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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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因为白日难得晴了一日，这几日都是暗云笼罩的夜色似乎也随着清朗了起来，透过薄薄的浅云，偶尔还能窥见那一轮明月。
风晴雪已经陪着水落桑在山崖边上呆了一天，看着那太阳从东至西，看着暮色渐沉，有时说一些话，但是更多的时候却是什么都不说，只静静地看着。
一个看了高远天际云卷云舒风云变幻，一个看了山崖之下溪水潺潺芳草萋萋。
风晴雪间或问了几句有关于尹千觞是不是风广陌的问题，问到后来，却是不再开口，她大约已经感觉到，就算尹千觞确是风广陌，却也不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大哥了。
只是，还是有点儿不甘心……
抿了抿嘴唇，风晴雪一手抵在自己下颚，晃悠着双脚开始思考起究竟该如何去问尹千觞这个问题。
落桑姐说的事情，她确是觉得很是震惊，印象中的欧阳少恭，她也是极喜欢的。但是，她更相信落桑姐，也更喜欢现在伤心自责的落桑姐和苏苏。
唔，还有大鸟。
对她来说，她喜欢苏苏没错，但是苏苏更喜欢落桑姐，现在苏苏因为他娘亲的事情很伤心，但是她相信苏苏，况且……有落桑姐在，她大约也是不需要担心苏苏的。
而她也喜欢落桑姐，如果尹千觞真的是大哥的话，那么落桑姐一定很伤心，苏苏虽然看起来冷淡实际上却很温柔很温柔，如果有他陪着落桑姐，落桑姐也应该不会太伤心吧。
但是……如果尹千觞不是大哥，如果……如果落桑姐不小心弄错了，大哥实际上还在其他的地方等着她们找来的话，怎么办……？
……这么多年来一直不知道纠结为何物的风晴雪，这一次结结实实真真正正地纠结了起来。
耳边忽然听到了脚步声，风晴雪只略一回头，就看到百里屠苏的衣摆，微微笑了笑，她单手撑在地上一跃而起，顺势弯腰将手压在也欲起身的水落桑身上，止住了她的动作。
“落桑姐，你和苏苏说一会儿话，我去找……红玉姐问些事情。”
在路过百里屠苏的身边时候，她看了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年一眼，眸色微黯，转瞬即逝。
等到风晴雪的脚步声走远了，百里屠苏才走到水落桑身边，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单手撑在土地上，一手松松地搭在膝盖上，有些紧张地略略收了收。
山谷中有风，吹过来的时候将两人都是宽大的衣摆撩起了些，布料发出一阵飒飒的微响，很快就融在了草木被风吹动的声音中。
百里屠苏看了水落桑仰着头，被月光映照的有些清冷的侧脸，抿了抿唇，敛下眉眼开口说道。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个迥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水落桑和百里屠苏一个低头一个抬头，齐齐看向对方，皆是一愣，然后约好了一般柔和了面上冷淡的神色，放松了神情。
原本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正襟危坐的水落桑松了一直紧紧绷直的背脊，向后靠了靠，将手撑在地上，有些孩子气地微微晃悠了右腿，一下一下有节奏地用脚跟点着山壁。
百里屠苏柔和了眸色，伸手从身旁的小树上摘了一片嫩叶，放在唇边，清越的乐声就是在夜色中散开了远去。
一直没什么精神讪讪地缩在水落桑怀里的装布偶的波奇探出毛茸茸的脑袋，胖嘟嘟的猫脸上睁开得有些困难的眼睛索性就是眯了一条缝，仰着脖子就是喵呜喵呜地给百里屠苏配乐。沐零方相也来了精神，抱着自己的珠子汪呜汪呜起来。
百里屠苏的三只血契灵兽比较低调，也就性子最为骄傲地炎光踩着自己的珠子跑了出来，小眼睛一瞪，吱吱了两声扑向沐零方相。
看自家主人和百里屠苏都开始注意起打闹的某两只，波奇不干了，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它嫩嫩地叫了两声之后，就从水落桑怀里钻了出来，把白花花的肚皮朝上，开始打滚……
……于是，乐声戛然而止。
百里屠苏和水落桑对视一眼，面上微红地想要将自己交叠在水落桑手背上的手指移开，结果刚一动作，还悬在半空的波奇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肥嘟嘟圆滚滚的身子在两人交叠的手掌中勉强形成的空间里看起来十分悬乎。
水落桑飞快的看了百里屠苏一眼，面上虽然不显，耳尖却是默默的红了，也不敢收手，只和百里屠苏两人配合着将分量十足的波奇险险地抓了上来。
劫后余生的波奇一踏上地面，立马喵嗷嗷一声，扑到水落桑怀里寻求安慰去了，只把毛茸茸的尾巴露在水落桑的衣襟外，时不时甩悠几下。
