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落》鱼一舟

54、第 54 章

　　这下不能装没听到了。

　　陆玙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他。
　　路星城朝她笑，依然恣意，依然明亮。
　　“她以为你是我的男朋友。”陆玙说。

　　“那——”路星城微微低头，“可不可以让这句话成真？”
　　还没等到陆玙回答，他又说道：“陆玙，我不是来玩的，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告白的。”

　　“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可能从第一次在商场那次——”他笑，“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喜欢你了。我努力学习是为了追赶你的脚步，我很害怕你上大学遇到了更好的人，但是我不配站在你旁边。高考完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你，我喜欢你，但是我不想在电话里或者微信上说，我也不想再多等半个月。”

　　少年真挚的热情和喜欢，任谁都不会不心动。
　　陆玙说：“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路星城有富裕完满的家庭、有许许多多真心待他的朋友，他长得好、他聪明、他有无限的未来和光明。
　　他像是太阳。
　　而陆玙总还是会下意识觉得自己不够好。

　　路星城却摇摇头：“不对。”
　　“我不是因为你好，才喜欢你。”
　　“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在我眼里、心里，才是最好的。”

　　听了这些话，陆玙笑了。
　　她主动去牵他的手。
　　然后说：“我也喜欢你很久了。”

　　“男朋友。”

　　路星城先有半秒的惊愕，马上就翘起了唇角。
　　他牵紧陆玙主动牵过来的手，说：“我觉得不太公平。”

　　“什么不公平？”
　　“我表白说了这么长一段，你只有这几个字，不公平。”
　　“那你想怎样？”
　　“我建议你构思一下一万字的告白作文。”
　　“……我的债法论文都没这么多字。”
　　“不管。”
　　“那要不算了？”
　　“算了？刚在一起就要和我分手吗？”
　　“……我是说作文算了。”
　　“……”

　　*
　　两人刚刚确立关系，其实颇有点不知所措的尴尬。

　　陆玙觉得甚至不如他们之前相处自在了。

　　吃晚饭的时候，陆玙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经常讲点什么有趣的事，就会发现路星城只是在看她，并没仔细听她说什么。
　　如果看回去，她自己会忍不住笑，然后再别过目光。

　　他们都是第一次谈恋爱，经验有限。是以陆玙特别想知道，其他的情侣刚在一起时，是否也这样尴尴尬尬的全不自在？
　　——其实倒也不算是全不自在，毕竟一些很细微的触碰、不经意的对视，都会觉得心脏像是被煨在小火上的浓汤，咕嘟咕嘟泛着甜蜜温暖的气泡。

　　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又下起了雨，和前几天的暴雨比起来不算大，但也不小。

　　路星城没带伞，幸好陆玙靠谱，出门前看了一眼天气预报，决定带一把以防万一。
　　于是只好两人撑一把。

　　路星城一手撑伞，另一手很自然地揽过她肩膀，往自己的方向靠了靠。
　　一开始陆玙还有点不太习惯，但抬眼看他的时候，忽然想起这其实是自己第一次这样近地看他。
　　雨幕作为背景的这张她向来视作无与伦比的脸，此刻，如此秀色可餐。
　　于是她主动往路星城的方向靠去。

　　回到酒店的时候，陆玙才发现，路星城靠外的那一侧几乎大半衣服都湿透了，陆玙自己却没被淋着一点。
　　他撑伞的时候一定是向着她的方向打的。

　　陆玙推他回自己的房间：“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你送我回去。”路星城耍无赖。
　　不过十几步的距离，陆玙无奈：“好。”

　　真送他回去，陆玙又告诉他：“我明天要去法院，因为总共也只有两周，不好请假，所以白天可能没法陪你玩，你有没有什么同学朋友在这里？”
　　“没事，”这下路星城又不装无赖小孩了，“我可以等你下班一起吃饭。”
　　他来这里最大的愿望也已经达成。

　　陆玙拍拍他的头：“好，等我结束实习回去再一起玩。你现在快去洗澡吧。”
　　路星城捏了一下她的脸，然后正欲转身进房间。

　　陆玙却拉住了他：“等一下。”
　　路星城转过来，陆玙微微踮脚，抬头在他右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晚安，路星城。”

　　然后潇洒离开，徒留路星城一个人站在原地，红了两只耳朵。

　　捅破窗户纸这件事对陆玙来说过渡不算生硬，他们在更久之前就已经以类似情侣的方式相处了。
　　但此时此刻她知道了确认关系可以带来的不一样地方。

　　那就是可以有绝对正当的理由做刚刚那件事。

　　这天晚上，陆玙照例在洗完澡后上床睡觉之前随便翻翻手机，就看到了路星城新发的朋友圈。
　　图片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的、两人的牵手照。
　　其实可能因为是抓拍，画面有些模糊。但背景里是下着雨的地面倒影，搭配一双牵在一起的手，别有一种氛围感。
　　文案是一句所有人都能明白的：dream comes true

　　陆玙点了个赞，指尖顿了顿，随后截了张图。
　　裁剪好后，用作自己的朋友圈背景。

　　*
　　陆玙把工作和感情分得清楚，路星城并没有打扰到她实习的热情。哪怕路星城再在微信上狂轰乱炸，陆玙也能坚持在工作时间开着免打扰模式，休息的时候才会回他。

　　而路星城也知道陆玙做正事时候的习惯，狂轰乱炸更像是一种被纵容所以肆意的撒娇。陆玙结束工作之后看到一大堆的消息，有时候是一些可可爱爱但毫无信息输出的表情包，也不觉得他烦，甚至觉得这种一直被记着的感觉挺好的。
　　他很可爱。

