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阱迷影》那只爱睡觉的猫

3、Chapter 3

　　矮矮的古老红瓷墙岩像被埋葬的一条坏掉的血管，

　　路上一幢幢小的旧式英国土砖房掩在灰沉沉的云雾背后，夜更深沉了。

　　浓雾下车行驶艰难，但总归是到了。

　　车停在了南希斯曼街13栋楼。

　　这里是南秋的家。

　　荒废、旧式、落败。

　　恍错的煤气灯下。

　　窗沿的雨水携着风滚落成一个又一个大的雨珠，一阵一阵扑打到南秋的脸颊上。

　　南秋走到了门前，转过身望着注视着昏暗路灯下的陈矍均。

　　手腕抬起，停在即将叩响的破旧门窗前。

　　南秋说：“你可以走了。”

　　陈矍均点头，“不急。”

　　按了。

　　铃声响起，她转过身，陈矍均还在。

　　屋内隔了一会才有动静，姜震华提着垃圾打开门。

　　粗鄙的声音带着骂骂咧咧：“她妈的，大晚上。谁啊？”

　　姜震华看见门口的影子，本还在打量。

　　南秋被扯住往前一步，整个身子没入屋内的黑暗里。

　　雨总算小了些。

　　远光灯点亮了这条灰暗小道。

　　见南秋进了门，司机也打开车门。

　　“先生，上车吧。”

　　陈矍均转身。

　　“嗯。”

　　车即将拐角，涌进A1公路。

　　立在土坡上的屋子恍恍错错，越来越小，漆黑夜里像是被夹在风中被刮散的碎布，与这辆奢华的车背道而驰。

　　陈矍均回头，那屋还是暗的，隐入那暗里的门抹上了不少阴黢黢的影子，像是从未有过丁点人的迹象。

　　陈矍均眉头皱了起来。

　　“老董。掉头。”

　　另一边，

　　姜震华上前一步扯住南秋的衣领，将她往屋里领。

　　“小婊子，上次砸老子！还敢回来——”

　　南秋的身子扑在地面上，来不及思考，她的脖颈上被掐住。

　　爬起来，却又被遏制住。

　　她的背抵靠在桌角前，看着未阖上的门。

　　似乎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里头是暗的，外头也是暗的。

　　看不清颜色的相框，一下落下来。

　　南秋翻过身，用随身携带的防狼麻醉喷雾对准高大的男人狠狠喷过去。

　　“啊！”

　　男人应声倒下。

　　她站着。

　　居高临下的看着爬着的男人。

　　姜震华身躯扭曲如蚓，一下倒在地上。

　　南秋捡起那张掉在地面的相框，冰凉的触觉滋滋的传达进她的指间，门两侧昏黄的烛火颤巍的飘动下，浮现出赵女士那张脸。

　　一张黑白色的脸。

　　身后又传来窸窸窣窣声音。

　　而随着脚步渐近。

　　南秋耳畔竖起警惕。

　　门外的车灯再度点亮整条路的尽头，门内也透进了一些光。

　　陈矍均走上台阶，屋内的陈设与环境逐渐在他眼底清晰起来。

　　陈矍均倚靠在门前，“屋里的灯怎么一直没亮？”

　　这人是因为担心她安危才回来？

　　南秋怎知他又会复而后返，一时拽紧了手中的相框，不由哧哧地笑了起来。

　　向来只有人自愿被伤害时才会受到伤害，因此，所有的伤害，都是自找的。

　　“忘交电费了。”

　　陈矍均往屋子内走去。

　　“这样啊。”

　　陈矍均走到客厅，扫视了周围一圈，南秋眼睛死死盯着他身影。

　　南秋忍住烦躁想：他以为自己是谁？这是民宅，是她家，不是马路，也不是公区。

　　打量他一眼，南秋叫停他：“陈矍均。”

　　“嗯？”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陈矍均停下了脚步。好奇上来，问道：“什么？”

　　南秋淡淡回他：“贴违章的交警。”

　　陈矍均笑了声，“是么”。回头看向她，语气淡淡的，“我还以为你杀人了，不敢开灯呢。”

　　南秋不怒反笑：“哦，你说的有道理。但我没刀。”

　　陈矍均走到她身前，打量她。

　　小姑娘泪痕与红痕未消，陈矍均不经意开口：“你想要刀？”

