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落》鱼一舟

53、第 53 章

　　寒假过得很快，并且如路星城所说，他们这一届放假晚开学早，总共不过十四天的假期，还有一堆的卷子要做，是以他们两个人也没见几次面，路星城就又开学了。陆玙则计划回一趟隔壁市住几天，然后就提前返校。
　　这之间，周晴回国待了一周，陆玙还和她出去一起吃了一顿饭。

　　周晴依旧是飒落的英气美人相，化了有些美式的妆容，是一种极具攻击性和冲击力的性感，却丝毫不让人联想到色情一类的印象。
　　陆玙非常客观地评价：“超美，超适合你。”
　　“客气客气，你也不错。”周晴有些阴阳地回敬。

　　这么久没见，两人说话的方式一如当初高二做同桌时一样，丝毫不变。
　　两个人聊学校，聊专业，聊老同学，聊新遇到的奇葩，陆玙一本正经地绵里藏针，周晴一针见血地阴阳怪气，简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把一中后花园里的三花猫都过了一遍。

　　所以直到要分开的时候，陆玙还有点舍不得。
　　她向来不在周晴面前藏话：“还真有点舍不得。”

　　周晴对此反应是抱臂后退一步：“别给我整这出。”
　　陆玙笑嘻嘻：“你可别去了阿美利卡想我想得睡不着觉。”
　　周晴掉头就走。
　　陆玙笑得直不起腰来。

　　但周晴还是在即将消失在她视野里的时候不回头地招了招手，示意走了，再见。

　　再见。
　　陆玙衷心祝愿那些她喜欢的、在乎的人，都有快乐的生活，和美好的前程。

　　*
　　寒假悄悄溜走，大一的下半学期如期而至。

　　进入春夏学期之后，陆玙的专业课程相比较上学期而言多了起来，难度也增加不少。物权法的老师讲课比较晦涩，债法则纯粹是学科属性决定的难懂，只有刑法课一如既往地比较生动有趣，但比起导论课多了更多学术理论，其实都难学。

　　陆玙花在学业上的时间多了起来，课外活动参加得不如上学期多了，也不再三天两头开会，而是更多选择泡在图书馆里。
　　甚至还偶遇了来图书馆借书的唐梨好几次。

　　也不再进行一些在她看来无用的社交，只和室友、几个志趣相投的法学院同学、还有一中的几个朋友以及夏琪，偶尔约着出去玩一玩。
　　日子一天一天重复，却又各不相同，她在安宁平静的心情里做着自己该做的事，等待该等的人。

　　直到六月八号下午四点多，路星城一个电话打过来。
　　彼时她正在寝室敲一篇课程论文。
　　那边人声鼎沸，他似乎刚刚出考场。

　　“我考完了。”
　　“嗯，恭喜你。”
　　“只有一句恭喜吗？”
　　陆玙笑了：“好好享受你人生最轻松的一个暑假吧。”
　　“……”

　　“不问问我考得怎么样？”
　　“你考得怎么样？”
　　“我比较满意。”
　　“你满意就好呀。”
　　“……”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要很久。期末考试周在七月初。而且还有一个社会实践的活动要参加，所以我回去可能要到七月二十号之后了。”
　　长长的一个多月。

　　“噢……这样啊。那我等你回来吧。”
　　“好。”
　　“我看到爸妈了，先过去，晚点和你说。”
　　“好。”

　　挂了电话，陆玙看着眼前的半成品残次品论文，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想回家，想告白，想约会，想去玩。
　　不想研究被遗忘权和删除权的区别和联系。

　　*
　　路星城从出成绩到报志愿一气呵成，没有什么太多的纠结和犹豫，第一志愿选择了北航的计科，以他的省位次来看，如果没有特别大的意外是稳上无疑的。

　　听他自己描述，家里人也都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没有言过其实的夸耀和用来和外人社交的庆功宴，他们自己家人摆了一桌，吃了一顿团圆轻松的饭。
　　饭桌上，路爷爷说要送他一辆车当礼物，路星城一开始假意推拒，后来才知道老爷子要送的是一辆电动的、专在市里跑的迷你轿车。
　　……于是路星城改成了真推拒。

　　奶奶感慨路路这几年真是辛苦了，说是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小学初中逃课去打篮球赛的浑不吝，变成大年三十边陪家人看春晚边写物理卷子的勤奋学生。
　　路星城也不谦虚，长叹一口气：“我确实是辛苦了。”
　　李清马上戳穿他：“你是为了人家小姑娘。”

　　一边的姥姥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马上问：“什么小姑娘？咱家路路谈朋友啦？”
　　李清“啧”了一声：“人家小姑娘又好看又优秀，上的可是北大法学院，能看上你吗？”
　　路崇觉得要维护儿子：“路路又不差，从长相到性格到学习，哪样差啦？”
　　姥爷也加入进来：“男人要的是担当和事业！看脸有什么用？”
　　姥姥怼他：“你以为我当初看上的是你的担当和事业吗？”
　　众人哄堂大笑。

　　陆玙听他讲这些也笑得厉害，路星城一家人都很有趣。

　　七月初，陆玙考完期末考试后，还没来得及长舒一口气感慨轻舟已过万重山，马上就收拾东西，赶第二天的飞机直奔杭州去参加社会实践的活动。
　　社会实践的学分是法学院培养方案上的一项，她报名的项目是法院参观实习，为期两周。

