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chapter 6 ...
-
陈池屿挑眉:“我记得那家伙好像姓乔吧。认识?”
“不熟。”
越过乔峎那一排。
苏令窈坐在斜右下角方向。
陈池屿喝了杯水,或许是兴头上来了,陈池屿随口说。
“你知道我们这个圈子,基本上要听父母的——他算是特例,家里留着的好好家产不继承,非要留外头做摄影师,就因为这事吧,把自己父亲气病了。”
苏令窈:“……”
陈池屿挑挑眉:“不说这个了。”
点好菜。
陈池屿说:“我前几天收到消息。”
苏令窈:“什么?”
陈池屿压低声音:“坦桑那边和港城海关有勾结,非法走私的线索越来越多。绿会那边已经要求与我们联合行动,搞清楚里边利益链。”顿了顿,陈池屿道,“但这次的项目远比以往复杂,牵涉面更广。”
苏令窈问:“你什么时候得到消息的?”
陈池屿:“你在奥斯亚的那天吧。”目光投向窗的那边,“这次情况特殊,得实地考察塞罗斯保护区。但那里头人员复杂,当地局势也动荡。说实话,不太容易。”
“我看了最近几年出入境的旅游团,有几队的出境频率尤其高。估计都是表面上打着旅游的幌子实际背后是过去进行交易。”
苏令窈:“你的意思是……”
菜上了。
苏令窈夹了块扇贝,入口下去,淡淡的甜味裹进她的口中。
陈吃屿:“以旅游团为切入点。”
看她缓慢咀嚼的样子。
陈池屿眯起眼笑起来:“喜欢这道菜?”
苏令窈又夹起一块,看着窗头那边似乎有人坐下去了,淡淡应道:“嗯。”
陈池屿是海城人,菜一入口就觉着咸味太浓。
他本身对咸味的菜并不太感兴趣,此刻也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目光落在苏令窈一次又一次夹菜的动作上。
陈池屿微微一笑:“下次带你去尝尝清蒸鲥鱼,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味了。”
另一边。
乔峎面前坐下一个人。
女人涂着口红,指甲膨亮的,一坐下就带着香气,周围的人眼神若有若无的落到她身上。
美人在骨不在皮,郑艳是个明艳大方的女人。好看的女人不多,貌美如女星的更少。
“乔摄影师,久违。”
说罢,郑艳伸出手,朝乔峎一伸。
乔峎“嗯”了一声,扫了一眼她手,未握住。
郑艳笑了一声,并没有因为这个举动而气恼。心想,这传闻中的冷面摄影师果真名不虚传,很少有男人能在自己撑住第一回合。
他是第一个。
不过,有才华的摄影师脾气都大,她倒是不见怪,只觉得有趣。
缩回手,郑艳语气不显分毫忿意,仍旧保持笑意。
“我约您到这见面,其实是想知道,您为什么会取消和我们的合作。”顿了顿,她补充:“如果您是因为价格原因,我们会给到您满意的价格。”
乔峎微的抬头,瞟了她一眼。
“微信里和你说的很清楚了,这张照片已经不见了。”
两人在微信上有过交流,虽然对方并未明确承诺,但从郑艳的观察来看,对方持观望态度,应该并不排斥这次合作。
但乔峎回来后就变卦了。
照片没有,底片也没有。
眼下这话估摸着也是搪塞之语。
郑艳语气尽量保持真诚,“以后如果您找到了,可以随时联系我们。如果之后有任何拍摄需求,也可以随时联系我们。”嘴角浮现出微笑,“乔先生,您应该也明白,这是一笔非常合算的交易。”
说着,郑艳拿起桌面上放着的手机,起身准备离开。
苏令窈轻嚼慢咽着。
突地,她想到了什么,从包里拿出那张上午陈池屿递给她的那张照片。
“这张照片……”
她心里涌上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为什么没有情绪?
“怎么了?”陈池屿问。
她没有回答。闭上了眼睛,手轻轻覆上照片中那头象庞大的身躯上。
一直以来,她只要接触与动物有关的媒介,便能感受到它们的情绪——它们的喜悦、愤怒、忧伤,甚至孤独。
可这张照片,没有。
什么情绪都没有。
无论是愤怒,还是仇恨,都没有。
奇怪极了。
这头象在死亡前,经历了些什么?