　　半响，南秋沉默着还未来得及应答——沉甸甸的感觉自手心传来，她僵硬而被动地握住了一个东西。

　　她垂眸看向手心。

　　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刀，被她握住了。

　　南秋骤然抬起头。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陈矍均微笑地看着她。

　　“自保而已。”

　　空气一下陷入诡异的沉默。

　　南秋意料不到他竟如此狠，明知那滩烂泥一般躺地上的那个人是和她有关的人。

　　她另一边手紧紧握住赵佩辛的遗像，半响，从牙缝吐出尖锐的声音。

　　“您可真是太抬举我了。”

　　陈矍均呵呵笑起来，也不回她的话，“今晚还打算在这呆？”

　　“这是我家。”

　　陈矍均：“那你家，可真有意思。”

　　南秋走上前一步，直视他的眼睛。“陈矍均，你到底想要什么？”

　　“？”

　　“你在Heaven Bar里指明要我给你送酒，你以为我不知道？”

　　南秋淡淡一笑，接着说。

　　“你以为我是故意找机会接近你？不是。我进入那处宅子，因为我的身份就是试验员，对宋幕桔来说，我能纠正他一部分的行为，这是导师接下的项目。”

　　陈矍均：“你以为我觉得你刻意接近我？”

　　“……”

　　“陈矍均，你三番四次的出现，原因？”

　　陈矍均沉默了。

　　“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

　　南秋摇摇头：“我们不一样。”

　　“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我们的世界不一样。”

　　陈矍均步步紧逼。

　　“所以，你愿意继续这样的生活？”

　　南秋咬牙切齿，“我已经，习惯了。”

　　陈矍均笑了笑。

　　“你没有习惯，你习惯就不会做自己不想做的工作，就不会制服他。你只是……”

　　和他一样，无可奈何。

　　南秋并不回应。

　　“所以，你想要的是什么？说那么多——你的目的呢？”

　　陈矍均悄然一笑，缓缓走到她的身前，巨大的身影，蔓延至她的脚踝、肩膀、胸口。

　　陈矍均看着她，说：

　　“和我结婚。”

　　“我会帮你解决一切。”

　　还没来得及回应，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屋内的灯一直没亮，隐有物品破裂的声音，司机马不停蹄地小跑上来。

　　老董：“先生！”

　　陈矍均：“我没事。”

　　老董：“我担心！”

　　陈矍均回道：“哪有什么事？走。”

　　话音落下，他看向屋里角落站着的南秋。

　　“留这，还是回我那，你选一个。”

　　南秋目光落到烂泥似的养父身上，那里肮脏不堪。

　　留下，半夜姜震华殊不知可能又要来一阵表演，她明天还要见导师，实在是没精力耗了。

　　陈矍均走下阶梯，心知她的决定。

　　嘴角闪过一丝应当如此的笑，回头看她：“趁他没醒，收东西。”

　　02

　　“擦下。”

　　陈矍均拿着消毒水和绷带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到她的手腕上，那里的血痕让他皱了皱眉。

　　南秋接过消毒水，抹在手腕上：“谢谢。”

　　“我去洗澡了，你随便挑个客房，选中哪个直接住，有需要的东西明早我要老董给你备着。”

　　“……”

　　他说的话太理所当然，擦着药的南秋一怔。

　　半响，回过神来。

　　“谢谢……”

　　陈矍均走向另一边，随意一笑。

　　“不用那么客气。”

　　南秋一边擦着消毒水，一边想着最近姜震华的举动。

　　他最近太暴躁了，总是动不动就开始动手，她得想一个后路。

　　沉思着，她走向诺大的落地窗前。

　　陈宅位于东区，毗邻伦敦桥。夜晚的天空闪烁着金色光辉，南秋披上外衣，凝视着窗外的景色。陈矍均住的公寓位于CBD高楼的顶层。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里，他的居所竟俯瞰着这个城市。

　　地板有些冰凉，她目光望向夜色下的远方。

　　那是她方才走过的地方。

　　那条她刚刚走过的路，跨过的桥，虽然只有短短2公里，却仿佛是一条她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继续在陈矍均的房子里踱步，房子的面积大得令人目眩。有女士衣帽间，看来这里应该是有女人住过，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谁。

