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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坦白 ...


  •   南郡?盐商?童瑶瞬间睁大了眼,方才的晕乎顷刻散去,她捏紧被褥,屏息谛听。

      几乎是余子归的话语刚落,舱内三人便急切求饶起来。

      “百户饶命啊!”“余百户!”“百户!祸不及家人啊!”右侧的黑衣人甚至跪爬上前,很快被张德旺制止,“老实点!”

      余子归丢下胡饼,冷笑道:“看来你们知晓我是谁,也知这是军船。”

      “余百户,我说,我说!只求你放过身后家人!”

      “我招!百户,家中稚子无辜啊!”

      “百户,求您放过老母,她该安享余年啊!”

      一时间三人争相要交代。

      余子归定步站立,眼中也没了笑意,“说。”

      “南郡,南郡目前乱作一团,郡主却凭空消失了,西市的暗桩传出口令,令我等在四郡搜寻郡主,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童瑶整个人愣住,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有消息传,郡主曾出现在西蜀与南郡边境,我等接到暗令,所有经过那一带的车马,都要追查到底。”

      “余百户,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先前观你营中有女,今夜只想借机确认一番,并未想引战旁的。”

      “是啊百户。”黑衣人甚至开始谄媚,“南郡眼下任由东夷拿捏,若非暗令,我等又怎会在这紧要关头劫东夷军船,切莫伤了和气。”

      “还望余百户放过身后家人!”

      “……”

      余子归摇了摇头,“啧,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交代雇主!”

      手起刀落,血溅之声就在耳畔,童瑶颤抖闭眼,浑身的血彷佛都冷了下来,一刻前,他还缱绻拥着自己亲昵,笑哄人时完全是另一副面孔。

      跪地的黑衣人皆吓软了腿,血流不止也不忘求饶,“百户!百户手下留情!”

      旁边同伙根本不敢抬首,砰砰磕头,余子归不耐上前,其中一人抱住了他的腿,哭喊道:“是陶公侯!”

      船舱静默一瞬,黑衣人破罐子破摔,“余百户,我说,我说!是南郡的陶将军陶公侯!暗令上有他的印章!小人绝不会看错!”

      陶公侯!

      童瑶绷紧的神经倏地断开,泪水也从眼角滑落,那是……每年都精心给她与王兄准备贺礼的亲叔父,是劝她顾全大局的亲叔父!

      “算你们识时务,张德旺。”

      “头儿!”

      “捆起来看好,别整死了,明儿带回户所。”

      “好勒!”

      “谢……谢过余百户……”

      “……”

      片刻后,主舱内恢复了平静。

      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气,余子归蹙眉,窗边有她用过的面盆,他将手中血渍洗净,抹干,尔后走向床榻,将泪流满面的娇人儿抱起。

      “今夜这舱脏了,我们回你的舱睡。”

      童瑶怔怔望向他,动作都慢了几分。

      “放心,根本没时间泻火,都给你攒着呢。”

      童瑶没再理会他不着调的荤话,任由他抱回隔壁舱内,除了案桌旁有打斗的痕迹,这里与她最初来时没有区别,甚至床榻都没有乱。

      她眨了眨眼,“你早就知晓今夜有人会来我的舱室?”

      余子归点头,“一路上有尾巴追随,他们若要动手,今夜是最后的机会了,怕你吓着,所幸没什么大事。”

      所幸没什么大事?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余子归将她放在床榻上,伸手抹她的泪,“一开始只是揣测,不过今儿你趴在我身上,迷糊喊‘母后’……”

      他欲言又止,但这意思已足够明显。

      童瑶想起这一路发生的事,手有些颤,“你……你!”

      明知她是谁后,还敢对她那般不敬,区区一个百户,他怎么敢!

      余子归扬着眉,卸掉身上盔甲,抓住她指着他的手,转而十指相扣,将人抵在怀中。

      “我坦白,一开始是想以你作挟,但也确实起了他念,我说过的话,现在,以后,都作数。铺好的路随时可用,如果夭夭愿意,继续配合我的话?”

      男人的声音轻如耳语,却似重击撞在童瑶心扉,他唤她小字,分明是早就知晓,根本不是因她梦呓之语!

      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还妄想着以身入局,怎料早就暴露了!不,童瑶想起第一夜给她做替身的女子,还有那个“瑶姑娘”!

      这是他精心编织的网,他勾着她心甘情愿的跳!

      可他是东夷的百户长啊,与五十八营交接时为她掩护,被五十六营刁难时又为她开脱,他究竟为何这般?

      就因为看上她容貌,心甘情愿为她倒戈?

      童瑶绝不信。

      她偏头望向他那狭长的眼,眼中火光如星如炬,“你到底是谁?”

      余子归沉默下来,二人无声对峙,过了半晌,他俯身欲亲她的脸。

      童瑶立刻偏过头抗拒,余子归眸色沉了沉,叹喟了声。

      “曹国公与陶公侯一派,他们有暗桩,我们自然也有。”但他亦有不得已,有些事情不能过多透露,“我只能说,南郡与东夷,谁胜谁负,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他将她拉近,捏起下巴,几乎贴上她的面,二人呼吸交错可闻,余子归又有些着迷,目光游离在她的脸,最后定格在她的唇。

      “可遇着了你,现在我希望南郡胜。”

      “……”童瑶是不甘的,是愤恨的,然而这条路走到这步境地,她又是别无选择的。

      她不想鱼死网破,可眼前这个人是否可信,她心中没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的童瑶不知道,在往后很多年里,每每回忆起鲁江上的这艘船舰,这间舱室,她都记忆犹新。

      江河入海,殊途同归,她与他之间那些丝丝缕缕缠绕的线,是再也解不得。

      命运之轮开始转动,二人从此休戚与共。

      ·

      相拥而眠一夜。

      卯末,再过几个时辰便要到渡口,余子归并未离舱,他就躺在床榻外侧,手撑着头一直望着榻内女子,时不时拨弄她额间的碎发,无所事事般盼她睁眼。

      童瑶感觉很热,身旁好像放了个火炉,恍惚间听到外头张德旺指挥划桨的声响。

      天色将亮,她迷糊睁眼,先看到了晃动的舱顶,许是昨夜事情惊人,她已没了苦船的症状。

      “愣愣看什么呢?”

