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夏》兰纪

4、004

　　第四章

　　作为一名成绩单十分漂亮的转学生，江书颂自然而然地吸引了各个老师的目光，秦妃妃一节课把他叫起来三次。

　　每次坐在旁边的学霸完美回答后，她的眼神就会饱含谴责与恨铁不成钢但目标明确地刺向江池月。

　　其中还隐藏了一点微微闪烁的鼓励与期许。

　　江池月果断低头躲避。

　　秦妃妃碰壁多次，才终于找到扬眉吐气的机会，把江池月拽起来和新同桌读听力。

　　吸引了火力的罪魁祸首没有一点被仇视的自觉，拿出打印出的听力原文，修长的手指上覆着修剪的整齐漂亮的指甲，动作很轻地把那张纸推到江池月桌子上。

　　“干嘛？”江池月很抵抗，侧目而视。

　　江书颂看着江池月扒拉半天找出来的那张印满英文的纸，言简意赅:“你那张是高一听力的题。”

　　江池月低头看，手中那张纸上空隙处画了很多歪歪扭扭的简笔画，小草小花小太阳，而纸的正上方印了几个大字——高一年级听力练习。

　　江池月:“……”
　　这人真是他的克星吧。

　　江池月上课从不看课本，更不知道秦妃妃讲得哪套试卷的听力，他勉为其难地夺过江书颂摆在桌上的试卷，低头发现除了hello和hi没一个词认识。

　　秦妃妃怎么想的让他读？江池月苦着脸，觉得英语老师最近可能过得太顺，故意找气受。

　　江书颂只觉得手下一空，再一看就看到江池月鼓着一边脸，偷偷拿着手机挨个搜，猫着腰把耳朵贴到听筒处，铁了心要自食其力。

　　他嘴角勾了勾。

　　“再笑我拧掉你的狗头。”

　　江池月终于还是觉得搜的太慢，把那张纸推了回来。

　　“你念我写。”

　　看江书颂的表情，是没太明白什么意思，江池月只好耐下心来给学霸解释:“我们学渣读英语都是读自己标上的汉语，因垂死听，明白了吧？”

　　看学霸的表情应该不是很明白，不过学渣本渣懒得管，通知到位就行。

　　江池月拿着笔，笔尖停在纸面上空。

　　一秒。

　　两秒。

　　三秒。

　　？

　　他疑惑看过去，脑袋刚转出一个微笑的弧度，肩膀处就突然贴上来一股热源。

　　他僵在了原地。

　　江书颂身上还是早上那股清淡的香味，像是茉莉……

　　“Beautiful lady, would you like to have dinner with me?”

　　江书颂的声音低沉，温热的吐息打在江池月脸测，痒痒的，他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

　　声音还怪好听。

　　“Oh no, I think our relationship has broken like that cup you broke.”

　　江池月浑身不在在，一躲再躲，半边身体已经贴在了墙上，冰凉的瓷砖激得他打了个冷颤。

　　“你能不能别靠这么近？”
　　他看着江书颂越发得寸进尺的距离，终于忍不住了。

　　随后他就看着江书颂垂着的眼皮抬起来，长而翘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在脸颊上划出蝴蝶翅膀一般的阴影。

　　“可是我们只有这一张纸，我只能这样凑近了念给你听。”
　　江书颂看上去甚至有些委屈，让江池月开始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欺负了他。

　　江池月:“……”

　　他十分想从其他人那里借一张，但是……江池月低下头看，现在手里这个已经标了很多，重新来过怕是有些来不及。

　　江书颂也跟着垂下眼睛，看到江池月鬼画符一样标的注音，看得出字是练过的，下笔很漂亮，就是线条不知道为什么抖得厉害，得看上好一会儿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个字。

　　“你这样，”江书颂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苦恼要怎么说才能不惹得面前这人炸毛，“这样待会儿容易看不出来。”

　　江池月这会儿在江书颂面前分外敏感，一下子听出来这人好像是拐着弯说他字丑，也不客气，言之凿凿道:“不可能，我自己的字我会认不出来？”

　　……

　　“diamond，带-门-的……”江书颂压低了声音提醒。

　　“Your love is the worst kind of ……额……diamond.”江池月憋着气儿读完，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憋住别笑!”

　　江书颂很听话地紧紧抿住唇。

　　只是捏着纸的手抖得厉害。

　　江池月费劲瞅着那张纸上龙飞凤舞的字，不得不心如死灰地承认，他确实没能认出来自己的字。

　　秦妃妃倒也不催，一群人就这样等着江池月磕磕巴巴的声音结束，接着响起江书颂流利正宗的英文。

　　最后一个单词说完，王常乐简直想带头鼓掌，他兄弟，太不容易了。

　　脖子都憋红了。

　　“非常好。”秦妃妃带头鼓掌，王常乐积极响应，还嗷嗷叫了几声，他在班里人缘很好，一时间一呼百应，鬼叫声此起彼伏，秦妃妃敲了好几下黑板才把这群躁动的学生压下去。

　　“行了行了，闹起来没完了是吧，一会儿把你们苟主任叫来有你们好受的。”

