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落》鱼一舟

40、第 40 章

　　车上陆陆续续来了人，走经过道和互相打招呼的声音不算小，陆玙看到路星城睡中微微蹙了蹙眉，但还没醒。
　　真的有点想替他把全世界的噪音都隔绝。

　　但当下是不可能的。
　　傻萌傻萌的周放以为路星城是在闭眼养神，过来就拍他肩膀：“路路！”

　　路星城乍然睁开眼睛，陆玙在旁边，一开始觉得惊心动魄——长时间和陆扬这种一级的河豚共处一室，她太知道有起床气的人被突然叫醒后能把屋顶掀得多碎。
　　但又不可避免地被路星城刚睡醒有点懵懵的样子给可爱到了。

　　似乎是意识回转，确认了一下面前人的身份，看清是周放后，礼貌也就懒得装了，一挥手道：“后边坐着去，别打扰我睡觉。”
　　周放既不生气也不怕，笑嘻嘻拍了拍他肩膀就去后面找位置了。

　　睡是肯定睡不成了，路星城揉揉脖子，慢慢转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玙觉得他说话声音都比平时低沉柔软了不少。
　　“没想到我刚刚居然真的睡着了。”

　　陆玙点头：“值得羡慕的睡眠速度和质量。”

　　由于路星城刚刚睡觉的时候把椅背往后调了很多，陆玙是正常角度，他却要更低更后一点，因此看向她的目光，是一种懒懒的半斜视角。他头微微歪向陆玙的方向，倏地笑了一下，然后道：“可能是因为坐在你旁边？”

　　他看过来的样子很随意散漫，但似乎眼睛里又有点认真，陆玙一时拿不准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所以选择有点谨慎地回答：“那你以后睡不着的时候就来坐我旁边吧。”

　　这次是路星城不说话了。
　　气氛一时间静默得有点……尴尬。

　　陆玙正检讨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不是有点太轻浮了，被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打断：“小鱼！没想到你真的来啦！”
　　回过头去，是果断拒绝旁边男生帮助、自食其力刚把包放到置物架上正拍手的唐梨。

　　唐梨是最早响应彭臻野营计划的人，只是后来好像说这两天要去音乐节、有很喜欢的乐队在，所以就退出了。就在前天又进群，原来是音乐节取消，重归初始计划。
　　陆玙当然是比较高兴的，班上同学和她相对比较亲近的都没来，一开始群里几乎除了路星城都没几个熟人在，还纠结过自己是不是有点冲动。
　　有唐梨在当然很好。

　　唐梨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旁边是同班的好朋友。
　　她跪坐在座位上回头来和陆玙说话：“彭臻刚说要野营那天我就问秦湛要不要来，结果后来我不是说要去音乐节吗，就跟他说当我没说好了。然后音乐节取消后又问他一次，整整三次、跨越将近半个月，他居然只回了我两个字：‘不了’。什么人呐这是。”

　　陆玙回想一下，确实是秦湛能干出来的事，那张冷脸其实很多时候面无表情却自带喜感，唐梨表面义愤填膺其实并没有真的被拒绝的难过在脸上，也觉得很搞笑，因此她也笑了出来：“就是。什么人。”

　　秦湛大概会觉得这些活动很无聊很浪费时间，应该宁愿多刷几道压轴题吧。

　　路星城在旁边酸溜溜问了句：“他哪里招你喜欢？”
　　余光却是看向陆玙的，不过她毫无所觉。

　　陆玙纯粹把秦湛当一个值得敬佩的学霸而已，从来没有过任何多余的想法。
　　偶然一次在办公室整理作业的时候听到隔壁桌老师在讨论他，好像是说秦湛家境不太好，所以虽然看上去总是谁的话也不听、学习上面下的功夫却相当大，一点天赋都没有浪费。

　　虽然是无意，但了解到这一层之后，对秦湛的敬佩就更多了。
　　她很欣赏逆境中蓬勃生长的力量。

　　至于上次校园论坛上的合照事件，她本人根本不知情。

　　唐梨掰着指头数：“长得高、长得帅、学习好、还不搭理我。四个优点多么齐全。”
　　陆玙惊讶：“不搭理你也算优点？”
　　唐梨点头。

　　好吧。
　　这超出她认知范围了。

　　唐梨老神在在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你不懂。从小到大追我的人太多了，我觉得很烦，我就喜欢那种不喜欢我也不搭理我的。”
　　然后她看向路星城：“路路，你忘记我之前向你表白的事吧，我决定还是把你当作我的弟弟。”

　　“你不说我确实忘了。”路星城道。

　　唐梨捧着脸对着陆玙说：“小鱼，你真好看，为什么越看越好看？”
　　她思维太跳跃、话题转得太快，陆玙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路星城则是看着陆玙微微翘了翘唇角。

　　意识到她说什么之后，陆玙笑了一下：“谢谢，你也很好看。”
　　一中美女云集，陆玙自认绝不是最出挑的，她有点颜控但更多是玩笑性质、绝不以貌取人是从小就刻在心里的准则。
　　只能说是唐梨思维活跃、善于发现又善于夸奖。

