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落》鱼一舟

21、第 21 章

　　这天下午陆玙还是没去，吃了一顿以后美美又睡了一觉。
　　人应该给自己一点奖励。她想。

　　第二天早早去了学校，虽然还是觉得有点鼻塞和轻微头痛，但已经好很多了。
　　是恢复能力的一次历史性大突破。

　　早自习尚未开始，班里人还很少。她正边咬着吸管喝牛奶、边看昨天放在自己桌子上的卷子和答题卡，旁边桌上突然放下一个书包，陆玙抬起头来。
　　很难不惊讶：“你今天居然这么早就来了。”

　　周晴坐下来，有点烦躁：“定错闹钟了。”
　　陆玙：“……”

　　别人定错闹钟是迟到，她定错闹钟是一不小心起早了？
　　行吧。
　　至于定错闹钟以后为什么不回去接着睡，就不问了。
　　说不定是等到了学校门口才发现比起之前人似乎少了那么一点。

　　周晴把书包里的书塞进抽屉里后干脆利落地继续趴着继续补觉。
　　陆玙翻卷子的动作刻意地幅度小了一些。

　　没过多久，隔很远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从班门口传过来。
　　彭臻走进来看到她很热情地招手：“哈喽小鱼。”
　　在陆玙反应过来抬头看到他、到在嘴边竖食指示意他小声点的这段短短的时间内，彭臻已经非常热烈且大声地开了口：“我跟你说昨天佳姐念你名次的时候我们都惊呆了，你是不知道——”

　　骤然被陆玙的动作打断了一下，还很不解：“怎么了这是？”
　　声音小了一点，但仍然中气十足。

　　下一秒，周晴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
　　彭臻被惊得最后一个调子拐了几拐，发出奇怪的音。

　　陆玙沉默几秒，道：“那堆书挡着她你没看到，我刚想提醒你。”
　　此人起床气极重，一般人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一整个上午，周晴都面无表情。
　　一个字都没和彭臻说。

　　而陆玙则是在周围同学陡然有些好奇又有点类似于“尊敬”的态度里十分不自在。她当然知道同学们都是善意的，一中环境更为单纯，也称得上高手云集，同学们敬重强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何况一个从天而降的插班生太容易引起好奇心理。她从小到大也早都习惯了当好学生了。
　　但这种主要是运气支配得来的胜利，也太虚了吧？她想。

　　真是让人不安。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前面的周晴在看手机，陆玙百无聊赖地四处眺望，一眼扫过去一个正把餐盘顶在头上做平衡的人，再定睛一看，他旁边那不是路星城吗？靠在柱子上一脸无语地看着周放。
　　陆玙拉了拉周晴：“那是不是你弟？”

　　周晴看了看，叫了声：“周放。”
　　周放和路星城一起看过来了。

　　前者马上放弃已经排好的队伍笑嘻嘻着凑了过来：“姐，陆玙姐。”
　　路星城本来没动，看清人之后长腿一迈也跟了过来：“晴姐，陆玙姐姐。”

　　周晴只把人叫过来，嗯了一声就没继续理，继续低头貌似是回微信去了。
　　陆玙让她后面排着的仅有的一位同学插到前面去以后，跟他们闲聊起来：“之前怎么没在食堂碰到过你们呢。”

　　周放插科打诨：“那可能是每次我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饭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掉，没来得及让你看到吧！”
　　路星城用无语的表情看了他一眼，正经回答道：“之前在军训时间是错开的，小长假之前的那周他不敢出现在晴姐面前。”

　　陆玙：“噢～”

　　骤然被提到名字，周晴也不改色。
　　陆玙随意接了一句：“那以后我们可以经常一起吃。”

　　周放看着远处的红烧肉摩拳擦掌：“好呀好呀。”
　　路星城则看着她，眼睛里闪着一点细碎的笑意。
　　哄闹拥挤的食堂里，他站在旁边，好像总是一副无可忽视的姿态。

　　“那就这么说定了。”