　　苟主任姓苟名强，是个瘦巴巴的中年男人，为人严肃，江池月就没见他笑过。

　　当然也可能是单纯的不对他笑。

　　毕竟他们每次见面江池月要么在极速奔跑躲保安，要么刚翻上墙头，苟强几乎一见他就条件反射地要提裤子准备追人。

　　“呦江池月，这位beautiful lady，脸怎么这么红，脸皮挺薄啊。”秦妃妃笑了。

　　王常乐十分给力的吹了两声流氓哨。

　　就你会吹。

　　江池月几乎是逃一样的坐下，把额头抵在冰凉的桌面上，到底是哪个不正经的出听力出这样的题？他念的时候看着底下的小情侣已经隔着好几列眉来眼去。

　　“你……”江书颂盯着他通红的耳廓，话还没说完就被生硬打断了。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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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我草，你特么不会打别打，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学校后门的网吧里烟雾缭绕，敲键盘的声音混合着粗俗的脏话吵得人耳朵疼。

　　王常乐输了游戏，泄气扔了鼠标，一转眼看到江池月正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他好奇，凑近了一看，网吧偌大的显示屏里正播放着去年高考英语听力的解析。

　　“我去大哥你没事吧？你来网吧看这个？”王常乐一时接受不了，一把掀开了江池月的耳机，“你受什么刺激了？”

　　江池月面色沉重，电脑屏幕幽幽的光射在他的脸上，印下一道层次分明的光影。

　　“难道江书颂的影响力这么大……真该让沈林鹤来看看，你竟然背叛了我们两个的不学习联盟……”王常乐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沈林鹤嫌网吧吵，没跟他们一起来。

　　江池月懒得搭理他，抬手扶正了歪在脖子上的耳机，就在那堆叽里呱啦的鸟语正要再次钻进脑子的时候，后面一直飘烟的那排座位上，有人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烟灰缸被他碰到地上，里面满满的烟灰撒了一地。

　　学校这边的网吧人员鱼龙混杂，一般他们几个来都是订小包间，但是今天网吧生意格外好，老板说包间从开门到现在就没空下来过，只给他们安排了个相对僻静的小角落。

　　“你找死是吧？狗/草/的玩意儿，没看老子正烦么？”

　　有点耳熟的声音。

　　难听的破锣嗓。

　　江池月看着鞋面上沾的烟油，冷着脸一推桌子站起身，正巧看到一个瘦弱的男生被红毛那贴满了花臂纹身贴的手臂推得一踉跄。

　　那男生相当单薄，不大的脸上挂着惊慌失措，圆眼睛，鼻尖挺翘，眼眶因为着急也红了起来，是一副很容易让人心生保护欲的样子。

　　他显然有些犯怵，但硬撑着也要磕磕绊绊地往外蹦字儿。

　　“你，分明是你先把泡面汤撒到键盘上，键盘才坏的……”他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两步，好像这样就能安全一点，“凭什么说我们给你的是坏键盘？你就是不想赔。”

　　这话不知道哪里戳到了红毛痛处，他一下子火冒三丈，高高扬起了手:“你当老子差你这点钱么？臭傻逼，就是个破网管你还拽起来管到老子头上了？”

　　他看着眼前咬着唇，一脸倔样的男生，眼神不屑地掠过对方泛着水光的眼眶，就这种人也敢和他唱反调，自己一巴掌就能把这小弱鸡扇哭……

　　但是他这一巴掌没扇下去。

　　因为在他肥硕的、沾满油的手快要碰到男生脸颊时，他被人一脚踹飞了。

　　这一脚踹在腰上，红毛斜着飞出去，围观的人群忽的一下子散开了，他重重砸到了地上，这次没带那些彩色的小弟，他只能捂着腰扑腾着自己坐起来，看到那小男生满脸错愕地盯着他。

　　再一回头，江池月正好整以暇地靠在桌子上，冰冷的视线看人时有些阴郁。

　　“又是你啊。”

　　红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早上被踹到的地方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看了看周围，知道自己打不过江池月，又不想落了面子:“你你你你别乱来，在这打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不是我不想和你打。”

　　王常乐看着江池月绷紧的侧脸，探出脑袋看了一眼。

　　“池月，这人你认识么？”王常乐站在一旁问。

　　“这就是早上那求实的人。”江池月语气懒散，直起身子，对那个小男生招了招手，“别站那边了，过来。”

　　“靠，就这人啊……”王常乐看到红毛胳膊上贴的反光纹身贴，嫌弃地撇了撇嘴，“品味真差。”

　　挑纹身贴挑了一个月的红毛:“……”

　　“谢谢你。”那男生有点不好意思，拘谨地摸了摸鼻子，“我请你们喝汽水吧。”

　　男生身上的衣服洗的发透发白，胸口的喜羊羊印花都洗掉了，只滑稽地留下两个羊角，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穷”字。

　　江池月本来想拒绝，但对上他亮晶晶的，澄澈的眼睛，还是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