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弦月》暗夜女巫

9、9

　　雨突然地就下了起来。眉眉来不及躲闪。或者她根本就没有想要躲闪。滂沱大雨夹杂着郁闷的雷声迎面而来。眉眉呆呆地站在操场上，一动不动。好像在一瞬间，她失去了唯一的好友。雨打在脸上，好痛。眉眉像树上那片摇摇欲坠的叶子，瑟瑟地抖着。雨水顺着头发、脸颊、脖子、身体一直往下流着，眉眉的世界里只剩下这倾盆的雨……

　　“尹眉！尹眉！你在干什么？！”赵文卓撑着伞急速地向操场奔来。
　　妻子因为上星期天他的爽约而赌气搬到她儿时的伙伴——自今未嫁的项秋那里去住了。怎么劝都不肯回来。害得他不得不在这个星期里自己跑菜市场买菜做饭吃。谁知道他刚出门，这雨就不迟不早地下起来了。偏巧在灰蒙蒙的雨帘子里看到操场上那个纤弱的身影。赵文卓开始佩服起自己的眼力来了。八百度的近视眼镜居然还可以看得如此远且准确无误。
　　赵文卓将自己的大半个伞撑在了眉眉的头上。可是这个女孩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像被施了魔法般，还是呆呆地站着，呆呆地盯着前方。
　　“尹眉，尹眉你怎么啦？”赵文卓觉得不大对劲。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天！好烫！
　　“尹眉，你说话呀！雨好大啊，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赵文卓使劲地摇眉眉的肩膀，希望可以把她摇醒过来。

　　眉眉被赵文卓这么一摇，清醒过来。眼前看到自己想了无数次的人，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却突然有一股气直冲脑门，身子的气力瞬间消失，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本来看到她眼神一亮，以为她回神了，谁知道她竟然迅速地倒了下去。赵文卓想都没想，本能地将眉眉一把抱入怀里。天哪！隔着湿透了的衣服，赵文卓仍然能够感到她的身体滚烫。
　　“这个傻孩子，有什么想不开的，干嘛淋雨呀！铁打的人在这雨底下都会生锈的，何况你的身体这么瘦弱。”赵文卓爱怜地自言自语。他叹口气，便匆匆地抱着她走向家里。

　　放了满满一浴缸热水，赵文卓将眉眉缓缓地放进去。赵文卓想起妈妈在他小时候经常说：“淋了雨一定要用热水冲澡，不然会感冒的。”现在他无法给她冲澡，只能把她整个放入浴缸。
　　赵文卓用一块热毛巾轻轻地擦拭着眉眉的脸和额头。她有着长长的睫毛，一吹仿佛就会化成碎片，让所有的欲念坍塌。
　　他用吹风耐心地将她的头发慢慢吹干。

　　眉眉微了微皱着眉头，是在船上吗？为什么她感觉浮浮沉沉的荡啊荡，眼前是一片一片的大雾。浪来了，浪来了。船被打翻了，她掉进了冰一样的海水里。好冷，好冷啊！救命呀，救救我，谁来拉我一把，我好害怕……
　　是谁抓住了她的手，是谁阻止了她的下沉，是谁在温暖着她的身体？眉眉缓缓睁开了眼睛。头好痛，刚刚好像掉进了冰窟，可现在却觉得越来越暖和起来。朦胧中她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是幻觉吗？是幻觉吧。眉眉心底叹了口气。就连最要好的朋友都弃她而去，他怎么还会守在她身旁？好累啊！真的好累！眉眉又闭上眼睛。

　　“尹眉，你醒醒呀！你是不是醒来了？啊？”好遥远的声音，却字字都听得清晰。是他在呼唤我吗？
　　“尹眉，你不要睡，你快醒醒，我看到你睁开眼睛了，你醒醒呀。”确实是他的声音。那个在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声音。我在做梦吧。唉，为什么梦里你才会离我这么近，为什么梦里你才会轻轻拍着我的脸。
　　“眉眉，眉眉，是我呀！你快睁开眼睛。你看看我。啊？！眉眉！”赵文卓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扶起斜躺在浴缸里的眉眉，使劲地摇晃着。他必需要使她清醒过来，她得喝药，她得换干燥的衣服。

　　在巨大的震动中，眉眉终于被迫睁开眼睛。赵文卓捕捉到她的眼光便再也不放开：“眉眉，你醒了吗？眉眉！你看着我，我是赵文卓！你好好看看！”他慌乱中居然直呼自己的名字，而没有像以往一样，在自己的姓氏之后冠以老师这样的称谓。
　　“哦……”眉眉的头很痛，痛得她不自禁哼出来。不过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因为她现在确信，她没有在做梦，眼前的人的的确确是赵文卓没错！
　　“赵老师……”眉眉虚弱地喊。
　　“好啦，你不要说话，听我说。一会儿我用浴巾抱你出去。我的卧室里床上有一套干的睡衣，你自己换好吗？换好了就吃药。药在床头柜上放在。我现在先去给你倒水。水杯和药放在一起。你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你吃了药再睡，安心睡好不好？”赵文卓心痛地看着她。
　　“嗯。”眉眉微微点点头。
　　“好，我去倒水了，你可千万别又睡过去哈。你要等我回来！”赵文卓轻轻拍拍眉眉的脸颊，转身出去。

　　好舒服的被子。眉眉躺了下来。赵文卓轻易地就将她抱了起来，他的臂弯结实有力。
　　“赵老师，谢谢你……”
　　“嘘——不要说话，好好休息吧。我会一直守着你的，不用害怕。”赵文卓握了握她的手。虽然赵文卓不知道这个女孩出了什么事，可是他听到了她昏迷时说的话，他知道她心里的恐惧。
　　眉眉安心地睡去。带着一丝温柔的微笑。

　　赵文卓小心地替她掖好被角，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