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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案件信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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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鹏程匆匆赶到,屋里乌泱泱坐了十来号人,一进门,他便感受到无形的压力和有意无意瞥来的目光。
他明白,这次空降实在际遇太好。
如果有人相熟倒还可以提前透个底,但专案组刚成立他即被选调,还未能正式跟大家自我介绍。
或许他们以为他是个只会靠背景蹭功劳的花架子。
“赶紧,都坐好,开会了。”
见人差不多齐了,组长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案件情况大家都基本了解了。一个普通中年女教师被人残忍杀害在校外小树林里,引起了社会的很大动荡。这是考验我们的时刻,也是检验我们能力的时刻。昨晚暴雨摧毁了很多线索,这次侦破有一定难度,大家多努努力,来吧,先从受害人家庭情况开始。”
灯光一暗,投影开始播放受害者的一生。
一名老资历的警官用激光笔指着投影上高挑消瘦的长发女人照片:“死者崔立红,女,54岁,生前是苍捷中学财务,跟丈夫白金峰共同住家属院。社会关系简单,在学校里人缘不错,目前没听说亲朋好友中有人跟受害者有财产纠纷或矛盾。”
屏幕上的照片又接连换成两个男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白金峰,死者丈夫,57岁,苍捷中学电教中心主任,为人老实。夫妻感情不错,没有明显矛盾,案发当晚在外喝酒,有朋友作证。”
“白沣义,死者独子,31岁,未婚,现任苍捷职院教师。平时在市里独居,案发当天刚回家,吃过晚饭后离开。与父母没有矛盾。”
组长挥手暂停,“死者丈夫身材健硕,平时有运动习惯吗?”
“有,死者丈夫长期运动,家里还有运动器械。”
“死者丈夫多高?”
“171左右。”
“他儿子看着快190,又高又瘦,不像他爸。”
不知有意还是无心,组长说话模棱两可。
“夫妻俩现在或者曾经有出轨行为吗?”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没有。”
组长可惜地在纸上划了一道,接着问,“这个叫白沣义的,条件不错,31了还没结婚,身体或者性格有缺陷吗?”
汇报人语气略有迟疑,“缺陷没听说,根据家属院老师的说法,男生爱运动,不爱说话,但很有性格。”
蒋鹏程忽地顿悟,他对白沣义的了解比在场各位都多,这不是天然的优势么。
他瞅准时机举起手,“我对白沣义有些了解,他没结婚但是有女友。身体没问题,以前是足球队主力,性格也很好,聪明仗义,大方耿直。”
“蒋鹏程是吧?第一次干刑侦?”
组长抬头,目光直直扫射,许多目光也跟着投射过来,仿佛摄像机齐刷刷对准他。
“是。我叫蒋鹏程,前年考入公安系统,今天上午刚来咱们组报道,请大家多多指教。”
蒋鹏程顶着压力,站起来回答。
“你跟白沣义是什么关系?他家庭氛围你了解多少?”
“白沣义以前是我们学校的实习教师,我们算是亦师亦友。他家庭条件不错,跟父母关系很好。”
组长点点头,没说什么体己话,只是让检验科继续汇报。
蒋鹏程识趣坐下,但余光瞥到组长对旁人低语,那人飞快地跑出去给他拿了一页纸进来。
检验科开始播放尸体情况,血肉模糊的伤口特写被放大到屏幕上,画面冲击性太强,蒋鹏程强忍着不适看下去。
“死者被发现时倒在地上,但从血迹溅出路径判断,死者是趴在石桌上被袭击。猜测死者受袭时只是昏死,醒来后挣扎跌倒,但最终体力不支流血过多死亡。”
多么绝望的死法。
蒋鹏程听得心里一紧。
体力不支,痛苦地等待自己死亡。
可恶的凶手。
“昨晚暴雨,气温骤降影响尸僵,死亡时间预估较为宽松,初步推测遇害时间在28日晚五点半到八点之间。死因是脑后遭到猛烈撞击造成颅底骨折,最终失血过多致死。现场发现一块砖头沾染血液,其尖角形状与死者伤口相符,基本可以确认为凶器,已提取DNA并对比。砖头上有擦拭痕迹,未留下指纹。”
检验科话锋一转。
“尸体几乎没有挣扎痕迹,说明被袭时基本没有反抗,已经提取血液进行分析,如无药物及醉酒情况,极大可能是突然被偷袭且受到了巨大撞击导致失去反抗能力。推测凶手力气较大,大概率是男性。”
力气大的男性??????
