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之约》高山五味子

19、第 19 章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温水村呆了三年后，今年夏天我收拾行囊准备出山去汪府一趟，不管如何，我都要看看汪府。在告别村长大婶和乡亲后，跟着吴货郎出发了。每年夏天他都会坐骡车出山卖药材再采买东西进山。
　　走了六天六夜后方才踏出神农架的地界。又行两日方才到襄樊。看着热闹的集市有点恍惚，太久没有见到如此多的人，这份烟火气也让人怀念。呆山里久了，习惯了清净。
　　‘吴叔，我就到这。等会去码头坐船。’
　　‘好咧！你要是回来的早就去猫儿胡同找我，一起回山里。我要在襄樊买卖三个月’
　　‘晓得了，吴叔。我先去码头了。’
　　吴兴看着远去的汪苮，想着她的变化，刚进村子时整日发呆，每日就如同行尸走肉。好在村里孩童日日黏她，才慢慢有了一丝人气。现在则是完全融进村子里了。一身最寻常的灰色棉衣，是村里妇女们最寻常的衣衫，汪苮穿着有着说不上来的不同。‘哎。。’想到这吴兴叹了一口气，赶着骡子向猫儿胡同走去。
　　食过牛肉面后，随脚商上了去往郑州的商船。一路上沉默寡言，用大婶特调的药汁涂抹全身，避开他人颇为有效。尽管如此也有惊险时刻，路过船道险些被醉鬼拉进屋内，好在药汁特臭，令人反胃一时松开，否则难逃一劫。经此事后我不再走动，胆战心惊过了十日左右，方才到郑州。下船的那一刻，才绝腿软，后背已大汗淋漓。
　　沿着街道缓慢的行走，心中思绪良多，双腿沉重。不知行了几个时辰，终于站在汪府的门口。牌匾已换，门口的石狮子也更为霸气，威风凛凛。甚至门口还有几个小厮守着，与汪府的低调全然不同。
　　‘物是人非’我转身离去。浑浑噩噩不知要去向何处。突然与人相撞倒地，看着头顶的天，竟是如此遥远。如此遥远，何以我们汪家一朝覆灭？此刻我开始恨，恨天子，恨皇家，恨这朝廷的不公，强烈的恨，无尽的恨淹没了我。
　　‘毁了这里，毁了这里，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脑海里突然窜进一道充满恨意的声音不停叫嚣，身体承受不住这充满怨恨的声音，头痛欲裂。
　　‘不行，不行，啊。。。’满地打滚，我开始崩溃的大喊。路过的人指指点点，原来是个疯子啊！
　　脑海里声音平息后，夜色早已降临，街道空空如也，只我一人。狼狈的爬起身，走向城东的客栈。
　　‘三小姐？’颤颤巍巍的声音在巷子里响起‘是三小姐吗？’我迟疑着转头看去，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京城的老管家。
　　‘是我’遇见了汪府老人，是我没有想到的。
　　‘三小姐请随我来’老管家提着灯笼向前走去，乌黑又不知尽头的巷子，好比汪府深不见底的过去，一时有点胆怯，不知会面对怎样的结局。默念三遍心经后，我向前走去。
　　老管家家在城南，燃着的一盏油灯照亮了厅堂，勉强看清房屋矮小，物件摆放倒是颇为齐整。老管家看着屋子有些局促，将凳子抹了几遍才请我入座。尽管此时，我破布烂衫，披头盖面一身狼狈。
　　一室安静，无人开口。
　　‘老管家，你一向呆在在京城，何时回到郑州的’我想知道答案，我想知道当日郑州汪府发生了何事。
　　老管家端着茶壶添茶，摸着茶杯讲述在我和大哥离京后不久，他也变卖汪府资产回到郑州。‘是大小姐传信让我卖的，不计亏损，以求早日离京。到郑州时三小姐你已出发去往荆州。四月十日清早，老爷夫人突然间遣散了所有的奴仆，每人都多结一年工钱。大家不知缘由，请求留下来，老爷没有答应，还记得老爷那天的神情十分严肃。最后大家只能各自回乡置业。我老了，就不回乡了，每日做点零碎的活计，酒楼打打杂，也能生活。’
　　看着老管家，我一阵羞愧，山里将将够自己所用，此次我也只有盘缠同些伙食费，没有多余。老管家看到我的神情，哈哈大笑‘不用在意，我一切都好。’添了茶水后继续说道‘仅过了十来日，街上百姓人人都在传言汪府倒了。待我赶到时老爷夫人已戴上枷锁被官兵押着跪在汪府门口，官兵宣读皇上旨意，说是汪府重大贪污，愧对百姓，皇上震怒，为了震慑其他官员，当街行刑。百姓不知缘由，听到是贪官便向老爷夫人砸东西，老爷护着夫人被石块砸到昏迷。夫人怨恨皇上，开始破口大骂，刽子手当即手起刀落。。。。。。就这样，老爷和夫人走了。’
　　听到这里我死死咬住嘴唇，沁出血珠也浑然不觉。今日在街道的突然头痛，想必是母亲遗留的残魂，因为太过怨恨，久久不散。
　　‘那父亲母亲的尸首是如何处置的？乱葬岗还是？’
　　‘大家伙在乱葬岗找到老爷夫人的尸首后，下葬了。没敢立碑，在杏花村那边。’
　　‘老管家，那你知道大姐她如何了吗？’
　　‘三小姐，你要撑住啊！凡事皆是命，由不得我们自己。这世间的苦难都得我们自己熬过去啊！熬过去就好了。’看着我的样子，老管家叹口气‘我是听官差说的，大小姐在宫里做了才人，受皇上宠幸，得以怀上龙胎。虽说汪府出了事，但是皇上看在龙胎的份上，暂时不问罪大小姐。不想这引起宫里其他娘娘的嫉妒，趁大小姐御花园散步时推她落水。一尸两命。。。。。。也有宫人传言说大小姐因为知道汪家满门覆灭，不想独活，怀着龙胎上吊了。’
　　哪个传言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大姐已经不在了，这世间只有我了，我早该想到的。‘凡事都有一线生机’大姐的嘱咐还在耳边，就是想着一线生机我才撑到了今日。原来是如此可笑。
　　‘老管家你早日歇着吧！我。。。我以后。。。得空再来看你。’说完我大步离开了屋子，任泪水迎风而落。
　　回到客栈休息，坐在床上看着烛火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