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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江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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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瑶醒时,外头天色昏黄,舱内只有她一人。
头晕心悸的症状明显缓解了不少,她缓缓起身,身上的披风挂在衣桁上,掉落的帏帽和她的包袱,都放在案桌上,那人的甲胄和皮甲却不见了。
这数日的奔波本就疲乏,好在她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只是,估摸着睡时出了汗,她觉得浑身粘腻得慌。
刚这样想着,主舱门被推开了,余子归拎着几壶热水进来。
“猜你也是该醒了,船上没有浴桶,沾湿了巾子先擦擦吧。”
“你去哪了?”
余子归抬起狭长的眼,看了看她还算正常的面色,莫名笑了一声。
“被你蹭得慌,实在忍不得,到隔壁你那舱内去泄火了。”
童瑶瞪圆了眼,不敢相信她听到的,什么叫她蹭他?泻火?她转瞬忆起在南郡客栈时,他与东家压低声的对话。
心中泛起膈应,这男人跑去她的船舱,弄脏了她的榻?
不对!他为何非得抱她来这边?这下她晚上要如何回舱睡?
一想到那些龌龊,童瑶都有些喘不上气,“你……你!”
“嗯,我不知羞耻。”
“……”
童瑶完全不晕了,她现在恨不得起身扇他,余子归看着她亮晶晶的眼,将手中的水壶放下后,痞里痞气向她走来。
“怎么办?今夜与我一起睡?”
他一定是故意的!这人卑劣至极,亏她先前还对他放松了警惕!
童瑶背过身不再回应,余子归嗤笑一声,“我去给你整点吃的,你换身衣裳,可以在窗边看景,但别出舱了,夜里风大,别晕掉江里了。”
说罢他转身出去了。
童瑶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回,终是忍不得身上粘腻,回瞪那人已经关上的舱门,愤愤起身,她怎就遇上这般不知礼数的莽夫!
将门窗栓紧,越想越气,这色胚!狗东西!混账!
……可待她浑身清爽,拿出包袱里的麻布襦裙,着急忙慌换上后,童瑶才后知后觉。
这人竟早早就备了两套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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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子归交代好船上的防卫兵,从火舱端了碗面和些许捻头,张德旺见状,三两下就咽下了口中的干胡饼,上前要帮他端。
“不用,我给她送去。”
张德旺恍然大悟,“哦,好勒,但头儿,童姑娘就吃这么点?人能饱吗?”
他还怕她吃不下,“少了我一会再下来拿。”张德旺哪还敢说什么,忙侧身给头儿让道。
余子归回到主舱时,发现门又被上了闩,他压低声音,“开门。”
等了好半晌,才听见那娇主儿的脚步声。
舱门一开,便见她换了衣衫,头上也戴了帏帽,白色的衣裙被门外的江风吹动,颇有几分仙气飘飘的感觉,这才多久的功夫,余子归觉得舱内已染上了女儿香。
他又笑了,抬腿便踏了进来,“要进食呢,帽可以摘了,主舱不会有人来。”
“你不是人吗?”
“……”余子归回头看她,玩味十足,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我若不是人起来,怕你又要哭了。”
童瑶摘了帏帽,对他插科打诨的话已然置若罔闻,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已想过许多,然心中大事压身,不论他布什么阱,她都会跳的。
见她没再接话,余子归将吃食放在案桌上,不在意地笑了笑,“趁热快吃吧,凉了会腻。”
童瑶见那捻头大块,蹙眉,“这太大块了,我吃面就好。”
余子归扬眉,暗道果不其然,他将捻头掰碎,然后放到面碗旁,“光吃面一会要饿了,半夜说不定睡不着,得吃点干粮垫垫。”
童瑶懒得瞪他了,面不改色道:“妾身睡得着。”
余子归哼笑一声,没再说话。
童瑶拿起竹箸,安静吃面,他毫无遮拦地看着,见她秀气地咽下几口面,许是有些烫,许是窗外斜阳火红,她的面颊到底是爬上了红晕。
他怎能这么直白盯着?童瑶暗骂他过于唐突。
余子归此时却想,大家闺秀就是这样食不言寝不语的吗?可这乖乖吃面的样子,也太可爱了些,实在像只兔子。
二人心思各异,最后还是童瑶败下阵来,她以袖遮面,“你再这样看着,我真吃不下了。”
“唔……我算是知道,什么叫秀色可餐了。”话落,那兔子放下竹箸就要动怒,余子归连忙起身,“你继续吃,我到外头透透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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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江的残阳甚美,日还未落,空中已挂起了月牙,江风渐冷,再行上两个时辰,他们会路过龟石礁。
那处地儿江寇最多,但寻常江寇可不敢劫军船,就只怕有心人扮作江寇,问诸水滨。
童瑶先前还觉得捻头太腻,可趁热吃完,童瑶又觉得刚刚好,她提着食盒出舱,一眼就瞧见外头的人,也望见了一幅春江晚景图。
波光粼粼的江面,好似被残阳的红光晕染开,船舱外那高大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不知他在遥望什么,这画面让人不想打扰,但又实在勾人好奇。
“你在想什么?”话一问出口,童瑶就有些后悔。
她管他想什么?
