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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真该庆幸，今天主任老师开例会去了。”王常乐趁着下课出来看热闹，“不然得站这骂你一上午。”
北方的教学楼是封闭走廊，高二一班在顶层，五楼，只有二楼有连廊，连接着办公楼和另外两栋教学楼，高楼层的学生下课没地方玩，就在楼道里晃悠，下了课的楼道就像菜市场。
和江池月熟点的几个男生路过，嘻嘻哈哈地一波波走过，江池月被罚站过无数次，依旧像个展览品一遍遍被人参观。
江池月动了动发疼的小腿，手指插在外套口袋里，一下一下按着手机侧边的按键。
“你脸怎么了？”沈林鹤刚从厕所出来，正拿手帕纸擦手，注意到江池月脸上的伤。
“没事，早上和求实的起了点冲突。”
“挂不得你不回我消息。”王常乐趴近了，瞅着他脸，“哪个孙子伤了我们小池这张脸？“
江池月按了按已经结了血痂的伤口，想起来班竹给他安排的新同桌，这伤口的间接凶手。
他下意识转头从后门往教室看，一眼看到自己放在最后一排的座位旁边多了一个人，正是江书颂。
江池月原本是有同桌的，这学期开学转学回了老家，班里的人数又正好是偶数，江池月就单了出来，在强烈拒绝了班竹要把他调到讲台旁边的提议后，就这样一直没有变动。
“……”
“嘿，这你新同桌。”王常乐顺着江池月的目光看过去，自来熟地打了声招呼。
江书颂只是点了点头，眼神却一直放在江池月身上。
“看什么看。”江池月有点火大，这人什么毛病，老看他干什么？想打架？
江书颂看着他的脸，眉毛皱了皱，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但总归不是多么友好的表情。
江池月积攒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有了爆发的趋势，自己早上管他闲事干什么？怎么，发现是被他这种人帮了觉得被玷污了？
眼见气氛不太对，王常乐忙把他拉走，挤眉弄眼道:“看你两眼又不是捅你两刀，你别急啊，那位可是大学霸，搞好关系以后小测就不用发愁了。”
江池月的座位靠墙，王常乐和江池月隔着一个座位一条走廊，而三人中唯一成绩好的沈林鹤远在教室另一个角。
乐城一中每周都爱在自习搞小测，成绩随机发给父母，每次小测王常乐都抄不上，附近又都是些胆子小的规矩学生，现在就近来了个学霸，虽然还不清楚学霸给不给抄，先搞好关系总没错。
沈林鹤看他脸色不对，放下手机问:“怎么？你和他认识？”
江池月摇了摇头，离后门远了一点：“不认识。”
江池月站了一上午，中途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吃，放了学也不觉得饿，干脆趴桌子上休息。
“吃饭去不？你都站一上午了，中午开个包厢睡会儿呗，在这睡多难受啊。”王常乐站在后门门口喊他。
“你们去吧。”江池月已经把脸埋到了校服外套里，声音发闷。
王常乐尝试把他拽醒无果，被沈林鹤拉走了。
耳边终于安静下来，腿部的酸胀感在全身放松时涌了上来，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大腿中间。
江池月伸了伸腿，有些不安稳地睡了。
教室的桌子怎么睡都不舒服，趴着睡觉就容易做梦。
江池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梦境混杂嘈乱，电影版纷至沓来。
大火蚕食大地，眼前被烈火炙烤的身体扭曲变形，在浓烟中惨叫着向遥远的天际而去——
再一转眼，末日般的热浪瞬间化为泡影，天翻地覆中，烟气凝聚成碧蓝天空中流动的云朵，他迈着步子在老家的田中奔跑，身边跟着爷爷养的那只大黄狗。
而远处田埂上，爷爷咧着嘴笑得开心，嘴里叫着他的名字，似乎在提醒他小心一点。
梦中的他似乎还是个小孩，身量很低，长出来的玉米杆打在腰侧，有点痒。
江池月冲前面还算年轻的爷爷笑了笑，一声“爷爷”还没有喊出口，就一脚踏空，跌入漆黑的深渊。
“啪！”
江池月猛然抬头，右脚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下，身下的桌子也随着他的动作向前蹿了一段，发出一段刺耳的声响。
骤然被吓醒的滋味并不好受，江池月面上发烫，心脏突突直跳，有些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嘴唇。
这觉是睡不成了，江池月抓过桌洞里的手机，打算晃下去买水喝。
刚站起身，桌上忽然被放了一个墨色的保温杯，杯口正冒着汩汩热气。
旁边还有人？
江池月动作顿住，缓缓侧过身子，江书颂正好整以暇的把书整齐地摆到桌面上，察觉到江池月的视线，他眼皮一抬——
“你做噩梦了？我看你舔了好几次嘴唇，是渴了吧，杯子是新的，喝吧。”
江池月又看向那个杯子，没动。
“我不爱喝热水，你自己留着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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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小卖部已经过了热闹的时候。
住宿的回宿舍睡午觉，不住宿的正吃饱了饭三三两两的打算回教室休息。
江池月拿了瓶冰镇矿泉水，站在超市门口喝了两口，嘴巴里那股干劲儿才下去了。
他脸依旧很烫，刚才……
自己做噩梦那动静好像有点大……
江池月摸了摸脸，触感滚烫。
午间的校园里很安静，江池月又回超市买了一把火腿，晃到了学校的湖心亭里。
一中的校园据说是请了挺出名的设计师专门设计的。
许是怕学生学习压力大，学校的绿化做的很好，走在里面像在逛公园，操场旁边立了一座石塑孔子像，雕像身后挖了一湾人工湖，湖里的锦鲤拖着肥硕的身子成群结队地在湖水中四处游。
而在湖的中心，修了一座古色古香的湖心亭。
这座小亭子是学校里各种动物的聚集地。
“来了？”班竹蹲在地上摸一条正在吃猫罐头的猫，看到一双熟悉的鞋子，头都没抬，就知道是谁。
江池月蹲在他对面，开始摸另一只猫。
“怎么不去休息？我看王常乐和沈林鹤去后门那家私房菜吃饭了，那家店应该是有包厢的吧，去那睡午觉也挺舒服的。”班竹看见江池月话就不自觉变多，“你站一上午不累么？还出来闲逛。”
“不饿。”
班竹斜斜看过来，笑了笑：“上第三节课的时候偷着去买吃的了是吧？”
江池月简直服了，他一脸莫名地看着班竹那张带着骄傲的大黑脸，语气十分不解：“不是，你是一直盯着我么？不累么？”
“我在一楼十七班上课啊，你下来的时候你十七班的兄弟们直往外瞅，我正好看到你潇洒离去的背影。”
“.........”
