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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刚想走又回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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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说这句话时,难得咧开了嘴角,但你从他身上看不出一点喜悦的意思,他额前的碎发几乎要遮住他晦暗的眉眼,拔出支离的动作很缓慢,却丝毫没有迟疑。
丹恒抬眼,青色的眸依然平静地掠过了他——非常精准地看向了桥上躲在人群里认真看戏的简书云,简书云说不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非要她形容一下,可能像是考试作弊被主考官看见。
有点心虚、有点不安……
但这种感受太没来由了,就好像丹恒知道她的某些秘密,正在审慎打量一样。
就算丹恒在审视她,也不可能知道什么的。
毕竟她的来由她的目的都太像胡扯了,谁猜得到这种胡说八道一样的东西呢?
所以是个完全不可能的空想。
“饮月是谁?”面对逐渐逼近自己脖颈的支离,丹恒的表情仍然没什么变化,他只是微微侧头避开,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我不认识。”
刃嗤笑了一声,直直地盯着丹恒那双令他憎恨的眼睛,显然是完全没信:“……不认识,哈哈哈,那你是何人?”
“丹恒。”丹恒没有理会他嘲讽般的语气,淡淡回答道。
“你是丹恒,那倏忽之乱后胡作非为之人是谁?造就建木之乱之人又是谁?莫不是觉得自己改头换面再改名换姓之后,就能逃避这些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好一个丹恒。”
刃指控这些的时候,笑得很夸张,几乎要停不下来似的,就好像他真的觉得很好笑。
然而那双冰冷的墨色眼眸却染上一抹狂热的鲜红,就像是在地狱盛开的曼珠沙华。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丹恒一字一顿说着,“我也不需要逃避。”
“好!好!哈哈哈哈哈——那就让你在得赏此番美景之时,我一一叫你搞清楚!”
刃笑得癫狂,支离已经完全出鞘,他的拇指按在刀柄、顺着一路滑到刀尖,鲜红的血染红了支离的半边,似乎一点点渗进了里头,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妖冶。
四周的人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散干净的。
丹恒往后疾走了几步,堪堪在掌心积起一汪柔和的水接住了他狠厉的几刀,他一手攥着击云,却没有要出手反击的意思,只是没厘头来了一句:“云骑要来了。”
刃仍然笑着,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先是将丹恒手心那汪水砍开,水花四溅沾湿了两人的衣裳,紧接着顿住刚刚猛烈的剑势,然后,却更加用力地跃起向下一砍。
他的眼里像是蓄起了一把不知名为什么的烈火,以燎原之势烧得其他东西寸草不生。
“他们纵使来了,也来不及的——哈哈哈哈哈,丹恒,你莫不是要一直避让?还是说,你其实在反思自己曾经的鲁莽无知,所以现在要当个缩头乌龟吗?!”刃每说一句,手上的动作就又要快上几分。
他说得咄咄逼人,支离上烫红的鲜血逐渐迸发出比反射的阳光还耀眼的红色——
丹恒已经被逼退到了桥旁的护栏边,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他始终是避让的姿态,完全没有要正面进攻的意思。
他一言不发,明明身处劣势,却仍然那么从容。
甚至还看了一眼已经躲在桥对面的简书云。
不是,什么?
这段她记得丹恒背景故事的大概意思是说丹恒会在这段时间杀好几次刃的啊?
他为什么不动手反击?看上去完全没有杀意,对一个莫名其妙找上门来要砍自己的人,真的应该是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吗?
按照“剧情”来说,丹恒现在应该不了解那些往事,也不知道他的过去才对吧?
如果现在还符合“剧情”的话。
而且为什么要看她啊?
丹恒的防守明显越来越不稳固,每一次抵抗他都要聚集更多的水,然而这种稳态也越来越快地被击破,不仅是他使出了越来越多的力量,刃明显也在不停加快自己的速度、甚至强化自己的力量。
“铛——”“碰!”
支离不时撞击在丹恒前一刻轨迹所在的掩体上的声音,和那些“固态”的水打烂货摊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听就知道他俩打得不可开交。
“咕咚——”
支离顿在了水里,刃用力往下砍也无法精进,于是他立刻想要往外拔,水却灵活的裹住了剑柄。
场面明显是再度平衡了起来,刃完全无法从丹恒那里讨到丝毫优势似的。
然而看到这么稳固的防守,刃却咧嘴笑了。
“呵哈哈哈哈……云吟法术——除了持明族,还有人用得出来吗?你若不是他,又如何能用得如此出神入化?”
