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落》鱼一舟

25、第 25 章

　　十一月的月考结束后，胡佳宣布因为有元旦晚会的存在，十二月的月考取消。
　　接下来班里的重心就彻底放到元旦晚会的排练上。

　　引来一阵毫不意外的鬼哭狼嚎。
　　——兴奋的那种。

　　这次考试陆玙发挥得照常稳健，最不擅长的化学题出得有了些难度，但是她在周晴的熏陶下也进步了很多，她自己很满意自己的成果。
　　最后综合排名全校第七。

　　周晴也因为化学成绩的加成回到了年级前十阵列。

　　胡佳终于发现了陆玙根本不是那种自我鞭笞、非第一不做的人。也就放弃了对她的鼓励和打鸡血。
　　保持住就挺好的。

　　倒是刘婷这次发挥得很好，考了全校第一。秦湛又屈居第二了。
　　不知道胡佳会不会跟刘婷说“下次也要从秦湛手里把第一抢过来。”

　　想着想着就笑了。

　　其实也很正常。很少有人是可以一直保持做那个头的。
　　首先需要一个“合适”的环境，其次是天赋和努力，再其次需要一个非常大的心脏。

　　起起伏伏太正常了。

　　之前老是听别人议论秦湛经常不写作业、上课不听讲也成绩很好，是那种“不用学也全会的学神”。
　　于是某次两人一起去拿作业的时候，陆玙还好奇地问了他。

　　秦湛面无表情：“谁说的。”
　　陆玙：“……很多人。”

　　秦湛：“不写作业是偶尔，已经很熟的东西重复练习没什么意思。”

　　“但是我会自己多做好几倍的其他的题。”
　　“哪有不用学就全会的。”
　　“做梦呢。”

　　陆玙：“……好吧。”

　　这人怎么说话永远像在训人。
　　以后职业发展方向难道是教导处主任。
　　陆玙心内吐槽。

　　还是路星城可爱一点。

　　不过秦湛也就是脸冷了点、说话冲了点、脾气怪了点。
　　事实上他做事挺认真负责，好几次会主动帮忙搬东西，学习好，长得也好，难怪唐梨喜欢他。

　　哦，对不起，是——难怪唐梨“之前”喜欢他。

　　*
　　这个月里除了正常的教学之外，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都奉献给了合唱排练，胡佳还非常大方地分出了几节数学课给他们。
　　把大家感动得热泪横流。

　　而排练的具体地点也不拘空间。有时候是在教室，有时候能抢到艺体楼的排练厅，有时候会去小礼堂现场排练，有时候则直接在操场边上利用阶梯式的站台。

　　这一天，理科一班下到操场以后，陆玙看到路星城的班也在旁边排练，一个非常干练精神的女生用扩音器指导班上同学站位，路星城则没事人一样靠在旁边，漫不经心玩吉他。
　　——陆玙想起来了，之前军训文艺汇演的时候他们班是这个女生做的指挥，当时就觉得她很有节奏感力量感，果然有大将之风。

　　彭臻走到他面前：“你这是当甩手掌柜呢？”
　　路星城抬起头，一只胳膊搭在琴身上，挑了挑眉：“你管我。”
　　彭臻翻了他个白眼。“我才懒得管你，你可别偷学我们班啊。”

　　路星城朝他竖了个中指。

　　——然后一转头就看见了并排走过来的周晴和陆玙。
　　手指转了个弯，做了个摸后脑勺的动作。

　　做完自己先臊起来了，不就竖了个中指吗，怎么了？有什么可躲的。

　　陆玙被他逗笑了：“你们俩这是演小品呢？”

　　彭臻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要不我们两个班联合搞个小品？是不是秒杀其他班啊，我们内部分一下冠军亚军也不赖是不是。”

　　周放从旁边过来锁他喉：“你演什么？”
　　彭臻：“演你爸爸。”

　　那个正在指挥的女生过来，怒目圆瞪：“周放！谁允许你擅自出来的？”
　　周放嬉皮笑脸：“体委你别这么凶嘛。”