　　到吃饭时间，陆玙也不去食堂了，而是等路星城来接她一起去吃，路星城从一个在杭州读大学的朋友那里要来一份餐厅白名单，待在这里的几天里，带陆玙吃了个遍。
　　两个人一起吃饭、下班后散步逛街，回到酒店后，陆玙有时候会在路星城那里看他打游戏，他输掉游戏懊恼的时候会很自然地往她肩膀上一靠，做足撒娇小媳妇的姿态，陆玙也随他，甚至会顺手薅他头几下。
　　以及路星城索要晚安吻的频率高了起来。

　　有天晚上，陆玙在回同学消息，路星城躺在她大腿上玩游戏，一局结束之后，突然眼睛亮晶晶地问她：“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陆玙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听清楚以后主动靠近他：“可以呀。”

　　路星城没见过这样的人，他每次试图撩拨，都被反撩得一塌糊涂，最后只是红着耳朵亲了一下陆玙的额头。
　　而陆玙看着路星城佯装淡定其实两只耳朵都像熟了一样的小狗神态，心内笑得不行。

　　只是快乐的时光很短暂，路星城过几天要和家里人一起出发去日本，终于不得不走了。

　　陆玙请了半天假去机场送他，入安检口之前，陆玙帮他把没拉好的书包拉链拉好，然后摸了摸他的脸：“走吧，在日本玩得开心。”
　　路星城也碰了碰她的脸：“下次我们一起去。”
　　陆玙笑：“好。”

　　路星城深深看她一眼：“那我走了。”
　　陆玙点头：“嗯，走吧。”
　　“真走了。”
　　“真走吧。”
　　“你不懂我意思吗？”
　　“我不太懂你意思。”

　　在路星城撇嘴之前，陆玙终于停止逗他，两手去够他的脖子，往自己方向压。
　　就在路星城以为她会像之前一样亲自己的脸颊，所以提前转过脸去时——

　　陆玙却轻轻掰正他的脸，然后很轻柔地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
　　路星城在时没觉得，他走了之后，陆玙才觉得下班之后的时光原来如此空洞无聊。
　　她还下载了路星城常玩的那款游戏，但她实在太菜，对这个游戏本身也没有什么认真玩好的耐心，被队友喷了几局之后就卸载了。

　　不过路星城的存在感并没减弱太多。
　　他在她的微信里人设是十足十的话痨，每天实时分享自己收拾行李的进度和出发行程。

　　并且陆玙在某天不经意间发现，除了那条朋友圈算是官宣之外，路星城把自己的微信名改成了“x”。
　　陆玙的微信名从创立之初就一直都是“y”。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陆玙给路星城发：【新改的名字不错】
　　路星城秒回：【专属情侣款微信名，完美】
　　陆玙：【还可以更完美】
　　路星城：【嗯？】
　　陆玙：【你换成y，我换成x】
　　路星城：【大拇指.jpg】
　　陆玙笑了。

　　两周的实习很快结束，陆玙在法院的这段时间，除却对于基层法院的日常工作有了一些基本的认知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大的收获。

　　她主要辅助工作的一位法官助理，有一天在办公室讲起一个案子，是一对离婚的夫妻财产分割纠纷。
　　案子本身争议不算大，夫妻两人共同经营公司，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妻子生育之后就基本上做了全职太太，负责大部分的家务和照顾家里小孩。丈夫一个人经营公司，结果在外有了新的人，决定和原配离婚。原配也不低声下气挽留，找律师谈财产分割条件，其他都达成一致，只有一项，就是妻子要求丈夫为这些年她在家中付出的无偿劳动给予补偿。

　　这个课题对于陆玙来说很新，她的民法还没有学到婚姻继承法那块，但是出于兴趣查了很多资料，包括现行法规定、国外立法例、国内外学界相关理论，和那位法官助理还讨论了很久。
　　虽然最终没等到案件的进一步进展，她就要离职了，但她已经决定要把这个课题的研究作为自己本科毕业论文的选择之一。另外，她也意识到了很多女性在婚姻中的艰难处境，之前一直没有什么具体的职业发展方向的她，萌生了做一个婚姻法诉讼律师的想法。

　　当然，这只是一个初步的理想，要谈什么救谁谁于危难之间还是太轻浮。但任何伟大理想，最终都是从初步的一点点勇气和善念开始的。

　　另外，还有对一些律师在工作过程中遭受的身体上的暴力让她对自己的身体锻炼和拳击学习计划更加上心。
　　制度当然是要完善的，自保的能力也不可或缺。

　　从杭州飞回家以后，陆玙很快就恢复了每天的晨跑，还去家附近的拳击俱乐部报了名，学习得比以往更加认真。
　　其实上大学这一年来，陆玙的身体素质比高中时候提升了不止一星半点，就连寒假时候碰到周晴，她也这样觉得。

　　只不过以周晴的性格，她说出口的原话是“身上半死不活的气息少了点。”
　　也行，反正在陆玙听来是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