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幻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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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桑的面色很平静，极黑的眼眸中无悲无喜，只带着一种凛然于万物之上冷眼旁观的漠然。左手执着祭杖，杖尖已是点在了地上，一人高的祭杖杖身笔挺，在顶端分成两段纠结缠绕着空出一人拳头大小的空隙。
右手的手指修长，手背白皙到在日光下可以看见淡青色的血管，圆润的浅粉色指尖轻轻地碰触到了那一层光柱，而后从指尖相触的地方，如同水纹扩散一般，小桥流水的庭院慢慢清晰起来。
浅碧色薄衫的女子斜斜地靠着水榭之上，眉目温婉，唇间笑容虽然不是很美丽，却让人只是看着，便生出一种从心底温暖起来的感觉。
似乎是感觉到了一阵风，她略略低了头，伸手将鬓发拨到了耳后。
她的视线在水面上盛开的莲花上停留着片刻，然后似有所觉般微笑着转身，看了遥遥走来的男子，似乎连声音都带着一股温暖的意味。
‘相公，你回来了。’
向着她走来的男子面容硬朗，五官不似中原人的柔婉，而是如同刀削斧凿一般深邃，紧抿的唇角与略略上扬的狭长眼眸，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并不温和，带着出鞘的刀刃一般的锋锐。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不是中原的广袖儒衫，连襟的浅蓝色坠了深蓝的外套在腰间用束腰束了，外套没有袖子，浅蓝色的内衫衣袖袖口收了紧，很是干练，走动间衣摆掀起时候便是露出紧绑着的裤脚，额头用深蓝色的束额束了，几缕碎发垂下搭在额前。
看到女子微笑的时候，他身上锋锐的气息一瞬间便是尽数收敛了去，眼眸中冷光柔和下来，面上露出几分温柔的笑意，快步走到女子身前，将她搂进怀里。
‘便是夏日将至，水榭之中也是仍有些寒凉，你身子弱，前些时日又生着大病失了记忆，现在怎么还穿着这么少站在此处。’
虽然说着些埋怨的话语，他的语调却是一直十分温柔额，低头在微笑了的女子额头一吻。
‘你若是又病了，我又是该不是如何是好了。所以，便是为了我，也要珍重自己的身子的才是。’
顿了顿，男子深邃的面容上笑容如同孩童一般单纯的幸福，慢慢低下头去。
‘娘子，我回来了。’
女子轻笑着摇了摇头，闭上眼睛，眼睫似乎有些不安地轻轻颤动，嘴角弯起，男子的嘴唇便是落在了那一点朱红上。
“诶……”
云天青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脑袋，眼神不觉飘向夙玉那处，面上微微有些红。
“我们，是不是应当回避一下……这个，非礼勿视……”
“不必，”
夙桑伸手将长发撩到耳后，面无表情地开口，左手执着祭杖，右手虚虚握了如同拎着一片网般，指节略略收紧。
视线在男子的服饰打扮和容貌上一扫而过，眼底无波无澜一片平静。
“此种空幻之术并非复杂，可以算得上是最好破解，却也是最难破解的一种。施术人以生命为祭，营造出自己心中的桃源，只可惜，空幻之境中再美好的事物，终究不过是幻术。”
“可是至少在这幻境中，他们很幸福。”
云天青微微笑了笑，摊开手说了。
“在幻境中，确实，很幸福。”
夙桑略略勾了唇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
“……”
云天青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摇了摇头，夙玉轻轻叹了一口气。
“造化弄人……”
目光在面色有异的玄霄和夙桑二人面上略过，眉头轻皱，她若有所思地用手抵了下颚，低了头，有些复杂地轻笑了下。
“南疆巫祝……”
玄霄也是皱了眉，却是并未听的三人言语一般，只将眼神定在那个男子的衣着之上，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纷繁的感情涌起，又是被慢慢压着下去，沉了一片。
心中莫名生出些焦躁，玄霄下意识地侧头看向虽然已是重新敛了带些凉意的微笑面无表情，却也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凛然超尘之感的夙桑。
她的目光虚虚地定在那依偎着的两人身上，分不清究竟在看谁，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畔，似乎是常年养成的习惯，可是她的颈畔，却是空无一物……
心中一动，玄霄方想追问此中究竟的话语已是尽数咽了下去，便是生出了一种近似于奢望的期待，又随着慢慢回炉的理智一并淡了温度重又湮灭了去。
谢了春花，绿了葱树，池塘里的荷花已是盛开了，方才下了一场雨，荷叶间滚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映着浅浅的绿色，显得莹润可爱。
