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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修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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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府。
余香归陪同娘嫂一同净手,用帕拭干后,俏着脸,“我猜五哥定带瑶姐姐去庄家窜门了,指不定在那儿吃了呢。”
蒋氏蹩了小女儿一眼,“你五哥有分寸,既是采买,顶多打个照面的事。”
余香归撅着嘴,“止不住二嫂她过分热情啊……”
“没大没小,怎么说话的?”
“……”
蒋氏训斥着,马厩处隐隐传回声响,屋内三女隐约听到动静。
西院厢房。
余子归将大小包袱放于案面,童瑶打开重新理了理,还有包好的零嘴袋子,分别又包了两个包袱。
见余子归一直盯着,童瑶解释:“是给香归妹妹的衣裳,还有大伙的零嘴儿。”
“都不想吃了?”
童瑶怒嗔,不买就罢了,既买回来,她又怎会真吃独食?
余子归不再多言。
片刻,二人一同前往正房。
“娘,三嫂。”余子归出声喊人,童瑶也颔首行礼。
蒋氏摆手,“听着动静,就猜是你们回来了,快盥手准备午食了。”
说罢她朝伙房唤人,福满福齐应了声,着手准备上菜。
这个间隙,童瑶便将包袱递给余香归,“香归妹妹,新挑了几身衣裳,你瞧瞧喜不喜欢?还有些零嘴吃食,五爷说府中人都爱吃,便也买了些。”
余子归眉梢微挑,没有否认。
“今儿太阳是打西边起的吗?五哥竟对我这般好!”余香归先前被蒋氏念叨,原还有些端着,见着包袱却亮起眼,顾不得旁的了。
“这颜色好鲜活,林大娘又做新衣了?哇!腰腕口还加了绒绣,大娘手艺真是厉害!”
小姑娘忘乎所以,起身比量新衣,“哈哈哈,竟让我先抢着了,下午我就穿这身去隔壁,蓉儿定会羡慕我!”
她面向童瑶,眼睛亮亮的,“我太喜欢了,谢谢瑶姐姐!瑶姐姐你不仅长得好看,眼光也这么好!”
蒋氏睥睨小女儿,不想当众念她,转首笑对童瑶:“她身型还没定,本就穿不下那么多衣裳,两身襦裙罢了,你介怀这个作甚?”
童瑶笑着摇头,“姑娘总是爱俏的。”
余香归心思都摆在了脸上,她放下衣裙,转而扒拉零嘴,笑得快找不着眼。
“太好了!娘总说零嘴会占肚子,平日里都不允我多吃,这回是五哥买的,怪不到我头上了罢?”
当下便捏起一块,欲放入口中,蒋氏实在忍不得,拍下她的手,“本就会占,放下,午食先!”
余香归的笑泄了气,撅嘴嘟囔,“瑶姐姐,你看你看!”
众人都笑开了,正好菜已上桌,一家子其乐融融进了食。
…
饭毕,笑谈片刻,蒋氏做主将零嘴分发各房,就连丫鬟也有份,余香归抱着自己那一小袋,哼哼回房。
出了屋,童瑶唤住佟枝枝,二女小声腹语了会,佟枝枝笑拍她手,点头应下,童瑶这才跟着余子归回了西院。
“方才和三嫂小声嘀咕什么呢?”
“女儿家的事,你少管。”说罢童瑶已先行一步。
“嘿?”余子归有些牙痒。
然而瞧她背影这般无拘,余子归又眯起眼,忆起她先前那虚与委蛇的模样,横竖对比,眼下倒是更顺眼了。
他“嗤”了声,大步跟上。
·
西院墙角还搁置着早间李叔抱来的桂花苗。
这苗瞧着有童瑶小臂那么粗,应是植有两三年,被人连根挖出来贩卖的,也不知还能不能存活。
蔫巴的桂苗,不禁让童瑶忆起越城宫闱的日子。
桂花时节,父王母后总喜欢在桂下凉亭对弈,说香味宜人,落子时思路更清晰。母后闲时,也会用桂花给她做香包,糕点,酒酿……
就连王兄,也曾以桂作诗。
“这苗你想种哪?”