“这不过是……”丹恒平静地解释着,刃却不打算听下去,他再次用力一拔,狠狠攥紧支离,竟一把将支离从水里抽了出来,并且借着惯性一转,用剑身似乎都红得发烫的支离再次狠狠砍向了他。
这次的攻击明显与之前都不同,如果说之前更像是有所保留的试探,那么现在就是全力进攻的状态。
剑身的红光沉郁得像是人早已风干的血迹,却又那么耀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此番美景,愿,邀你、共、赏——”
丹恒被他逼的退无可退,总算不再一味防守躲闪,数不清的水滴在他身侧漂浮了起来,并且全部凝结成束,一齐射向了正扬起刀柄砍向他的刃。
随即,一片耀眼的白光闪过,等简书云再看得清时,刃已经不见了,只能看见腹部受伤晕倒在地的丹恒。
她来不及思考白光是啥玩意儿了,径直跑向了地上的丹恒,连忙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这伤看起来可不轻啊!
“丹恒,你没事吧?”她轻轻晃了晃丹恒。
丹恒似乎有些艰难地睁开了那双青眸,可能因为意识不清,他刚睁眼时很容易瞧出那种特属于非人类无机质的冰冷感。
“没事。”他说。
丹恒一手撑在地上,费力地想要使劲自己爬起来,却显然有些无力做到,再次倒了下来。
“你别折腾了,我把你送回去就行了。”简书云连忙制止了他。
丹恒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自己暂时动不了这一点,没有再试图起身,他说话的声音还有些哑,也很轻,没什么实感。
“你……咳咳,”
很明显刃和他的交战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不过也正常,毕竟他才多大,就算有那些像「知识」一样的法术与战斗技巧,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融会贯通了。
“刚刚的事,没什么……想问的吗?”
估计是失血过多脑子不太清醒吧。
简书云想,丹恒老师那么理性的头脑,真是很难期待他会主动把话题往他自己身上靠呢。
所以难得有交心的可能,就好好聊聊吧。
不过,她并不打算聊他想聊的部分。
嗯,任务进展还是很不错的。
唯一可惜的是,她想“共苦”的目的暂时并没有达到。
“没有,”她搀着丹恒一步一步艰难往金人巷挪,“比起这个,我更想现在、立刻、马上把你扶到张婆婆那边去开个方子。”
丹恒似乎默了好一会儿,才问:“我没听过,她是药师吗?”
简书云咬牙东歪西倒地搀着他走着,觉得自己体力差到爆炸,一边冷漠地回应丹恒这简直像是明知故问的问题:“不,她是药王秘传。”
丹恒似乎不太舒服地挪了一下他脑袋的位置,简书云估计是自己肩膀硌到他了,于是他说话的时候,呼吸近在颈侧,像某种冷血动物冰冷的吐息。
“听起来很不舒服,我记得是丰饶孽物……”
简书云侧过头,能看见丹恒微微皱起的眉头。
她别过脸,手指却按上丹恒的眉心揉了揉,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刚才问得很认真,可能是不相信这个所谓的“张婆婆”吧……
不过也是,丹恒一路走来,在遇到列车组之前,又有谁能让他去信任呢?
“你没记错,但我开玩笑的。”她最终说。
丹恒因为重伤没什么意识,所以她就这么艰难地渡过了一段格外安静的时光。
虽说等丹恒的时候也很安静,但那是悠闲的宁静。
而不是现在这种又疲惫、心情又五味杂陈的安静。
最后她当然没把丹恒送去什么“张婆婆”那里,毕竟她除了跟踪丹恒都是足不出户,怎么可能认识什么“张婆婆”。
她是把丹恒带回了丹恒暂住的地方,然后找系统花了足足五个积分治好了丹恒的。
做完这一切,简书云就打算离开了。
虽然她很想把丹恒叫起来聊那么两句谈谈心,但他现在还需要休息,而且她也待了那么多天了,是时候回去了——
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让系统把她直接传走的时候,甚至有关她的数据都已经在这个世界抹除了一半,她的下半身都已经快要消失了的时候。
丹恒睁眼了。
于是:
系统抹掉不存在的冷汗,立刻撤销了刚刚的操作。
简书云一脸平静地擦掉了冷汗,给丹恒倒了杯水。
“感觉好点了吗?”
丹恒盯着她好一会儿,才接过水,应了声“嗯”。
简书云打了个哈哈,说:“那张婆婆医术很不错啊,你这么快就恢复了点儿了……”
暗地里她却在call系统:“你这个治疗效果要不要这么快就发挥作用,我还没走呢!”
系统:[……]
[我还没启用‘治疗’的那串代码。]
“是啊。”丹恒慢吞吞喝完了那杯水,简书云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接过了空杯子,又转身去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