　　不过，是谁也不重要了。想着，南秋嘲讽似的笑了笑，像她这样的身份，就算是以名不正的身份住进来，又算得上什么呢？

　　整个设计大抵是跟着陈矍均审美来的，南秋走在不同的房间内，感受到一丝冰冷的气息，这不像是一间房子，或者说称之为家。

　　而像是只是临时落脚的酒店。

　　只是那间被封着的房门有些不一样，她推开门走进去。

　　摆放着无数朵玫瑰花的房间，不知道是为谁而留的，灯也没歇。

　　窗帘微微摇动，桌上放着一叠相册，南秋手触碰到相册的边角。

　　人的好奇心总是无处不在。

　　她手覆在相册的封皮上，掀开了一页。

　　陈矍均竟在练枪。

　　训练场里，他带着黑色偏光镜，清晰可见的肌肉蜷在射击服里，南秋不由得浑身竖起鸡皮疙瘩。

　　他像一个伺机而动的鹰。

　　他练这个做什么？

　　男人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她继续翻页的手一僵，陈矍均的气息从她脖颈里传来，浮出热流。

　　“在看什么？”

　　她有些僵硬的收回手，“抱歉。”

　　“能理解。”

　　陈矍均感受着怀着的余热，靠近了她，小声耳语：

　　“好奇是心动的第一反应。”

　　南秋从他胸口挣脱出来，脸骤地有些红。

　　“……！”

　　这些年，陈矍均不是没遇到好奇的女人，只是像她这样简单的好奇，实在太少。

　　好奇的是什么？不过是他的财力、資源、人脉、名望——等等一系列涉及到地位的隐形财产。以至于，才一住到屋子里，就要开始观察他请设计师设计的名画、收集、房产。

　　第一个关注他过去的人，竟是她。

　　他突地想笑。

　　03

　　一夜无眠。

　　到点，她的身体像触碰到了开关，醒了过来。

　　房间空荡荡的，她走到客厅。

　　收拾着昨晚的东西，包括自己的资料，以及一会儿要交给Mr Lil Wayne看的论文。

　　才迈入长廊，南秋发现昨晚那个司机已在门口等着了。

　　“南小姐！”

　　老董毕恭毕敬的鞠躬。

　　南秋换好鞋子，一边系着鞋带一边抬头，“您有事吗？”

　　老董：“先生委托我送您到学校。”

　　南秋系好鞋子，站起来，笑了笑：“不用，距离学校也不远。”

　　老董尴尬道：“其实……不是这样原因。只是因为，先生害怕您过去途中会遇到危险，所以还是尽量避开昨晚的那种情况为好。南小姐，您在我视线内，先生也会放心些。”

　　南秋一怔，突然想到昨晚……

　　是。

　　姜震华醒来后，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当然——

　　也不会放过他。

　　额角的碎发挡住她的眼睛，她不露声色地笑了笑。

　　南秋回头看了一眼客厅，空无一人，巨大的，由内而外的空寂笼罩了她。

　　桌上摆着一朵玫瑰。

　　老董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南秋粲然一笑：

　　“那真的麻烦您了。”

　　身上已经留着数不清的伤痕了，出门前她套了一挑淡蓝色围巾，挂在脖子上。

　　才到新区，南秋手机便浮现出消息。

　　林立梨约了她在校门口见面。

　　风有些大，林立梨站在门口小腿还有些颤动，也没看见南秋骑着往常那辆自行车出来。

　　直到车停在门口，林立梨才震惊地看着她走下来，“不是……南秋？”

　　“咳咳……”

　　呛了一下，南秋走到林立梨身前，“外面风那么大，怎么不到里边等我？”

　　“哎，你真被包养了？”

　　——包养，南秋听见这个词，眉头一皱。

　　“什么？”

　　林立梨犹豫着，南秋喝酒的照片在社交平台都被传遍了虽不知是谁发出来的，但看样子，确实是她。

　　“全被传的沸沸扬扬的，你前天晚上……”

　　南秋打断她。

　　“立梨。我说了，我缺钱，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是在Heaven Bark一直是在兼职，但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包养”这种事，你是怎么了？”

　　林立梨悻悻闭嘴：“我就说说……你从这车下来挺惊讶的。”

　　走着，林立梨口袋突然响起铃声。

　　她接过电话。

　　“喂？”

　　南秋脚步停下来，等着她。

　　林立梨的表情变得很奇怪，直到瞳孔放大。

　　南秋才意识到不对劲：“怎么了？”

　　周围的学生来来回回，骤然停下一下撞到了人，林立梨慌忙地道歉。

　　“抱歉！”

　　“南秋，你先去找导师吧。我……”

　　南秋皱眉看着她：“到底怎么了？”

　　“我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