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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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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陛下,别再到市中心去了。”
乔治突如其来的改口让君士坦丁感到些许异样,他们的关系就这么僵着。一个在等待回迦勒底的机会,另一个被公务和魔术搞得焦头烂额,各惦记各的。所以君士坦丁没想到什么能让乔治改变态度的因素,除了那不定时发作的、对罗马帝国的离情别绪之外。
不过,体察情绪对情况毫无帮助,只能徒增烦恼。君士坦丁的思考转回现实。
“我是从者,流行病不会影响我。”
“您把我当个人吧,流行病会影响我,”乔治解释,“原定的战斗因为某个御主发烧取消了。”
圣杯战争还能请假?君士坦丁对乔治和他的同僚们有了全新的认识,也对他这烦人的引入话题方式习惯了。
“本地魔术师的决断是合适的。你也适当放轻松一些吧。”
“我要是歇了,这事就会更完美。”
“完美?”
“没完没了也是完美。”
“……谁决定中止那场战斗?”
“投票。”
君士坦丁对魔术师的民主认识也刷新了。他不再劝说,转而在能行动的范围内做自己的事。他的行动范围仅有圣迪米特里奥斯教堂,所以内容非常有限:水报告、联系迦勒底、种菜、赶走山上跑来的野猪。这让他看着不像个从者,而像躲在某处躺平的数字游民,看似自由,实则受限颇多。
君士坦丁拿着乔治给的代价和迦勒底去谈了,果不其然,迦勒底现在很忙,这个价码不够让藤丸立香出场的费用,连卡多克·泽姆露普斯都搬不动。
君士坦丁没有当即让乔治知道,而是等了几天,期间米斯特拉斯圣杯战争毫无进展,御主一个接一个发烧,请假的投票持续不断。他无语,加上自己身为从者的财产对迦勒底继续开价。
过程有些简略,君士坦丁是直接找戈尔德鲁夫的,没有知会藤丸立香,他的假设似乎没错:迦勒底对他很放心,全盘托付。迦勒底越信任他,他就越害怕自己会对某个念想、对“那座城”伸手。好在当前战斗没发生,所以圣杯并无踪影。
戈尔德鲁夫要算算成本,君士坦丁很理解,就继续等待。至于为何加上私产,则是为了藤丸立香。除去藤丸立香,他没什么世俗的欲望,所以此举有点纵情的意味。
某年的圣瓦伦丁纪念日,藤丸立香送了巧克力来,让君士坦丁回轻点的礼,就差把“你朝财政不发达”这话说出来了。
君士坦丁做从者的时候依然有财务的考虑,虽然没有生前国家级别的压力,敏感还是如影随形。君士坦丁自认没表露出来,只能是藤丸立香好好做过功课了。他没有点破,只是默默领受。
圣瓦伦丁纪念日之事给君士坦丁留下了点念想,所以不给藤丸立香出点血,他感觉浑身难受。
戈尔德鲁夫的答复很快:迦勒底所长重视人才,不愿意为蝇头小利滥用——藤丸立香的含金量还在上升。不过迦勒底留了个口子:如果圣杯或者特殊魔术道具出现,可以派藤丸立香去看看。哪种圣杯无所谓。藤丸立香的出场,有钱都买不到啊。
君士坦丁自然早和乔治打听过了,无果,圣杯在监督者主教手里,死都不拿出来显现。君士坦丁惦记归惦记,还不至于为了见藤丸立香一面就去杀人。至于其他的魔术道具,别想了,希腊的魔术师和希腊财政一样寒酸。戈尔德鲁夫不缺别的,所以君士坦丁加码的钱又没花出去。
奔波徒劳、毫无进展是世间的寻常。事已至此,先吃饭吧。君士坦丁把奶油浇到意大利面上,用叉子搅拌起来,深色的牛至碎在浅色的奶油间均匀起伏,配上鲜亮的胡萝卜,简单而富有视觉的抚慰。
乔治没在,君士坦丁自己洗了餐具放好,回到寝室思考下一步的报告怎么水。报告本身不重要,迦勒底对他也没有要求。只是这困境之中,他需要和人保持联系。报告是一种手段。
至于做什么,君士坦丁心中有了打算:截断和乔治的魔力联系。这不是一个魔术或者现实的考虑,而是合理的试探。毕竟他随时可以启动术式,但是他对乔治没有控制手段,他们还没到动用暴力的程度,而且被魔术师喜爱不是一个合适的理由。
——被魔术师喜爱?
