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宣室求贤访逐臣 贾生才调更无伦 ...
-
西院那般沉寂,后院也好不到哪里去。尽管府君和夫人都没有不满任何人,可所有的丫鬟小厮都感受到了一阵无处不在的沉闷,仿佛夏日暴雨前的闷热,叫人如何都逃不开。
秋雁和春蝉手里端着刚煮出来的热茶,你看我我看你,都想让对方送进去。
“府君和夫人说话呢,要不晚点再去?”秋雁道。
春蝉忙点头,小声道:“说的是呢,那我们等会再来吧。”
两个小丫头为自己开脱了一番,忙忙走了。
不过府君和夫人确实在房中说话,只是声音很低,语气也闷闷的。
“娘子,你说为夫该怎么办?”
夫人看着丈夫的倦容,不免有些心疼,轻轻地替他揉着太阳穴,问:“如果是靖儿或者同书做了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做?”
司空澹一下睁开了眼睛,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想了一会儿才道:“他们两个若是真做了这样畜牲不如的事,我自是打断他们的腿,再送到官府去发落,以后是死是活都跟我司空氏没有丝毫关系!”
夫人浅浅笑了:“我就知道远泊刚正不阿,公私分明。”
司空澹对上夫人明亮的双眼,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握着她的纤纤玉手,轻声叹气:“此事怕是不容易。”
“做容易的事,怎显得出远泊的担当?”
司空澹忍不住笑了一声:“就会给我戴高帽!”
夫人娇嗔道:“奴家只说实话!”
因为司空府拒绝了一切上门拜访的人,李良也得了空,年初三就上温家去了,才走到窄巷口,便遇见温同乐抱着一大盆衣服出来,一双手在寒风中冻得通红,食指指节处还长了冻疮,看着叫人心疼。
温同乐见到李良,勉强扯出一个笑:“李良大哥,你来找同书?”
李良似乎想上前一步,却生生止住了:“不,我不找他,我来看看你。”
“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还好吗?”
温同乐还是保持着略微僵硬的笑:“没什么不好的,李大哥往后不要来了。”说着,用力把身前的一大盆衣服往上提了提,就要朝外头走。
李良连忙跟上去:“同乐姑娘!”
温同乐止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李大哥,你该回去当差了,叫府上的人知道了,对你不好的。”
“同乐姑娘!”李良追了上去,挡在她身前,直直地盯着她,“我要娶你!”
李良声音不大,却把温同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我没有家世,也没有大本事,但是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永远不辜负你。”
温同乐好久没有说话,最后却是眨眨眼睛,避开了他的视线:“李大哥,我已经……”
“那不是你的错!”李良毫不犹豫打断了她,“你是清白的。”
日头初升,巷子口还没有什么人,温同乐低着头,似乎很怕让别人撞见这场景,没有说话,抱着衣裳跑开了。
李良猝不及防,伸出手,却只抓住她的衣角带起来的风。
他没有再追。
过了正月十五,官府衙门才重新运作起来,恢复了往日的繁忙。可府尹大人却不在,而是独自前往文府。
年迈的文尚书笑吟吟地迎他进门:“贤侄这些日子对我闭门不见,我还以为为着外头那两句谣言,贤侄要同我疏远了。”
司空澹走进去,态度恭敬:“老尚书说笑了,小侄知道咱们两家的情谊,怎可为一两句谣言伤了老尚书的心?”
“说的是,快坐,我让人叫兆荣出来见见你这个师父,你不盯着他,他可懒怠了,我看还是你带回府上去,让他同靖儿一并读书!”
司空澹笑笑,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只道:“让他出来也好,小侄有几句话想同他说。”
“好,你尝尝这茶。”
丫鬟正端茶上来,轻轻放在司空澹身旁的桌上,司空澹斜眼一瞟,并没有动。
文兆荣听说司空澹来了,当即换了一身体面衣裳,上堂去拜见。这么多日没有动静,今日又见司空澹神色温和,心里头便安定下来,笑道:“先生前来,弟子有失远迎,还望先生勿怪!”
“兆荣唤我先生,我可担不起。”
文尚书立刻道:“怎会?你指点过兆荣的文章,自然是他的先生!”
司空澹笑笑:“只是,我的弟子不好当,时常被我管教拘束,没几日便厌了,兆荣这般洒脱性子,我恐耽误了他。”
文兆荣忙道:“先生言重了,先生教诲,弟子自当聆听!”
司空澹却转头看向了文尚书,文尚书只一眼,便马上表态:“兆荣说的是。”
“好!”司空澹轻巧应了,“兆荣既受我管教,那我今日便说了,我司空氏门下,没有不清不白的事,外头流言纷纷,均指向兆荣,我想兆荣大抵是无辜的,便干脆同我走一趟,也好查明真相,不叫文府蒙受不白之冤。”
那祖孙俩均是一脸震惊,没曾想司空澹在这里等着,一时之间都没个应声的。
“文尚书,您说如何?”
文尚书一脸愠怒:“怪不得,你进我文府,连我文府的茶也不喝一口,你既认定了兆荣那般无耻下流的事,为何不直接让官府来拿人?还这般下套!”
司空澹站起来,通身生人勿近的气息:“年前已有民女状告兆荣,我自然可让官府上门拿人,但是老尚书,您愿意这样吗?”
文尚书“啪”一声拍在梨花木桌面上:“司空澹!你不会当真以为你当个府尹就能为所欲为吧?想拿兆荣,你从整个文氏一族身上跨过去!什么民女状告,空口无凭!”
“既然是空口无凭,老尚书更不该阻拦我!我今日来,是好生相劝,若今日兆荣不肯同我前去,往后闹起来,小侄也顾不得难不难堪了!”
“司空澹,我不信你真的敢,我虽告老还乡,但在这龙山府还是说得上话的,朝中我的学生也不少,你不过是丞相的一颗弃子,你敢拿我们文氏如何?”
提到丞相,司空澹宽大袖子下的手紧了紧,却面不改色:“虽是弃子,也在丞相门下承教多年,小侄不敢辱没家师门风!”
“好,我倒是要见识见识章丞相的弟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如此,小侄告辞,来日,公堂相见!”
“哎呀哎呀,又出什么事了?”窄巷子口一个大婶拍着自己的胸口叫嚷,被吓了一大跳。
周围的百姓好奇地看着一队官兵急哄哄地走进去,议论纷纷:“又是他们温家?”
“是不是上次那档子事儿?”
“什么事什么事?”
“你不知道?就是他们家那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呵,被人奸污了!”
“真的假的?那岂不是嫁不成好人家了?从前还想着她长这么一张好脸蛋,以后嫁给个什么老爷,让她娘过几天好日子呢!”
“哎哟,她几斤几两啊?就嫁个老爷,好看的多了去了,她顶多给人家当个小妾,换几十两银子差不多了。”
“现在怕是几两都不值了!”
“谁干的那档子事啊?够无耻的,专挑软柿子捏!”
“听说是那个……”
“可不要胡说!”
“没有胡说!她弟弟早报过官了,人家哪敢管?”
“那今天是干什么来?”
“谁知道呢?”
温同乐正在家里绣着帕子,官兵推门而入时猛地一惊,细细的针头一下扎进了食指,她疼得轻哼了一声。
手指头缓缓渗出一颗血珠,滴在还未绣成的兰花上。
温同书起身挡在姐姐身前:“你们干什么?”
“府尹有召,今日开审温同乐奸污一案,召相干人等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