　　这样的女孩子很难不讨人喜欢，陆玙确实很难不觉得秦湛有点太心如顽石了。

　　这边说说笑笑，人逐渐来齐之后，大巴发动，一行人正式踏上野营的旅途。

　　彭臻一上车就挑了个最前面的位置鼓鼓捣捣着什么，这会儿终于弄好了，拿过组装完毕的麦克风和音响，然后问候大家：“亲爱的游客们，你们今天好吗？”
　　底下有人大声：“本来挺好的，现在不太好了。”

　　大家哄堂大笑。
　　彭臻两耳不闻，继续用热情洋溢的声音道：“夏天的风多么温暖！夏天的空气是多么清新！在这个愉快的季节，我们一起……”

　　“我受不了了。”路星城扶额。
　　“你们不是从小就认识吗？还没习惯？”陆玙其实觉得挺有意思的。
　　“人前疯，人后——好吧也不怎么正常。”
　　“你就当他是浮夸吧。”

　　台下的大家虽然拆台，但也都是善意的，明显是很熟之后互相开玩笑的方式。

　　彭臻一场热情的问候过后，充当起了导游暖场的角色，用话筒唱起了《祝你平安》，还不忘记和观众互动：“会唱的都一起来唱！我们这趟旅途一定会快乐热情愉悦兴奋，哪怕将来在高三最黑暗的时光里，也一定会……”

　　路星城这时候侧过身来问陆玙：“你会紧张吗？”
　　“紧张什么？”
　　“高三，还有高考。”

　　陆玙想了一下，然后道：“可能有一点？但是我觉得紧张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路星城笑了：“那姐姐有没有理想的大学呢？”

　　陆玙道：“说实话，没有特别特别想去的。但一定是尽量想去更好的吧。”
　　路星城从自己包里拿出两瓶矿泉水，非常自然地递给陆玙一瓶，然后说道：“根据一中历年录取情况看，以姐姐的成绩，北京那两所大概是没有问题的哦。”

　　“希望是这样吧。但还有整整一年，很多事情都说不太准。”陆玙接过他给的水，越发觉得他们之间相处——或者说路星城对她，为什么总是这么自然而然。以及，其实陆玙从没有主动在任何一次月考之后去“汇报”成绩，为什么路星城好像对她的学习情况了如指掌的样子？

　　这种自然而然的好，自然而然的了解，好像他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其实真正认识还不到一年。
　　还是路星城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自己有幸分到他的一部分呢。

　　路星城喝了口水，少年人的喉结上下滚动，然后他回过头来，眼睛亮而清澈。

　　“那也不一定。”
　　“也有些事情是说得很准的。”

　　*
　　大巴差不多走了一个半小时，直接开山路把他们送到了营地搭帐篷的位置。
　　大家陆陆续续拿着自己的背包下车，十分兴奋地左看右看惊叹不停。

　　在学校待久了，在各种各样的试卷里浸染久了，重新置身在大自然里，感觉当然是清爽而美妙的，何况山上海拔高，这几天天气又出奇的好，天气温温凉凉、阳光也不太烈，身边又是一群相熟的同学嬉戏玩耍，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三人一顶帐篷，唐梨非常自然地拉陆玙一起。还有一位叫关琳的女生，是唐梨的同班同学兼好友，非常和善温柔，陆玙很喜欢她们。

　　在场的人都开始收拾背包然后搭帐篷，陆玙看着面前的说明书和一堆原材料，有点犯怵。
　　她从小就觉得自己更擅长逻辑建构，但动手能力很差。

　　解得出数学题，却搭不起一顶小帐篷。

　　唐梨倒是热情高涨，但她是个纯粹的乐天派，完全不看说明书，根据自己的直觉来，已经推翻重建好几次了，也不觉得有什么，还是乐呵呵地自己动手。

　　陆玙正怀疑唐梨把一个疑似是底架的东西当成支撑杆时，旁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要帮忙吗？”
　　路星城以前和爸妈还有同学是野营习惯的，搭帐篷很熟练，他很快地把自己那顶轮廓搭出来，闲了半天的周放彭臻两人现在正在填充细节。

　　陆玙把说明书递给他，看了看热情高涨的唐梨，有点担忧道：“但唐梨可能比较想自己动手……”
　　殊不知看到路星城以后，唐梨潇洒地放手退出：“来来来你来。”
　　陆玙：“……”

　　唐梨和关琳一起去帮助——如果不是祸害的话，其他人搭帐篷去了，路星城和陆玙两个人专注在面前这顶上。
　　路星城把那堆唐梨弄起来的东西整个拆掉然后重新开始搭：“你们不看说明书就搭了吗？”

　　陆玙静默片刻，然后道：“我负责看，她负责搭。”
　　“……”
　　“各干各的，互不影响。”

　　路星城道：“没想到姐姐还有不太擅长的事情。”
　　陆玙心想那你没想到的可就多了去了，说道：“我没想到你擅长这么多事情。”

　　“吃喝玩乐的事情，我确实都挺擅长的。”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哀嚎：“卧槽！”
　　两人同时循声望去，是彭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