君士坦丁为自己的念头感到微微惊讶。他很少有自恋的想法,这感觉更多是作为一种推论出现在他脑中的。他沉下心来,仔细厘清先前的事实。
君士坦丁回应召唤时,用真名诈了乔治一手,对方当场一招天体大魔术回敬。虽然嘴上的阴阳确实让对方不爽了,但此事就此为止。
之后的摩擦和禁足更多是出于现实的考虑,无论是魔力消耗还是全球疫病。乔治没有马上解释全部的理由,尽管不够周到客气,但作为御主而言这是合理的。
了解到乔治需要拿私产补贴组织之后,君士坦丁也狠狠共情了。在捉襟见肘的财政状况下保持体面是多么困难的事,他太清楚了,这让他感到先前的照料确实是在这里能得到最好的了,阴阳和尴尬就算了吧。
共情是一回事,君士坦丁没有手软,他唤来乔治:
“生前我曾在某地收到过一件魔术礼装,它足够让我为魔术师稍微分忧,在保留契约关系的同时摆脱魔力消耗的烦恼。它被存放在某地某处的教堂之中。那是一件绘有野猪的古典图像,我不记得它是教堂的装饰、或是衣橱的珍藏,总之,它曾在罗马人土地上的教堂里。去为我寻来吧。”
听到“衣橱”一词时,乔治明显僵直片刻,脸上闪过柔软的忧伤。
“那意味着您可以自主行动,陛下。”
“仅限于在罗马拥有过的土地上,”君士坦丁随口诌了细节,细节总会让谎言变得真实。
“我怎么保证,您得到它之后,不会像生前那样,为了崇高的目的抛弃现世的存在?”
“这是要我保证的,不是你。”
“您怎么保证?”
君士坦丁保持着耐心:“你是魔术师,按你的意思来吧。”
经典的软钉子,把皮球踢回去。
乔治注视着他:“陛下,仅凭这些信息,我恐怕没法让您达成所愿,您还记得更多细节吗?”
“在佩特拉——”这谎是君士坦丁事先准备好的,“阿嚏——”
身体的反应告诉他,他可以闭嘴隐瞒,但开口撒谎确实不是强项。
“明白了,半点没听清。您和我一起去吧。”
君士坦丁想的是莱斯博斯岛的佩特拉,他觉得正常的希腊公民想的都是那里,但是在机场值机时,机票上的“约旦”也回敬了他一点震撼,他意识到自己被那个喷嚏葬送了。
“圣杯战争还没有结束,现在去那么远的地方,恐怕不太安全。”
“如您所言,本地魔术师的决断是合适的,他们能请假,您要还觉得我是个人,那我也能,所以我现在放轻松了。”
君士坦丁不再说话,他感觉这场圣杯战争最大的阻碍就是召唤他的这位魔术师乔治,真想封他一个“罗马最烦的狗”的称号。
时值瘟疫荒芜之季,飞机上没什么乘客,升空平稳后,君士坦丁觉得冷,就抱紧手臂,两个小时的空中行程让他觉得还是忍一忍。乔治让空乘送来毛毯,把他裹在里面,隔着毛毯顺势搂住他。
从生前到迦勒底,君士坦丁都很习惯这种亲昵的社会风气,就随着对方搂着,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紧接着柔软的拍打落在他的腰上,这不对了,这是他最喜欢的隐秘抚慰之一,迦勒底的列位罗马先祖和藤丸立香都不知道。没错,迦勒底有传统的罗马风气,出自人类本性、基督教都拦不住的那种。
“我们之前认识吗?”君士坦丁问。
“嗯。”
“什么时候?”君士坦丁坐起来。
乔治笑着看他:“从圣杯战争开始的时候,好几天了,您不会忘了我叫什么吧?”
这回答让君士坦丁有点想放下繁文缛节,给对方一点正常的教训,但是那拍打从力度到节奏让他迷惑。
和他亲热过且知道他隐秘癖好的男人有两个,每一个都亲近而高贵。他们伴随他人生的大多数时间、足够让他为国家和自己感到愧疚、像面对故乡之城的死灵那般愧疚,他不想主动知道。
“着陆之前不要和我说话了,”君士坦丁发出小小的抗议。
飞机很快降落,两人在酒店办理入住,佩特拉古城在遥远的山谷之中安静矗立。
“考虑到明天的行程,您的魔力还有需要补充的余地。”
在房间的时候,乔治如是说。他在飞机上真就没说话,所以这话无比正常。要求也非常合理,君士坦丁配合着继续表演。
“还好吧,四个小时之内的普通行动应该没问题。”
“我的计划行程是九个小时,您清楚自己的魔力储量能撑多久吗?”
“战场局势需要随机应变,精算不具备意义。”
“那我告诉您,您现在的魔力储量是总量的百分之六十。今晚到明早静息不动,会消耗掉百分之五。剩余的魔力存量足够您骑马行动九个小时,战斗另计。如果一件魔术礼装具备让您中意的价值,我想它不会轻易得手。”
君士坦丁脸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改变了印象,如果要通过计算得出这结果,据他所知,世间只有阿特拉斯院、迦勒底和藤丸立香做得到,他通过达芬奇的礼装算过,所以有把握。要是让他自己估算,魔力存量大概是一种“感觉”,接近人类体力的意味,不会那么精确。
君士坦丁一直以为乔治更注重自身魔术,想得太简单了。
“明白,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