　　*
　　陆玙以前以为夏琪那样的已经能被称为话痨，现在才知道在周放面前，夏琪简直可以算是沉默寡言的内向小女孩了。

　　一顿饭吃了不到半个小时，周放的嘴不是在嚼食物就是在说话。
　　从美国总统聊到最新的科幻小说、从诺兰新电影聊到某位歌手的新专辑。
　　从古到今从天文到地理，没有什么是他聊不到的。

　　“后悔那句以后一起吃”的想法刚冒出一点点的头，看到慢条斯理把所有胡萝卜丝挑出来堆成一座小山的路星城，就又沉底了。

　　陆玙问路星城：“你不吃胡萝卜吗？”
　　路星城点头：“从小就不吃。”

　　“胡萝卜的营养含量其实很高的。”
　　“那就只好用别的食物来代替啦。”

　　“……”
　　也有道理。

　　路星城和周晴似乎都已经对周放免疫了，想想也是，这么多年都可以接受的话，那肯定是已经习惯了。
　　是她自己龟毛了。陆玙谨慎地想。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周放的话痨是一个人沉浸式话痨，根本不需要别人回应。
　　这就轻松得多了。

　　吃完饭后，周放提议去小卖部逛一圈，刚好周晴也要买点文具，就答应了。
　　陆玙没什么东西要买，随便逛了逛后就走了出去，在门口等他们三个人。

　　等了一会儿，有人轻轻戳了戳她。
　　陆玙回头，正对上路星城明亮飞扬的一张笑脸。

　　他递过来一瓶养乐多：“姐姐，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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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教室后，周围的同学都趴在桌上休息，或是难得光明正大地玩手机，陆玙没有午睡的习惯，只是靠在后桌上朝外面的操场看，聊作休息。

　　视线掠过桌上那瓶摆着的养乐多时，想起什么，倏地笑了。

　　*
　　接下来的日子就规律得几乎一成不变。

　　照常早出晚归上课学习写作业，唯一的变化是午饭由两人局变成了四人局，偶尔有更多人加入进来变成n人局。渐渐习惯以后会发现热闹的午饭桌也确实别有一番趣味。
　　特别是唐梨和周放一起出现时，话痨对上话痨、百科全书对上百科全书，时不时就美国队长和钢铁侠究竟谁的个人魅力更甚一筹的问题大辩一场，十分精彩好看。

　　周五也照常和路星城上着同一节体育课，虽然跑步环节仍然要了陆玙的命，但她确实在努力进步了。
　　然后就是看路星城打球引起一阵一阵惊呼，偶尔不上场就站在旁边，也是一道很扎眼的风景。他看上去到哪里都很受欢迎，身边总是许多人。
　　如果时间和条件都允许，他们四个人周五放学的下午会一起去后门的小吃街。
　　和他们三个都越来越熟。

　　也因为陆玙逐渐尝试着和周围同学友好相处，尽管看着不太近人的样子，却从来不会拒绝同学来问问题，总是耐心细致地表达自己的思路，和班上的同学也越来越熟。
　　在这里，同学之间只会有互相帮助和大部分时候都是良性的竞争，可以交流学业的问题，可以聊一些有趣的八卦。不会有人对着她家里的事情指指点点、不会有人揪着她的过去和所谓“感情生活”不放。

　　这让她感到无比轻松。

　　又因为和陆扬的关系缓和，在新家里也更自在了。
　　好像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她几乎找不出生活中还有什么特别不遂心的事情。

　　如果十月份的月考从年级第一名变成第九名算是其中一件的话。

　　胡佳怕她心理失衡，因为自己之前带过一个类似的插班生，也是初来乍到、秉持着一定要证明自己的心理特别努力，一来就遥遥领先考了第一，结果压力太大给自己的宽容少到可怜，考了一次第十就受不了了，总是觉得别人都在嘲笑他，后面越来越紧绷反而越来越差，扛不住压力而最终走得不够长远。
　　所以在成绩公布之后，还专门在晚自习的时候把她一个人叫到办公室去，开启了一番十分真诚的安慰。说“成绩波动很正常”、“千万不要因为退步丧失对自己的信心”、“老师相信你下次一定会重新回到第一的位置来”。