女子穿着一身杏黄色的长衫，娇俏的颜色衬得比先前似乎苍白了些的面色也是好了起来，她伸出手，纤长的手指上便是停了一只从不远处飞来的圆滚滚毛绒绒的小鸟。
小鸟歪了歪脑袋，黑豆豆的眼睛瞥了瞥女子，满足地蹭了蹭女子摸着它脑袋的手指，然后得意地拿喙啄了啄小爪子抓着的手指，似乎用力大了点，女子纤长的手指上渗出一点血色。
女子小小地嘶了一声，抽回手，小鸟一惊，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没有离开，绕了一圈又落在女子的肩膀上，蹦跳了几下，拿脑袋讨好一样地蹭着她的脖颈。
女子却是没有注意到小鸟的动作，只愣愣地看了自己手指上慢慢凝聚成一滴圆溜溜的血珠，眼神渐渐迷离起来，不知道想起什么，眉头拧了起来。
‘娘子，怎么了？’
身后忽然传来男子的声音，先前停在女子肩膀上的小鸟受惊一般立马扑腾了翅膀逃难一样飞开，很快就消失在了蓝天中。男子收回追着小鸟离开的身影的目光，走到女子身前，语气虽然依旧平静，却是隐隐藏了一种莫名的惶恐。
‘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这般心神不宁似的？’
女子这才回过身来，眼神仍然有些恍然，只扯扯嘴角笑了摇摇头。
‘没事，只是方才，似乎想起些什么……’
‘！’
男子的眼瞳微微睁大了些，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伸手将女子渗着血丝的手指送到唇边，吮去那一滴血珠，抬起头来的时候笑容已是恢复了正常，带着融冰一般的浅浅温柔。
‘想起了什么？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景？’
‘相公……’
女子面上绯红，将手指缩了回来，嗔怪着瞪了男子一眼，眼中有些落寞，低了头握着手指有些抱歉地开口。
‘我还是什么都不记得，记不得我们之间的事情，相公你，是不是……不是我不想去回忆，只是每次一想过去，都会觉得头痛欲裂……’
‘我怎么会怪你呢，’
男子微不可见地轻舒了一口气，伸手将女子楼到了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长发，语气温柔中又是带着几分压抑着的悲伤。
‘我永远，都不会怪你，你呢？如果……如果我做错了事情，你会怪我吗？’
问着的时候，他的语气中带了点期待，却是没有等到女子回答，就自己重新接了上去。
‘头疼的话，便不要想了，我与你之间的事情，忘记的也仍然存在着，而以后，还很长，你只要努力地记住现在就可以了。’
‘恩。’
女子点了点头，在他怀里安心地闭上眼，嘴角的笑容温柔而又幸福。
‘我要不会怪你的，我也是永远都不会怪你的。’
“……”
男子面上神色微微暗淡了下，嘴角的温柔笑容淡了去，温柔仍在，可是其中原先极浅的哀伤，却是慢慢浓重了起来。
将女子往怀里深深带了带，男子将头埋在她的劲窝，点了点头。
‘明珠，娘子……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你啊~’
女子有些无奈地伸手推了推男子的胸膛，皱了脸蛋挑了眉头。
‘我房里还炖着汤，今日不是说大哥要来吗，我先去看着了，还有，’
轻笑着摇了摇头，女子探出手指戳了戳男子的胸膛。
‘不要胡思乱想了，你说爹娘不喜你为外族，你与我私奔而出，这虽然有些不合礼数，我却也不会怪你。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说了，她面上微红，低低了声音开口。
‘和相公在一起，我……从来不后悔……’
说完，就是向着屋子里跑去，飞扬的裙摆如同夏花绽放一般，看进虚虚怀抱着的男子眼里，就是这世界上最美好最幸福的风景。
‘不后悔……吗……’
待到女子的身影消失在房内，男子才收回一直追随着她的眼神，神情复杂地看了自己的手掌。忽然抬手掩住了眼睛，轻笑了起来，笑容与其说是笑，却不如说是哭泣才好。
‘……不后悔……’
放下手的时候，男子面上温柔的笑容已是消失了去，刀削斧凿一般的面上冷凝了神色，透出几分肃杀的意味来。伸出手掌，先前在女子手指上停了的小鸟已是出现在他掌心。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小鸟拼命地扑扇了翅膀，黑豆豆一样的眼睛里流露出深切额不安和惊惧，叫声凌乱而又凄厉。
‘你方才，伤了她？’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男子看向小鸟的眼神已经是纯然的看着一件死物一般的模样了。
‘我造出你们，是为了让她开心，你却伤了她，该死。’
语气冷凝了下来，男子平摊着掌心，骤然收紧。
小鸟叽叽喳喳叫了几声，身子涨了起来，随着一声凄鸣，便是沉寂了下去，地上落了一滩血迹。
不过眨眼间，也是再无痕迹，绿荷红花映着天边的彩虹，依旧那般美丽……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幻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