男子的沉声将出神的童瑶拉回现实,她掩下眼中异样,回首望他,沉默几舜,童瑶才开口。
“桂花喜光热,也不知在东夷能不能活?”
余子归嗤笑一声,“怎地?今日还没把你晒到?倒让你为它愁起来了?”
童瑶哑口无言。
余子归笑哼:“放心,我定会让它枝繁叶茂,你就说想种在哪处就成。”
童瑶抿唇,环视一周院落,抬了抬下巴,“就那吧,别太靠墙,免得枝桠生到了外院去。”
“那我肯定不能让红杏……咳,金桂出墙。”
童瑶没再理他,径直回了屋,“午间我要小憩,你勿要扰我。”
余子归扬眉望她,倒是没再跟进去。
未中。
余子归换了身粗布衣,他从后院寻了几把趁手的工具,正欲挖坑放苗,听见游廊脚步渐近,他直起身,福齐抱着个包袱跨进垂门。
小丫鬟还是发怵,“五爷……三夫人命奴婢来给童姑娘送东西。”
余子归自然而然抬手,“给我吧。”
福齐踌躇:“三夫人说,要亲自交给童姑娘。”
余子归面露不耐,“她睡着……”
话还未毕,“吱呀”一声,厢房的门开了,童瑶依旧穿着那身鹅黄裙衫,立在那头,示意福齐过去。
“有劳枝枝姐,交予我吧。”
福齐侧身,绕过五爷快步上前,她压低了声,“童姑娘,三夫人说,这些都是新做好的。”
童瑶含笑点头:“替我向枝枝姐道谢。”
福齐扬唇,侧身回道:“是。”
小丫鬟又朝余子归行礼,匆匆离开西院。
余子归放下手中工具,“不是说要小憩,衣衫都没换?”
童瑶没接话,而是问道:“既要放苗,院子也一并修了?”
见她不愿说,余子归又望向她怀中包袱,电光火石间,想起今早她说的“葵水”,他吸了吸鼻子,没再追问。
“自然,你想要什么样的院子?”
“现得闲,我画图纸给你?”
余子归眼中有光,“我这就给你寻笔墨纸砚。”
童瑶呆坐半晌,也想开了,她虽离开了南郡,可事在人为,眼下既有机会,何不好好打造她的“南郡”?
日子总要过的,她想过得更好些,且承余家的情,她愿意改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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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规模不大,童瑶没将图纸画得复杂,垂门入口至厢房,她想铺石板路,两侧垫上卵石,右侧角种上桂花,院小建亭是不切实际的,因此她在树前五尺地围内,画了石桌石凳,左侧留出余地,或能围些花圃,或能摆弄假石,或能挖池种莲,端看余子归的意愿。
余子归在案旁称奇道绝:“你这哪是图纸?如此身临其境,拿出去都能卖上百两银子罢?”
童瑶面不改色,心中却是暗喜,哼,全当她的琴棋书画是摆设不成?在南郡,这些她要论第次,那真没人敢言头首。
不过这些都是往事了。
“怎么,你要卖?”
“不,我买!”
余子归将图纸轻轻吹干,深怕毁了,但眼瞅着,又蹙起眉,“这院落要建起来,恐是要废些时日。”
“慢慢来吧,我不急。”童瑶活动着手腕。
余子归咬牙,她不急他急!