　　体委提溜着他的耳朵把他揪走了。

　　所有人都在旁边看好戏。
　　这群弟弟妹妹真是太可爱了。

　　路星城看着陆玙的笑容有点恍神。
　　为什么感觉她的目光就很少落到自己身上呢。

　　*
　　陆玙的班上合唱指导是周晴和楚凝一起，前者负责总体把关和排队形、兼顾一部分的钢琴伴奏，后者负责具体教声乐、以及和声的设计安排。
　　——班上同学确实是卧虎藏龙。楚凝平时总是安安静静温温柔柔的，没想到唱歌这么这么好听、音乐素养这么这么好。

　　今天下操场来主要就是利用阶梯的站台优势进行队形设计，陆玙的个子却让周晴有点犯难。

　　陆玙和周晴身高相近，陆玙一米七四、周晴一米七六，在女生普遍中等个子的理科一班里，属于极高的类型。周晴出来伴奏不需要排队，但陆玙一个人，把她放到男生的队伍里很奇怪，和其他女生站在一起又有点突兀。
　　周晴最后扶额：“要么你站出来当门面？”

　　陆玙无语。

　　最后，周晴重新设计了一遍队形，把陆玙放在了一个连接各个声部的“枢纽”位置。
　　于是终于拍手满意：“嗯。这样不错。”

　　陆玙提问：“所以我现在算是什么声部？”
　　周晴：“你只要动嘴就行。”

　　陆玙：“……”
　　班上笑作一团。

　　这边氛围一派轻松，路星城的班——除他自己以外，却被做事严肃认真的文体委员折磨得不轻，正在磨一个演唱过程中的和声细节。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吉他前奏的声音响起。

　　陆玙顺着看过去，路星城正低头拨弄吉他琴弦，前奏俨然是《晴天》。
　　——是他上次在KTV唱过的歌。

　　他没开唱，只是用吉他弹了一整首的《晴天》。

　　一开始，文体委员还在努力提醒大家集中注意力、排除他的影响，最后也被带过去了。
　　两个班的人都在听他弹。

　　路星城貌似随意地往理科一班这里看了一眼。

　　刚刚才被文体委员骂了的周放此时站在队伍里，被冷风吹着，瞠目结舌。

　　路星城、晴天。
　　晴天、路星城。
　　理科一班、故事的小黄花……

　　还有每次周放给他看自己女神照片的时候对方那不以为意的表情，问起有没有喜欢的人三缄其口，还悄悄红了耳朵。

　　这种种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一个确凿的事实。
　　他明白了。
　　他明白得彻彻底底。

　　路星城，暗恋他姐。

　　*
　　这天下午放学，一路上，周放对着路星城不住叹气。

　　路星城：“你吃错什么药了？”
　　周放又叹一口气：“你——我——”

　　“唉。”

　　路星城莫名其妙：“你有话能不能直说。”

　　周放一脸痛心：“我为你坎坷的情路感到难受啊。”

　　路星城：“？”
　　过了几秒，他反应过来：“情路？”

　　有些不自在道：“你知道了？”

　　周放一手捂脸：“何止是知道了，简直就是洞若观火。”

　　路星城也不解释，轻咳了一声：“我是不是不应该太早告诉她。”

　　周放都简直不忍心看他：“我说真的，路路，虽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我建议你永远都不要说。”
　　路星城愣了一下：“为什么永远都不要说？高考之后也不行吗？”

　　周放下了很大决心，然后道：“她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路星城：“为什么？”

　　路星城心里沉了一下：“是不是晴姐和你说过什么？”

　　周放拍他的头：“路路听我的，不要执着在不可能的人身上，天涯何处无芳草？从小到大追你的女孩子那么多，千万别死心眼非要盯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路星城连周放拍他头这件事都不想计较了，问道：“她是这么说的吗？”

　　他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小心思其实在别人那里一览无遗，还要通过这么间接再间接的方式来告诉他吗？
　　那陆玙还真是……礼貌得令人发指啊。

　　路星城在原地自嘲地笑了一下。

　　周放以为他受打击太严重，试图安慰：“路路，别太难过，真的，但是她真的对你完全就是把你当弟弟看。”