注意到苏令窈这边的动静,郑艳目光从后头注视过去。苏令窈的一身打扮看起来倒像是学生,身边坐着那人看起来年纪倒是稍大了些。
两人样子看起来很像情侣。男的在收拾东西,应该是计划先走了。
从这个方向,她可以细微地、模糊地、看到一点那人手中照片的轮廓和色调。那是一张红绿色调的图,看着背景像是在一连串高耸的、密密麻麻的草丛之中,她是一个对照片和色彩都极其敏锐的人。
那张照片,她隐隐约约察觉到,好像是哪见过。
剧烈的呼吸中,苏令窈的视线定格在那张照片上,颜色在她眼底里慢慢放大,照片里那浑浊的眼睛首先流露出的是困惑、再是惊恐、挣扎,再是急切,最后是疼。
只稍是一瞬,她放下了它。
“……没事。”
陈池屿看了一眼她面前扫的一干二净的碗,嘴角弧度下意识地微弯,“那你先吃。我在车上等你。”
“嗯。” 苏令窈看他站起了身,摩挲着这张照片,顿了顿,突然说:“你有没有觉得。”
陈池屿回头:“什么?”
“拍这张照片的不一定是敌人?”
“嗯,的确。拍这张照片的人不一定是敌人。”陈池屿答道,看了一眼目光还黏在照片上的她,说,“但一定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苏令窈没说话。
从这个角度。
陈池屿说的没错。
只有当摄影者与拍摄地点之间存在一定距离时,才能称之为偷拍。
既然是以偷拍的形式记录下来的照片,那么,这张照片未必是犯罪者本人拍摄的。
陈池屿已经出门,她也准备收起这张照片。
见她身旁没了人,郑艳不动声色地走到苏令窈身旁。
“小姐。手底那张相片,能给我看下吗?”
苏令窈一愣,抬头。
郑艳微笑,带着几分善意。
没未来得及拒绝,她手中的相片就被抽出了,郑艳只当她同意了。
“咻”的一声,照片轻轻离手。
郑艳低头一看。
《残骸》
这不正是她一直想要的那一张?
苏令窈正欲开口,黑衣女人已将照片归还给了她,“谢谢。”
转过身,郑艳朝门口方向笑了一声。
“原来,你早就挑好了买家。”
不等苏令窈追问,郑艳便消失在了她眼中,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苏令窈顺着她的眼光看向那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乔峎?
乔峎攥着筷子的手一顿。虽不明郑艳用意,但也没呛声,连头都没有抬。
苏令窈见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朝她这个方向一瞥。
那一瞬间的神情,她捕捉到了。
他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半截阴影挂在眼窝下。那样子跟她上次见他时并无不同,依旧是漫不经心、随心所欲的样子。
她心底忽然涌起一阵烦躁,他究竟在搞什么?
握着照片,苏令窈径直朝他走去。
在他旁边停下,目光落在他面前的海参汤上。她从包里抽出照片,伴随着“啪”的一声,照片被按在他的餐桌上。
阴影骤然逼近,直直地落在乔峎桌面上。
勺着碗里的汤,乔峎还是没有抬头,只是淡淡说道:“说了。照片没有,如果——”
“你拍的?”
乔峎缓缓放下筷子,抬起头。
苏令窈站在他桌旁,那张令他永远无法忘怀的照片出现了。
乔峎声音凉下来,嗓音无声息地发涩: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苏令窈轻笑一声,在他的桌前坐下,“这是一张复印件,并非原件。不过,我怎么会有这张照片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倒是你,如果这张照片是你拍下的,你应该知道后果。”
“乔峎,上次听你说你没钱。”苏令窈讥笑一声,“我当是没信。现下看了,难道你是已经穷到要成为做这违法的生意了么?”
“象牙、犀牛角、穿山甲甲片、虎骨、熊胆。下一次你的狩猎品是什么,乔峎?”
舀汤到碗里的那只手顿了顿,乔峎缓缓抬头,苏令窈的语气锋利得让他挑了挑眉。“几年不见,苏令窈,你这嘴巴倒是愈发犀利了。”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看不见的火药味,每一句话都带着刺。乔峎静静地看向她,两人的眼神中,透着说不出的敌意,曾经的过往早已消解,误会,像一条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巨大鸿沟,难以逾越。
乔峎放下勺子,看着她的眼睛。
“苏令窈,别忘了。上次你在尼诺森林遇险,要不是我正好有车经过,你以为你还能平安回来?”
苏令窈一哽,忍不住想笑。
他还好意思提这茬?
遍地挣扎的动物,他竟然能做到从万骨遗骸中走出,却选择漠视,只为拍下自己想要的那一瞬间?
她裤脚沾满了血、连手都刮上了无数印痕,他却在远远地观望,像一个站在生死边缘之外的旁观者。
“苏令窈,我再说一遍。这张照片,不是我拍的。”
乔峎的声音很淡,语气无波无澜,像是没有任何情感掺杂其中。
“但是我认识拍这张照片的人。”
“谁?”
乔峎看向她。
“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