那高大的背影偏过头,他笑着走来,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我在想,今夜要是有人来打扰我的好事,我会痛下杀手的。”
童瑶咬牙,“爷明明答应我要到成婚后。”
余子归故作吃惊,“原来瑶瑶想的是那等好事?”
童瑶气羞,不想理他了,“今夜你去隔壁舱睡!”说罢毫不犹豫转身要进舱,却被余子归从背后拉住了手腕。
“瑶瑶翻脸不认夫?”
今日苦船,懒得与他争论,可现在他又这般唤她,声音轻了还以为他唤的是夭夭,她忍住心气回头呛人。
“是你说话不算话!”
余子归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手感温热细腻,他来回抚了好几下,趁她发作前悠悠提醒,“若是有人来主舱寻我,你能应付得来?”
童瑶没好气打开他的手,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弄脏她的榻!
余子归乐了,“乖,回去等我,不弄你。”
“……”
这下童瑶是真的头也不回地进舱了。
她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还想多了解些东夷的情况,可直至船头尾亮了灯,执桨的士兵控好平衡舵,原本还算吵闹的船板上也渐渐息了声,他依旧没影。
夜色降临,寂静的江面上只余江水拍打船身的声响。
童瑶猜他可能又忙于公务了,先前听张德旺的意思,到了东夷,他就要去见千户长,水波摇曳,她的面容在烛光下忽明忽暗。
是该好好打听这个余百户才对,童瑶心想。
亥中。
余子归布好兵,观了观星辰,龟石礁近了。
他若无其事的回了主舱,手中又拎着个小食盒,里头装着几块干胡饼和浊酒,回到舱内,见榻上的美人儿好像已经睡着了。
他将食盒放在案桌上,轻轻靠近床榻,没想美人在榻中睁着眼,余子归扬眉,“既然未睡,怎地不出声?”
“爷许久未归,不也没吱声吗?”
余子归楞了几舜,压低声音闷笑,“好好好,是我错了,以后有事会提前告知你的,方才去谈军务了,可是等我等得无聊?”
童瑶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起身摇了摇头,“不是无聊,只是要到东夷了,妾身人生地不熟的,爷和我说说东夷的情况吧?”
余子归没有卸甲,他坐在榻边,“也不是不行,你先给我亲两口?”
“……”狗贼!
以为又是逗弄,却没想余子归真将人揽了过去,轻松抱在怀中,不带犹豫就低头吻了下来,和先前几次的急躁不同,今夜的他动作都带上安抚之意。
童瑶自然推拒,可他一下一下试探着,不强势,也不松手。
难道是他不愿意告知她东夷情况?她揣测着,却听“嘭”地一声,隔壁舱室传来打斗声!
童瑶刚要惊呼,直接被他长舌而入,他声音暗哑缱绻,好似一切与他们无关,“乖,再亲一会。”
他将她压在床榻上,一手禁锢住她的腰,一手按住她推搡的手,她的心倏地紧了起来,很快,外头传来张德旺的低音。
“头儿,已将江寇全部逮捕。”
男人悠悠抬首,唇间拉起了丝,他顺着那丝又吸了她一口,笑得有些惑人,童瑶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酥麻。
余子归拉过被褥,将她盖好,又扯下床帏,这才回了句:“将人带进来。”
童瑶回神,立刻用被子盖住脸,她面上热气直冒,怀疑自己是被他蛊惑了,又觉得自己是再度苦船了,她晕乎乎的,心中涌出莫名的思绪。
不由得她多想,张德旺已带进三个蒙面人。
他脚一踹,三人都跪地求饶。
“大人饶命!我们不知这是军船呀!”
“军爷放过我吧!”
“饶命啊军爷!”
余子归看上去心情很好,他笑着理了理身上皮甲,漫不经心开口。
“眼下你们还有选择,一是继续装傻,不过这般我会将你们绑结实了,丢进江中,喂鱼喂鲛听天由命。”
他拉过案桌旁的矮凳,打开食盒,给自己倒了一杯浊酒。
“二是交代雇主,同我回东夷,我可以保你们不死。”
三人面面相觑,都低下了头保持跪地的姿势,一时间舱内静得只听见外头的江水拍打声。
余子归喝完一杯酒,拿起干胡饼,掰开放入口中,嚼了嚼。
“都不想选?”
咽下胡饼,余子归不以为意道:“行吧,那我只好随机挑选你们谁的人头,快马加鞭运回南郡盐商了。”
三人立即抬头,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只是那时,东夷与南郡生出嫌隙,你们的家人是否会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