水落桑舒了一口气，心中一松，忍不住笑了出声，即是为了避免尴尬，又是真有几分好奇，只想抽回还和百里屠苏的手保持着交叠状态的右手，要将怀里的毛团打上一打，却是没有抽、动。
抬眼望去，只看进百里屠苏黑沉的眼眸中，似乎融冰一般的弥散开来的温柔。
心中猛然一滞，然后不可抑制地跳得快了起来，水落桑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耳尖的红晕好像有生命一般，连带着向了面颊上蔓延开去。
百里屠苏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水落桑，在看到她终于一扫眉间郁色时候，便是也不由得微疏了心中莫名的紧张。
掌心的温度着实令人生出几分眷恋，似乎连心里也是柔软了许多，使得他自从回到乌蒙灵谷中，除了最初看到娘亲复苏时候的欣喜外，便是越来越沉重抑郁也是淡了些许。
所以，在水落桑抽手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是反手握紧。
直到看到水落桑别开视线，面颊飞红，他才恍然意识到，却是，又舍不得放手。所以，也只将手上力道紧了紧，倒手压在了地上。手背贴着细韧的野草，掌心是柔软的温暖……百里屠苏面上也是慢慢红了起来。
沐零方相歪着脑袋看了看，眨巴眨巴蔚蓝的大眼睛，低头注视了被自己踩在脚底的小老鼠模样的炎光，拿爪子像抱自己的珠子一样，把吱吱不停的小东西提溜走了。
夜色渐浓，百里屠苏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有些寂寥。
“屠绝鬼气，苏醒人魂，我曾经希望，不要有鬼差来勾娘和他们的魂魄。但是师尊告诉我，人死了，多半是投胎转世的，师尊还说，世上有长寿之人，活得很久，却没有死而复生之法……即便是神仙也做不到……”
握着水落桑的手紧了紧，百里屠苏低下头。
“我希望娘能醒过来……却是最终……连她的尸骨都留不住。落桑，”
他轻轻唤到，水落桑应了一声。百里屠苏又唤了几声，水落桑一一应了，原本只是被他握着的手反握了回去，安慰一样地紧了紧。
百里屠苏抬起头，原本是极黑的眼瞳中此刻萦绕了丝丝的暗红煞气。
“焦冥寿岁漫长，寻常水火不侵，唯蕴含灵力之火方可浇灭……我不想让此等虫豸顶着娘的样貌，所以……”
“好了，”
水落桑微微叹了口气，向着周身煞气涌动的百里屠苏靠近，张开双臂抱住了他，手指沿着他的背脊安抚地顺着。
这样的做法，她很熟悉，曾经风广陌音讯全无的日子里，她都是这么安慰着伤心大哭的风晴雪。不同的是，对于现在的百里屠苏，水落桑在安抚的同时还加了些平和的水灵之力。
“不是你的错，那丹药，是我喂下的。更何况，”
她顿了顿，眼瞳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暗沉。
“比起其他人，或者是这样被焦冥顶替了滞留于世，直至终有一日魂散，你娘，应该更希望在你的手里消散对这个世间的最后眷恋。”
松开手，水落桑直直地看进百里屠苏仍是暗红的眼瞳，微微笑了笑。
“其实，说是魂魄也不恰当，应该是你娘至死仍然不肯散去的流连和执念。她在流连和执念什么，屠苏你真的不知道吗？”
“……”
百里屠苏愣了愣，慢慢低头看了自己的掌心，平摊开来的掌中纹理分明，他握起手，嘴角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眸中暗红之色也是散去。沉默了下，他有些纠结地看了水落桑。
“你刚才……应该走的，离我远远的。煞气发作时候，我不认得人，如果伤了你……”
水落桑摇了摇头，很果断地开口。
“你打不过我。”
“……”
百里屠苏沉默了，定定看着水落桑良久，略一抿唇，像是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一般，带着几分悲壮的意味地将水落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往后数月，也许一年或者几年，我将会被体内煞气所吞噬，再不能保有如今神志，到那个时候……我希望可以死在你手里。在那之前……”
他顿了顿，面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羞涩神情，连带着原本冷硬的面容都似乎呈现出几分少年的柔软细致来，略略抿了抿唇，他将搂着水落桑的手臂紧了紧。
“你可以……不要离开吗？”
水落桑一愣，想要伸手继续顺毛，无奈肩膀也被他圈了起来，搂的严严实实，只好一动不动地放松了身子，任他抱着。心里柔软酸涩之余，却又莫名生出几分惶恐和害怕来。
好像有什么，不在她的意料之中的事物，慢慢抽出了枝条长出了根系，生出了，一种陌生却又熟悉的感情……
可是……
水落桑看着百里屠苏略显得凌乱的碎发，眸色渐沉，有些复杂地扯了扯嘴角，最终没有笑出来，只闭上了眼睛。沉默良久，方才开口应道。
“……好。”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明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