　　杭州的天气首先给了她一点震撼。
　　她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热的夏天。

　　本来还幻想吹着晚风漫步西湖，结果刚下飞机直接被七月份的晚风给蒸怕了。除了从住处到酒店不可绕开的路程之外，她一步都不想出门。

　　不过她到的第三天，受台风影响开始下起了大暴雨，温度是降下来了，但出一趟门就要毁一身衣服，陆玙对杭州“人间天堂”的幻想破碎得彻彻底底。

　　至于实践内容方面，前几天都觉得蛮新奇蛮好玩的，慢慢就觉得整理卷宗、整理无穷无尽的卷宗，还有整理录音、写报告这种事情很枯燥。
　　任何工作好像都是这样的，一开始新奇好玩，做多了就觉得无聊，但好歹陆玙确实是喜欢她自己的专业，虽然觉得趣味性在逐渐深入的学习和实践中的了解里慢慢降低，但她的热情还是高于做其他的事情。

　　这天是周末，持续了两天的大暴雨终于停了，但也没有放晴，仍然是凉爽的阴天，她窝在酒店的被子里看电影，正在充电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拿过来看，发现是今天还没说过话的路星城发来的微信：
　　【你在哪里？】
　　陆玙打字：【杭州】

　　路星城：【……】
　　【我知道】
　　【我是说你现在具体在哪里？】

　　陆玙：【？你问这个干嘛？】
　　然后发了个定位过去。

　　【我现在在萧山机场。】
　　陆玙直接坐起来了。

　　直到她打车赶到机场，亲眼看见那个拖着行李箱的熟悉身影时，陆玙都还是不敢相信：“你怎么来了？”
　　路星城抬起头，看见她马上笑了：“因为我想。”

　　见陆玙不说话，他存了心思要逗她，张开双臂道：“怎么，不给我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吗？都小半年没见过了。”
　　陆玙轻轻打了他一下：“拥抱个鬼呀，赶紧走，待会儿又要下暴雨了。”

　　她很自然地以迎接客人的态度要替他拖行李箱，路星城却换了只手拖箱子。
　　然后用原来的那只手很自然地牵过她的：“走。”
　　仿佛不需要过多解释，不需要过多确认，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两人打车回酒店的路上，为了避免气氛尴尬，陆玙主动说起自己在法院实习的时候遇到的一些奇葩事件。比如有人打电话过来问她法官的电话是多少，还有人跟她发誓——“我们祖上三代都是好人，我发誓我真的没干过这种事”，还有在她重复了三遍请讲普通话后，依然说着叽里咕噜的不知道浙江哪里的话，陆玙一个字也听不懂，最后只好换接线员。
　　路星城一边听她说，一边轻轻捏了捏他手里牵着的陆玙的手。

　　陆玙感觉脸有点发热，于是稍微开了点窗户说透透气。
　　路星城看破不说破，两人各怀心思回了酒店。

　　帮路星城办入住手续的时候，她才知道，他又是临时起意想飞就飞过来了，因为过几天要和家里人去日本玩，或许赶不上陆玙的生日，高考完聚会完很无聊，所以想过来找她玩两天。
　　“好吧，”陆玙说，“但是我明天要去上班的，没法一直陪你玩。”

　　把行李都收拾好放进路星城的房间之后，他们两人出门去吃午饭。
　　陆玙有点感谢前两天的台风天气，好歹是让今天凉快起来了，她甚至套了件薄外套，路星城依然不怕冻地穿着短袖。

　　陆玙打开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美食，毕竟她前几天都是在法院食堂吃的，要不就是点外卖，路星城都来了，必须要重视一点。
　　哪知附近美食搜索排行榜第一位竟然是海底捞。

　　两个人都沉默了。
　　而后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网上的段子都是编的。”路星城说。
　　“现在看来不是。”陆玙无奈道。

　　当然也没有真的去吃海底捞，两人挑了家泰式火锅店，吃饱喝足后去玩。先逛了灵隐寺，又逛了南宋御城，快到晚饭点的时候来到湖滨。
　　先是绕西湖走了一段路，但是阴天的西湖只是一片平静的灰水，实在没有苏东坡诗里“山色空蒙雨亦奇”、“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意境。
　　只不过他们两人在一起，重点倒也不在于看什么风景。

　　西湖边上不少小商摊，两人路过时，有个小女孩捧着一束玫瑰过来对陆玙说：“姐姐，让你男朋友买一枝吧。”
　　玫瑰是淡粉色，花瓣边缘染成了烟熏深色，渐变得很漂亮。

　　只是这句话陆玙不知道该作何答复。
　　路星城没让她尴尬犹豫，直接大大方方从小女孩捧着的花里抽出一支来递给陆玙，然后付了钱。

　　好，然后气氛就这样奇怪了起来。
　　陆玙想揭过不提，于是主动转移话题：“你看那边的山，其实和湖水这样搭配着看还蛮美的。”
　　路星城对山和湖都不感兴趣，只问她：

　　“你有没有听到刚刚小女孩叫我是你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