别让他知道是谁。
“我那天，看到了你和沈林鹤初中的成绩。”班竹脸上浮现出些许犹豫的神色，“你初中成绩挺好的呀，就最后中考的时候有点发挥失常，这足以说明你水平是够的，这快要高三了，现在努力还为时不晚。”
“高中知识太难了，我跟不上啊。”江池月捏了捏柔软的猫耳朵，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班竹蹲着也要比江池月高一些，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男生——垂着眼，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你不认真学怎么会跟得上，少逃几节课，少打几次架，静下心来学，怎么会学不会，你既然能考上一中，就不会比其他人笨。”
他的视线忽然落到江池月脸侧的擦伤上，看上去像是砖头一类粗粝的东西划得，好在擦得不深，就一小块，但江池月白，印在脸上还是有些明显。
“说到打架，你今早上和求实的学生起冲突了？”
看他不说话，班竹只得自己接：“我听江书颂说了，你是为了帮他才和那群人打的？这个帮助同学的行为是值得表扬的，但是呢，暴力行为依旧不可取，你看看你脸上这伤，疼吧？”
江书颂说的？有点意外
江池月硬邦邦地回答：“不疼。”
班竹看着他，忽然笑了。
在接手这个班前，办公室的老班主任都对他说，你们班那个叫江池月的小男生不好管啊，第一次当班主任就遇到这样的学生，也是够倒霉，这下有的操心了。
老实说，班竹是有点忐忑的。
但真的接触下来，他只觉得哪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
那天他听办公室谈论湖心亭这里的流浪猫狗，兴致勃勃的趁着午休时间带着猫粮狗粮过来，正巧遇见自己班那个据说呼风唤雨的校霸。
男生正噙着笑摸一只流浪狗的脑袋，几只猫聚在他的脚边，他脸上挂着笑，被风扬起的黑发飘散在空中，看上去美好的不像话。
看着男生笑眼弯弯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这个被所有老师忌惮的学生，也只是个普通的、正值美好年纪的少年而已。
“下次别打架了，有什么事来找老师，知道了么？”班竹忍不住叮嘱。
“知道了。”江池月已经起身迈出去几步，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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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第一节课是英语，英语老师叫秦妃妃，是个年轻的女老师，留着大波浪，长相颇为艳丽，性格火辣开朗，上课很有意思。
只是对江池月来说，再有意思的课他也听不懂，仗着桌子上摞的高高的书，和隔着一个人加一条走廊的王常乐聊天。
知足常乐：下节课体育，出去上网不？
江池月：OK
知足常乐：你还拽上英文了，上次英语考几分？我上次听力全涂C，得了一半的分呢。
江池月：Lucky dog
知足常乐：你骂谁狗呢？老子全凭实力的好么？
江池月关了手机。
身边坐着的人倒是安安静静，桌上的书摆的十分整齐，但比江池月的书堆要矮上一半，桌面上干净整洁，完美符合老师要求的除了学习相关的东西都不要摆出来的要求。
讲台上秦妃妃讲完一套试卷，见还剩一点时间，就翻到听力开始讲了一堆听力要领，江池月正百无聊赖的把带圈的字母涂黑，就听到秦妃妃说听力母带有一段坏了，要找人读听力原文。
江池月在这节课已经和秦妃妃对视无数次，他暗道不好，弯下腰，打算偷偷从后门溜走，直接去网吧。
“江池月别躲了，出息。”秦妃妃站在讲台上，看着男生顿住的发顶，“早看到你了，给你两分钟，和江书颂同学搭档读一下这段。”
江池月恹恹地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满脸无辜的江书颂。
又装上可怜了。
江池月咬牙。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