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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不过,还是没死成,但是没有力气,全身每一处关节都在痛。

      鸣甜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微微睁着眼,看到杨德明带着几个医生和三两护士,在她手臂上注射了什么东西,观察她几分钟后,走开了。

      她应该是活了下来。

      或许,和苏源易说的一样,这一关过了,关关都好过,鸣甜想到这里,放松睡去了。再睡醒时,床前围了一堆人,正聚精会神地在盯着她。

      鸣甜先是愣了一下,还没看清是哪些人,便兀自想起了一个表情包——一个男的做完□□手术后醒来看见七八个护士围着他。

      鸣甜被那画面雷得小脑萎缩,晃了晃脑袋,看到这些人里有苏源易及他的师父师母,王小令,还有一位面容清秀的女人。

      “我们抱一下吧。”鸣甜望着她。

      “好。”杨意绚俯身抱住她,在她耳边说:“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会的。”鸣甜笑着答。

      她现在愿意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十月中旬。

      鸣甜在医院已经呆到生理性反胃,好在四个月的化疗和放疗终于告一段路,她终于可以出院了。

      “不要剧烈运动和过度劳累,还得按时锻炼,该吃的药和定期复查少不了。”杨德明很严肃,“得了癌症不等于宣判死刑,还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鸣甜用力点了点头。

      “辛辣刺激、生性寒冷的食物不能吃,心态乐观作息规律,活个十年八年不是难事。”杨德明愁眉苦脸地闻着屋里若有似无的烟味,“还有,出院后,把你那烟也赶紧戒了。”

      最后一句话,他强调了三遍。

      鸣甜想出院想得快疯了,立刻举手表示自己一定会遵守医嘱,看他将那个价值六万的骨灰盒抱起来准备离开,情不自禁叫了一声老头,但是接下来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是不是想谢谢我?”杨德明一只手抱骨灰盒,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膀,缓缓道:“不用谢,治病救人是我的崇高理想。”

      鸣甜笑了笑,“那再见了,杨医生。”

      天空忽然电闪雷鸣,窗外下起滂沱大雨。

      鸣甜推开窗户,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雨点,心头的闷热散了不少,闻着夏天的雨,给杨意绚打了个电话,又平等地给苏源易发了条消息,想了想,又让他替她给那位师母问好。

      病房里全是雨的气息,清新自由。

      鸣甜心情不错,打开播放软件,挑了一首好听的音乐,将手机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洗着脸,擦掉脸上的水珠,从包里翻了片面膜对着镜子敷到脸上,然后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雨。

      她喜欢雨天。

      因为,雨带来过美好的回忆。

      不过,她现在的身体却淋不得雨了。

      半晌,瓢泼大雨终于小了些。

      王小令推着行李箱进来,手里抱着一捧卡其色纸包着的花束,鸣甜怔了怔,一边若无其事地涂着妆前乳,一边看她麻利地收拾衣服、画笔和颜料,打扫卫生,整理床铺。

      好像一只忙碌的小蜜蜂。

      鸣甜看了很久,越看越觉得她有点可爱,咳了一声,指了指桌上的黑色礼盒,“谢谢你照顾我这么长时间,送你的。”

      王小令呆了一下,摇头,“甜甜姐,我照顾你是应该的,而且你给我发工资了。”

      鸣甜眼皮都没抬,“那扔了。”

      “……好吧。”

      王小令和她朝夕相处四个月,知道这句扔了不是开玩笑,只好硬着头皮去地拆那个礼盒。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件黑色蕾丝内衣,罩杯部分是两朵黑色玫瑰,花瓣层层叠叠,蕾丝花纹细腻复杂,边缘坠着几片同样是蕾丝编织的小叶子,肩带上也有几片叶子。

      这件内衣散发着成熟女人的味道。

      王小令哇了一声,“好漂亮啊……”话音未落,她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但我没有这种风格的,它好像不太适合我。”

      “你可以适合。”鸣甜很霸道,“你不可能一直二十岁,今天不穿,明天不穿,明年不穿,但总有适合的一天,你总会穿上的。”

      王小令扭捏道:“可是我都穿的小白兔。”

      “……”被这句小白兔震惊了一秒,鸣甜想说她怎么这么幼稚,话在嘴边了,忽然想起自己这个年纪时好像穿的也是小白兔。

      大家也都曾年轻过,然而少女到女人的转变不单单是时间就能造就的,鸣甜憋下了所有话,指着那团卡其色纸,说:“你送我一束花,我送你一件内衣,这是礼尚往来。”

      “那花不是我送你的……”王小令挠头,放下手里的拖把,“我在门口看到的,应该是谁送给你的出院礼物。”

      鸣甜一听,眉也不描了,“给我看看。”

      王小令连忙把那束花递给她。

      那不是看望病人常送的康乃馨、百合或者是向日葵,而是一束开得正艳的胭脂雪,粉色花瓣上还挂着几颗娇滴滴的水珠。

      操!