“你再去想想室内要添置的家什,一并画予我。”话音未落,人已经拿着图纸转身出去了。
说干就干,余子归拾起工具,依照图纸开始规地。
画了会儿画,童瑶难得心情不错,她开了窗,坐在案旁构思家什器用,他高,又壮,除去她用,也得顾及那人的使用情景。
一下午,童瑶涂涂改改,也废了不少纸张。
时近酉时,童瑶才搁下笔,她舒展脖颈,这才瞥见院中的桂花苗已经种下,周边放了些石子圈起,还有不知从何堆来的泥土和石板。
许是天热,男人已经脱了上衣,此时正背对着她,用力搅拌着泥浆,随着他的动作,宽肩劲腰愈发显得匀称结实,烈日余晖下,就连汗珠也泛着金光。
童瑶呆愣盯着,倏尔觉得口干。
余子归似有所察,冷不丁回头,童瑶连忙别开眼。
他停下手中的活,抬臂蹭掉额间的汗,走近,“画完了?”
童瑶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嗯,我累了,你自己拿去看吧,不明的地方再来问我。”
说罢人已转身进了内室。
余子归眼下只想尽快完成他们的小院,也没追跟上去,目光下移,他专注瞧着案几上的几副图纸,不由得会心一笑。
接下来的日子,余子归早起练功的习惯变成了修院,他每日都干劲十足,也没围着童瑶转了,人不是在院中干活,就是到外头去寻材料。
正房。
吃完午食,余子归又匆匆出府了,今日女眷都在正房织布。
蒋氏堪堪称奇,“头一回见老五对干活这事如此上心。”
佟枝枝走针穿线,笑着附和,“可不是,以往有哥几个出头,哪需要他出力,眼下是不得行了,自然是要亲力亲为。”
“这么看来,还是瑶姐姐才训得了五哥。”余香归摸着下巴道。
童瑶面露尴尬,她颔首道:“许是我要求得复杂了些,确实为难五爷了。”
蒋氏笑得乐呵,面带自豪,“阿少给我看过图纸,咱家也是要出文人了,让那些街坊旧邻都瞧瞧,谁还敢说余府只有武将?”
屋内欢声笑语。
余香归囫囵吃着蜜饯,待咽下口中甜味,她眼眸亮亮望着童瑶,“西院的图纸就像幅画,我也想学,瑶姐姐教教我吧?”
童瑶还在观摩佟枝枝手中针线的走势,闻言错愕,她谦虚笑了笑。
“香归妹妹感兴趣,咱们可以一同探讨,谈不上教不教,我也是闲暇时,自己瞎琢磨的。”
蒋氏眼中满是难得,还是头回见小女儿这般主动,“我年轻时也习画,却学得不精,香归这才被我教得不上不下,瑶瑶作画有天赋,不妨带带这泼猴?”
“娘!”余香归立刻娇嗔,旁侧的佟枝枝织不下去了,笑得花枝招展。
小姑娘要急眼了,蒋氏这才不再揭短。
女眷们又穿了几针,李叔来报,“老夫人,庄家送来艾草和菖蒲。”
蒋氏一愣,“今岁这么早?先放到伙房去吧。”
“是。”李叔抱袋离去。
蒋氏看向福满,“马上端午了,明日采买,留意下有没有摊售青叶的,我们也该包粽给各家送去。”
“是,老夫人。”小丫鬟记在心里,明日便办。
余香归哼唧着穿过一针,“娘又不出门,每年都这么累作甚。”
蒋氏蹙眉,收了笑,“你啊,整日贪玩贪吃,得了件新衣就想着给柳蓉显摆,那柳家关系不用走动?高家不用送礼?新上任的盐运使呢?驻守集镇的统领呢?”
余香归不由得正襟危坐。
蒋氏还在继续:“他们哥几个官职虽不同,但手底下的总旗、小旗,都不用打点?我出不出门是一回事,有的事,做不做,那又是另一回事。”
见娘亲真动了怒,余香归立刻求饶:“娘,香儿知错了~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蒋氏哼了哼,这才重拾绢布。
余香归凑上去,贴在蒋氏身侧撒娇,佟枝枝则是没好气摇首。
童瑶看在眼里,蓦地生出许多感慨。
小姑娘是生在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