　　路星城挥开他的手，声音无比冷静：“我不随便认亲姐。”

　　*
　　陆玙觉得路星城最近对自己的态度奇怪了不少。

　　倒也不是奇怪，就是突然有点……冷淡？

　　以前在学校见了她都会笑着过来打招呼聊天，现在远远挥一下手就走了。

　　之前还经常会在微信上问自己数理化的题目，有时候还会撒个娇说自己学不会，发一连串的搞笑表情包，把陆玙逗得大笑不止，现在题也不问了。

　　就连之前几乎一星期里有四次都在一起吃的午饭局，现在也经常见不到人了。
　　或者是就算凑在一起，话也很少。

　　好像心情不是特别好的样子。

　　但又表现得不是特别明显，该开玩笑还是在开玩笑，也还是会用那种带着点坏的乖巧叫姐姐。

　　以至于陆玙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还是题做得不够多。
　　可能这个月不月考，潜意识也把心思分给了学习以外的事情？

　　陆玙面对人际关系上的事情心大得很。
　　或者说是觉得顺其自然，没什么关系是需要特意维持的。

　　她从小到大朋友都不多，和这一点也有很大关系。一般都是别人持续不断地靠近她，才有可能成为特别好的朋友。
　　陆玙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但不想改。

　　也正逢另外一件糟心事发生，她自己心情也不是特别好。

　　陆明江的父母，也即她血缘上的爷爷奶奶来了家里，过了个周末。

　　陆玙从小就没见过他们，自然谈不上什么情分，所以只是礼貌地叫了声爷爷奶奶。
　　——但这两位对陆玙和陆扬的区别对待实在是过于明显。

　　先是近乎于无视陆玙，当着陆玙的面给陆扬发红包、送一个金福袋，摸着孙子的脸笑眯眯道：“我们扬扬真是听话懂事。”

　　陆玙在旁边轻轻挑了挑眉。
　　乖巧懂事。
　　倒是敢下判词。

　　她自然不会在乎这种本来就没获得过也没期待过的亲情，只是觉得有点好笑。

　　就连教训她“别以为长得好看以后找个有钱男人嫁了就一辈子舒坦了”，也不生气，还淡淡回应：“谢谢您夸我好看。但是我打算自己有钱，然后养一个好看的男人。”

　　又补充道：“养好几个也行。”

　　把他们两个气得直骂“不像样”。

　　但那个所谓的爷爷，在饭桌上公然借着踩冯蔚然为“就想靠男人的菟丝花”来讨好程燕。

　　程燕对陆玙那次帮陆扬的感激毕竟是有限的，心里对陆明江这件陈年往事也还多多少少有芥蒂，听到这样的话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回应。

　　陆玙却没忍。

　　她直言道：“爷爷，我觉得您作为长辈，说话应该格外注意一点，不要让别人有说您为老不尊的机会。当时我妈和我——爸，分手断得挺干净的，我从小到大也都是被她养的。没有谁靠谁。”

　　还有半句没说出来：到底谁是靠另一半上位的小白脸，倒是值得商量一下。

　　陆明江和陆天成脸色都变了。

　　陆天成论理论不过开始胡搅蛮缠：“有你这么跟爷爷说话的吗？”
　　陆玙不疾不徐道：“我觉得您如果没有把我当孙女尊重的话，我也不敢擅自把您当爷爷看。”

　　陆天成正想发火，陆明江过来打圆场：“好了爸，少说几句。死者为大。”
　　当初看上冯蔚然的美貌用尽方法追求的是他，后来妄想过瞒天过海娥皇女英的也是他，最终做了选择抛妻弃女的还是他。虽然不后悔，但陆明江心里到底存了点愧疚。

　　陆玙利用的也就是这份愧疚。

　　可是“死者为大”四个字还是太尖锐了，扎人有点痛。

　　这顿饭吃的鸡飞狗跳。
　　陆玙回房间后锁了门，谁过来都没开门。

　　太累了，太烦了。
　　能不能不见人，能不能不理人。

　　能不能别在她面前提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