      童瑶偏头,带着初醒的迷茫。

      “你好热。”她算是知道火炉来源了。

      余子归凌冽的眉眼带上了笑意,南郡驻军一程,该布的局都布了,他自问未出差错,唯有她是意外。

      他承认自己见色起意,期间某些应该深思熟虑的事,他不假思索就做了,但至今无悔,甚至此刻见她这样无意识埋汰着自己,他感到无与伦比的满足。

      这种感觉没有维持太久,女子蹙眉嫌弃他,“你笑什么,起来!”

      余子归一把包住她推搡的手,将人扯到怀里,“你得适应这种热。”

      童瑶被他拥得动弹不得,人是彻底清醒了,她敛下眼,轻声道:“阿少,要落船了,东夷的情况,我不能一无所知。”

      昨夜袒露心迹,童瑶得知余子归是他的名,可他让她唤“阿少”,说家中亲长都这么唤,她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拿乔,便依了他。

      余子归也不再打趣,他起身将人抱起,下了榻,将她放在案桌上,转身去拎张德旺放在舱外的热水壶。

      将水倒入干净的面盆,拧好面巾后给她擦面,“你应该知晓,齐德鲁是齐家联合赵文公,三年前推举上位的。”

      童瑶惊讶他直呼自家主君名讳,她用面巾擦着脸,没多露出什么表情,只点点头。

      新郡王上位后小动作不断,但早在多年前,邕亲王平叛四郡,早就定下的各郡版图,有了中原皇权盖章,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直到东夷占领牧洲,她的王兄才跟随陶公侯,率军出战。

      “东夷主君不过是齐氏选中的傀儡罢了,他们有自己的护卫军,约莫三千余人,此时就在南郡越城外,不过这个时间,应是入城了。”

      童瑶神色一凛,越城外的护卫军……正是前世羞辱自己的那些贼人。

      “齐氏想要扩张自身兵力,陶公侯想要夺权,双方一拍即合,南郡士兵倒戈。”

      怪不得……怪不得王兄会沦为战俘,叔父竟狠心至此!

      可童瑶仍是不解,“东夷扩张兵力,征兵即可,为何要兵行险招,盯上南郡?”

      余子归就着她用完的面巾,顺手给自己也抹了抹,听她所问,嗤笑一声。

      “呵,东夷的兵可不归齐氏。”

      柳枝沾盐,放入口中嚼了嚼,含茶吐净,余子归又扯下几枝盐柳递给童瑶。

      “东夷手握兵权的是孙侯,他掌万户,手下千户十余人,前、中、后三军只听命于他。”

      童瑶嚼得苦涩,他身处五十五营,想必是属于中军了。

      看出她所想,余子归并未隐瞒,“东夷的三军以中军为主,由丁千户掌管,旗下副千户三人,各领百户八到十人不等,上船前你也听见了,副千户不管我,中军的五十营至六十中营,归丁千户直管。”

      说罢他递上茶盏,童瑶接过,掩袖吐入渣斗,她迟疑道:“孙侯既有兵权在手,为何还要听令于那傀儡主君?”

      余子归笑看她一眼,转身去拿她的帷帽。

      “文臣武将各有其职,名不正言不顺只会后患无穷,天下多得是讨伐理由,强反是最难赢民心的,更何况,百姓稳定些,不好吗?”

      童瑶自不希望百姓颠簸流离,可是东夷讨伐在先,她如何站在敌方立场去体恤这些,南郡百姓的颠簸难道不苦吗?

      眼前这人虽不效力齐德鲁,但他效力孙侯和丁千户等人,不是吗?

      那他又怎会真心希望南郡胜?

      童瑶垂下眼,“你昨夜明明说……”

      余子归俯身亲了她一口,“乖,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可齐德鲁已经占领越城,难道要等南郡再次消散于世间,再去论长吗?那时候被来回折腾的百姓,岂不是更民怨载道?

      那不是她要的结果。

      童瑶推开他,系紧帷帽,她软下声,“阿少,我想寻南郡的宗室子。”

      余子归剑眉上扬,心知她意欲何为。

      “我说的来日方长,是指陶公侯一派与齐氏宗族这盘散沙分崩离析,这事儿用不了多久。”

      童瑶神色一紧,他为何这么说?孙侯与丁千户早有部署?他这般心有成算,难道……

      “况且你何须寻宗室子那么麻烦?太子不是更名正言顺?”

      童瑶掀起帽帘,她疾步上前抓住他的胳膊,眼神极亮,“你……你是说?”

      余子归见她如此开怀,却是因为另一个男人,心中虽有些不虞,却也淡淡地点了点头。

      “还活着,在牧洲交战时,被丁千户所捕,囚禁在营并未处死。”

      童瑶怔愣地笑了一下,又细细思量他说的话,战场上传回的消息,说王兄沦为战俘,众人都认定他必死无疑,谁知……

      她整张小脸渐渐有了光,谁知竟是南郡士兵倒戈,反倒是那敌军将领,救了王兄一命!

      扬起的笑终于落到了实处,童瑶不禁喜极而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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