      鸣甜眼皮突然跳了一下,打开手机翻了一圈,没看到方莱给她发来了消息。

      她想打电话过去询问,心头害怕不是他送的,倒显得自作多情,紧接着更担心如果真是他送的,她该怎么面对这位移民英国的前男友。

      不太可能真的是他吧……

      “你确定是在门口捡的?”鸣甜将花束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能表明身份的卡片。

      王小令点头,“嗯嗯,就放在门口,不是那种随意放着的,是很小心庄重地摆着的,我还以为是易哥他们送来的呢。”

      鸣甜抿了抿唇,往病房外走去。

      王小令看她这一脸严肃冷淡的模样,以为自己办了错事,忐忑地跟上去,提议道,“我们要不要查监控?一查就知道是谁了。”

      鸣甜没作声,将门推开。

      外面还在下雨,走廊里光线昏暗,白惨惨的灯光映在地板上,照出好几串湿漉漉的脚印,除了几个推着病历车的护士和病人家属,没有哪一个像是送出这束胭脂雪的人。

      整个广州,唯一知道她喜欢胭脂雪的人便是方莱,可他已经出国几个月了,从他们在机场的通话来看,他离开广州的前一刻还不知道她身患癌症朝不保夕的事情。

      可若不是方莱,又是谁?

      鸣甜靠着门,望向走廊尽头,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力,脑子里渐渐浮出一个念头——方莱上一次送她胭脂雪是在他们决裂后的第一天。

      那束胭脂雪就放在她的家门口,很显然,今时今日,送出这束胭脂雪的人,一定是从那个时候得到的灵感。

      电光火石之间,鸣甜想到了那位摄影师。

      他曾用物业的手机给她打电话,这说明他去过她家里,自然也看到了门口那束枯萎的胭脂雪。

      所以,送花的人是他?

      安静的走廊里,脚步声和雨声一唱一和,一个拍打着地板,一个送到鸣甜耳朵里。她忽地听到一阵类似耳鸣的声音,嘶哑的,轰鸣的,持续的,几十秒后,那些灰色线条再次出现了,在她的视野里慢慢变形,堆砌,最后成了一座山峰的样子。

      那座神山又出现了。

      它最近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鸣甜使劲捶了捶脑袋,用力按压太阳穴,接着朝门上踹了一脚,那阵让人情绪暴躁的耳鸣声才终于消失。

      耳鸣声消失,神山也跟着消失了。

      鸣甜缓过神来,将那束胭脂雪交给王小令,做贼似的顺着墙壁摸到窗边,警惕地朝下望,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有很多路人,也有很多车。但光凭一个车顶,实在无法判断哪一辆是他的车。

      或许,送花的人不是他吧。

      鸣甜这么安慰自己,说真的,被人送花的心情谈不上坏,但她实在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了。

      她描完两边的眉毛,从床上捞起衣服,便去卫生间换衣服,以往她是不会照墙上那面镜子的,但今天估计是被那束胭脂雪吓到了。

      她抬起颤抖的睫羽,有些畏惧又阴鸷地看向镜子,里面是一张瘦到了极致的脸,没有一点多余的肉,没有一点多余的皮。

      鸣甜甚至觉得自己的下颌线能削苹果。视线渐渐下移,是细得一拧就断的脖颈,再下移,是一片雪白的皮肤,再往下,是一道丑陋的灰色瘢痕。

      那道瘢痕划破了她莹润的皮肤,在不远的将来还会增生发红发紫,变硬,直至变成更加丑陋的暗褐色,最后,终生不消。

      完美主义者的身躯不再完美了。

      她不再美丽了,曾经留恋她的美丽的人,必然也不会再留恋她了……

      “甜甜姐,东西我都收好了。”王小令站在门外,隔着门说:“我先帮你把画搬到电梯那儿,你穿厚一点,今天风好大,别着凉了。”

      “知道了。”鸣甜没什么表情,换好衣服,从洗手池下方的柜子里翻出一包烟。

      那包烟只剩三根了。

      她咬住一根,按住打火机轮盘,将火苗凑到唇边,一边抽,一边望着镜子里那点猩红,直到三根烟抽完,藏也不藏了,顶着一身的烟味,打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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