灵依旧在这里。从未离开。就如同十三岁那年的春日它的到来一般。
      茜娘伸出手,抚摸过刀身,手指最后落在刀柄原本镶嵌着宝石的地方。如今那里已经空荡荡一片。这三颗宝石,她换来了闲潭阁的一张地契,却换不来这余生的安稳。
      耳边还有飞驰的风呼啸而过的声响,漫山遍野的厮杀声,不绝于耳。而她只是神色自若地站在那里,手里握着阿灵,白色的衣裙纤尘不染,仿若谪仙。
      茜娘笑:既然你并不关心我,那我变成何种模样,又与你何干?
      她也不记得第一次杀戮是什么原因了,也许是年岁隔了太久。但其实她心里清楚,所有的理由都是假的,唯一的真实是,她需要血,需要这种来自身体内部最珍贵的温度,以填塞自己的寒冷。

      叶青玄,叶青玄,叶青玄。
      怎么能恨他?
      是他将她从村民们的无知里救了出来,给了她安定的温暖的生活。他教她武功,教她读书习字,也教她制药诊病。
      从七岁开始到十七岁,她的生活里只有那三个字——叶青玄。
      甚至,当她第一次被噩梦惊醒;第一次来癸水;第一次感觉到胸口那种要成长一般的胀痛;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子……这样的时刻,陪伴在她身边的,也只有那个人,叶青玄。
      这叫她怎能不爱他?
      他就是她的生活,她的成长,还有,如果可以,是她的未来。

      “啪”一声,一粒小石子飞了进来,落在了茜娘的脚边,她这才猛然从回忆里抽身,最后望了那把刀一眼,转身离开了密室。
      走到卧室的时候,只见水色纱衣的少年赤着脚躺在了床上,手里拿着一壶酒,笑靥如花地望着她。
      “阿笙。”茜娘稍有些惊讶,“这种时候,你竟然没有在睡大觉?”
      “难得得了好酒,自然是要和你分享。”阿笙说着,摇了摇手里的酒壶。一股醇香从酒壶里散发出来,茜娘细细一闻,随即不由眼前一亮,“是醉忘仙!”
      “聪明。”阿笙笑,“酒逢知己,既然是要同饮才畅快。”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茜娘说着,也到床上去坐下,拉起蚕丝被裹住冰冷的脚,随后接过了一杯酒,放在鼻下闻了一闻,嘴角不由又上扬了几分,随即仰头,一口饮下。一时间,百般滋味回荡在口中。酸涩后成了苦,苦尽后又是甘甜,甘甜中夹杂着细微的涩,如同一场轮回的梦。
      “我可不多喝,明儿个还要开门做生意呢。”在阿笙要为茜娘倒上第二杯的时候,后者摇摇头拒绝了。着醉忘仙之所以有这样的名字,出了其美妙滋味令人留恋往返之外,更是因着它一喝便醉的劲头。
      “行,那就留着以后喝。”阿笙见状,点头应允了,随即将酒壶放到了一边,头枕着手侧躺了下来,目光落在茜娘的双手上,“现下可还疼?”
      茜娘有些迷迷糊糊,只觉得脑袋格外的重。她先是不解地看了阿笙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过了那么久,早就已经不疼了。”她说着,躺了下来,将被子紧紧地盖住自己,“只是变天的时候,会有些酸。”
      “呼……他还真是下得了手。”阿笙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茜娘笑,随即将这个话题丢到了一边,“这次得安王妃相助,是唐清帮的忙。你说他何以帮我,难道是怕我死得太早,引不出叶青玄么?而且,他今天还特意来告诉我了一些消息,关于那个你都查不出来的安全。不知他究竟是何目的……”
      “唐清不像是会对我们不利的人。”阿笙闭目养神,“反正他对你并无威胁,倒不如继续按兵不动,看看他究竟是什么目的吧。”
      “嗯。”茜娘点点头。
      “最近临安城里江湖人士越来越多,更是有人搬出了你从前做过的那些杀人的事情,你在传言里,早就成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女魔头了。”
      “哈,他们总爱将自己打不过的人称作魔头。当年是叶魔头,现在是苏魔头。真真是……”茜娘讽刺地扯了扯嘴角,随即道,“不过这些事情与我无关,他们怎么风传都可以,我一心做好闲潭阁的生意便好。”
      “哎,你还真是绝情了,别人为着你多年前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因愤填膺,你竟然就把过往都抛却了。”
      “可不是么?”茜娘笑,“有他们记着,何苦我自己伤脑筋?”
      “但愿如此。”阿笙低声道,“我困了,睡一会儿再说。”说完,翻身朝了床里面,扯了点被子就睡了过去。茜娘看着那个背影,心里头落下一丝温暖,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也就这么昏昏沉沉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间。
      床榻上早已没有了另一个人的痕迹。茜娘看了眼小茶几上的酒杯,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脑袋,站起身来换上衣裳,正准备叫千雪来伺候梳洗,转念一想,还是唤来了阿七。
      “清幽现在可好?”茜娘在阿七为自己梳头的时候问道。
      “姑娘尚算安妥,只是精神不如从前了。”阿七回答道。
      “是么,我改日去看看她。”茜娘道,旋即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禁露出了一抹惊讶。镜中的女子梳着淡雅清爽的发髻,长发披肩而下,像是夜幕中的瀑布。她有些怯生生地望着自己的模样,然后扯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我有许久,未曾梳过这样的头了。”
      仿佛上一刻还是衣袂飞扬肆意洒脱,下一刻便是心如死灰垂垂老矣。
      “姑娘喜欢就好。”阿七只是笑,没有再说什么。茜娘从镜子里望着她,只觉得那眉眼有些熟悉,一时间想不起。大抵是类似于某个故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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