　　陆玙则是在听完之后，几番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其实我一点都不难过”说出口。
　　在她看来，这也不算是……退步吧？
　　她自认为这次发挥得也挺好的，但成绩和排名有一小部分的的确确是运气决定的，上一次她的运气格外好而已。

　　最后，陆玙说道：“谢谢老师，我不会丧失对自己的信心的。”
　　胡佳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好。”

　　接着又貌似开玩笑道：“有没有卯足劲下次从秦湛手里把第一抢回来？”
　　陆玙摇了摇头。

　　胡佳：“……”
　　虽然确实是开玩笑，但怎么一点士气都没有？

　　*
　　之后，为奥林匹克竞赛而预热的各门学科全国水平竞赛也提上了日程。

　　陆玙抱着尝试的心态报了数学、英语、物理，先是抽出了一个周末在校内进行初赛，选拔通过的人之后再去指定考点进行复赛。
　　她通过了初赛，又分别先参加了数学和物理的复赛。

　　陆玙向来不在竞赛题上花心思，也自觉没有那种基础学科的过人天赋，所以只是觉得认真把题目做过去，自己觉得做得还行。

　　周晴则是化学领域一如既往的神之存在，她貌似都没怎么花多余的心思在上面。
　　陆玙之前无意中得知她高一就参加了国际级别的化学竞赛，那时候讶然之余觉得惊奇，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位天赋和热情同时长在一个点上的人就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事实。

　　同时长得又这么好看，体育也好，真是上天偏爱的宠儿。
　　有点坏的脾气都像是装点。

　　周晴自己却对天才的称号嗤之以鼻，讲起自己参加国际赛的夏令营时候遇到的更厉害年纪更小的天才，说自己也只能算是平平之辈。

　　好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是比不完的。

　　而因为今年英语竞赛改革，拉长了时间，要用一整个周末分别进行听力、阅读、写作、口语的考察，所以陆玙周五晚上就收拾出了一只行李箱，打算直接去附中附近的酒店。

　　陆明江送她过去。
　　在酒店大堂等着身份核验和录入信息的时候，陆玙无意间瞥见酒店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一身黑，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拎着行李箱，脸上带着点无奈又散漫的笑意，正向前台走过来。

　　看到陆玙的时候，路星城脚步停了下来，些微错愕一闪而过，很快反应过来：“姐姐也是来参加英语竞赛的吗？”

　　陆玙站直了身子：“对。”

　　路星城笑着歪了歪头：“那还真是巧呀。”

　　本来落在他后面正找东西的李清这时候也进来了：“碰到同学了吗？”

　　随即看到了陆玙和她旁边的陆明江：“诶？陆总。”

　　陆明江这才回过头来，笑着回打了招呼。
　　两个打过交道却不熟的商业人士又是一番客套但无趣的寒暄。

　　李清终于见到陆明江传闻中的女儿，不吝夸赞道：“小玙长得可真是漂亮，个子也高高的，真有气质。”
　　陆玙在旁边回以一个礼貌但真诚的笑。

　　陆明江不遑多让：“星城才是一表人才呢，长得这么高这么俊，父母的优良基因可是都继承到位了啊，在学校肯定天天收情书吧？”
　　路星城状似无奈道：“我妈天天在家愁我以后没人要、当活鳏夫。”

　　陆玙噗嗤笑出了声。

　　陆明江和李清你来我往。
　　他们两个则逐渐被排出聊天范围。

　　路星城自己递了身份证过去办好入住后，悄悄过来和陆玙说：“他们大人真没意思。”
　　陆玙笑了：“我们有一天也会长大的。”

　　路星城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是啊。”

　　“我们有一天也会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