究竟是怎样的仇怨,竟然要这样对待一个与人为善的中年妇女。
“好,尽快分析出来。杨莉,现场有什么线索?”
杨莉应声而动,摁着遥控器,展示着案发现场的残酷情况
枝枯叶黄的树林、泥泞的土地、红色的血痕、石桌上的血手印、躺倒在地上的尸体??????
“案发地在校外北侧的小树林,这里不与学校相通,没有监控。树林东和树林南各有一条县道通向地捷乡,西边是一片坟地,人迹罕迹。案发时间段监控已经调取,监控有盲区,正在努力筛选信息。但是这两个村子人流量大,排查需要时间。”
“现场本身有许多未来得及清扫的垃圾,昨天暴雨又导致现场被破坏,大量落叶堆积,证据杂乱,正在加班梳理中,目前最引人注意的是这个手机壳。”
屏幕上,一个银色金属面手机壳放在标号7的证物袋里,中间有一块暗褐色的污渍,几条裂痕从污渍处延伸到手机壳的边界。
“手机壳掉落在石桌下落叶堆里,型号是苹果15Pro,跟死者手机不相符。手机壳中间有明显血迹和毁坏痕迹,旁边有染血指纹,指纹覆盖了血迹,推测是凶手袭击死者后用凶器砸毁手机,之后死者握住了手机壳留下指纹。”
“这么新潮,使用者肯定是年轻人。亲属有用这个手机的吗?”
“没有,而且亲属也没见过这个手机壳。”
“联系邮管局查一下最近三个月手机壳的网购记录,再查一下实体店手机壳的销售记录。手机壳只有死者指纹吗?”
“有未沾染血迹指纹,刚刚送去做复原。”
有嫌疑人指纹,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蒋鹏程心里松了口气。
“好。天气对现场破坏很大,你们找出线索不容易。我听说监控出了点问题,是怎么回事?”
杨莉转过身来汇报,“昨晚七点四十左右,学校门卫发现校门口的监控黑了,他立刻出去检查并且报修,但因为当时已过上班时间,天气又差,维修人员没有及时到达。我们查看了坏掉的监控线,断面切口工整,两端有擦除痕迹,可以判断是人为。就在门卫出去检查监控的这一小会,有人溜进监控室,销毁了监控录像。”
“出去检查的时候关门了吗?”
“关了,但是没锁。他没想到会有人趁着间隙进去破坏。”
“他出去了多长时间?”
“十五分钟左右。”
“十五分钟内准确毁掉监控录像,犯人应该是熟悉学校的人吧?”
“至少要知道录像在哪个地方储存。我们做了测试,了解位置的话,十分钟足以。”
“监控数据能恢复吗?”
“技术人员正在努力,但希望不大。”
组长皱起眉头,“有目击者吗?”
“当时气候恶劣,又赶上下班时间,目前没找到目击者。”
“其他线索还有吗?”
“根据家属提供的消息,受害人身上的金项链和手机不见了,正在全力搜寻。不过,在走访受害者住处时,我发现卫生间有盆装漂白剂,房间地面墙体格外干净,我怀疑他们处理过卫生间,建议做血迹检测。由于死者被人用砖头重击后脑,所以凶手手臂应当会有溅出的血迹。我让家属提供了案发当天所穿衣物,已经送去检测。”
“可以,考虑问题很细致,做笔录的来接着说。”
又一名同事站起来。
“根据白金峰回忆,当晚一家人吃完饭大概5点半,6点前崔立红有事出门,他没有多问,6点50左右他离开家前往实验楼,准备调试机器,进楼时他看了一眼时间,是6点56分,已通过监控确认属实。”
“根据监控,7点33白金峰离开实验楼去校外喝酒,大概晚上11点才回家。夫妻俩平时分房睡,他回家后没看到妻子,以为妻子已经入睡,所以直接回屋睡觉了,第二天醒来还没看到妻子,以为她去买早饭,后来听到噩耗才意识到出了事。”
“喝酒的地方在哪?一起喝酒的人证词核实过了吗?”
“就在学校对面的小店,时间没问题,跟店主核实过了。白金峰提供了喝酒人名单,证词还没来得及核实。”
说着,同事把地点从地图上标出。
饭店在校门东北几十米,与案发地正在学校两个对角,正常走路的话,大概需要十几分钟。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蒋鹏程有不祥预感。
“死者儿子白沣义当天晚上胃痛,勉强吃了晚饭后就回房间休息。”
“他有胃病吗?”
“有。”
蒋鹏程觉得自己可以作证,三年前白沣义便已经有不轻的胃病。但他识趣的没有多说话。
“家属有提供可疑人选吗?”组长沉思后问道。
“没有,崔立红只是个普通的中年妇女,从不与人结怨,他们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要杀她。”
组长若有所思,“家属看到尸体时是什么反应?”
“死者儿子情绪激动,崩溃落泪,无法接受现实。死者丈夫较为冷静,基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看得出伤心难受。”同事据实描述当时场景。
组长点点头示意人坐下,扭头转向其他小队。
“死者的通话记录有发现吗?她平时有傍晚一个人去外面遛弯的习惯吗?”
“运营商提供了通话记录,最后一通电话6点19接通, 6点46挂断。通话者叫李梦玥,目前还没能联系上。如果她能确认通话人是死者,可以佐证死者具体死亡时间。”
“受害人晚上确实有遛弯习惯,但一般在学校操场。据家属所说,她应该是要去校外买东西,因此才会从小树林抄近路。”
“不对。”
组长指着地图,“学校对面就有超市,小树林阴嗖嗖的,旁边还有坟地,大晚上的一般人都会绕过去。她的目的地应该就是小树林。”
说到这里,今天收集到的线索几乎全部理清,组长转向组里资历最老的同志,询问他的意见。
“叔华,说说你的看法。”
田叔华是老刑警,破案经验丰富,他思索后说道,“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死者人际关系简单,没仇家,没财产纠纷和情感纠纷,事发时未受侵害,但有贵重物品丢失,所以我认为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性很低,即这是一次以谋财为主的的激情犯罪。犯人在校外遇到了死者,上前抢夺她身上的手机或者项链,死者趴到桌子上弯腰保护,保护的时候很有可能夹住或者拉住他手臂致使凶犯无法脱身,同时尝试呼救,这时候罪犯因为她的反抗很愤怒或者急于逃跑,慌乱中抄起手边的砖头给她后脑勺来了几下,从而导致了死者晕死。之后凶手暴力拖动死者抢走东西导致尸体掉落,或者崔立红没有彻底死亡,醒来后试图起身但力量不够跌到地上,最终不幸身亡。”
田叔华一边模拟现场打斗一边解释。
“但如果这样的话,就没必要破坏监控了。而且项链被抢的话脖子会有勒痕,但死者颈部光滑。反抗也会留下痕迹。”
正在大家暗自评估可能性的时候,蒋鹏程突然开口。
看到大家一致投来的目光,蒋鹏程立刻意识到自己唐突了。
他一个新人,这样突兀地插话,仿佛在质疑老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