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往事》呦呦是也

13、第 13 章

　　沈峤这一招堪称釜底抽薪，沈岳没有再动手，甚至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整日心神不宁。他大概没有想到，他的鞭子挥下去，竟是如此惨烈的景象。他的心太硬了，硬得忘记了沈林只有十六岁.
　　他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他回头想想，却想不起来任何一件具体的事，只记得秦诺坐在房顶上，向下冲他笑，太阳远远的，亮亮的，如同那些璀璨的岁月。
　　沈岳是被制住了，沈林却不大好，他回了房，关住自己，不肯见人，也不出来吃饭。沈峤在房门外说得口干舌燥，但是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父子俩距离太远，隔阂太深，沈峤不如此，无法破局。
　　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流江那边，庭晣站着吃完了早饭，心不甘情不愿地准备去领板子，萧岩拉着他：“要不别去了，反正你又不是宁府的人，料想你不去，他们也不会来找。”
　　“可是宁玺还在啊！我要是不去，他要被打死了！”昨天的疼还没退散，时刻提醒着他不要乱来，“而且，宁大哥这么凶。”
　　“你连宁公子都怕，但是从不怕师父。”
　　“师父好嘛，”庭晣自觉对不起师父，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惹师父生气了，师父想收徒就收徒吧，我不闹就是了。”
　　萧岩还能不知道他？“你表面不闹，可心里不舒服，是不是？师父不愿意你不高兴，以后莫提此事了。”
　　庭晣不敢拖延太久，跟师父说了两句就往主院去了，宁珵和慎洛还在商量事情，他便和宁玺两人关在房间里，看对方的伤。
　　“你这是挨了多少啊，看着比我的疼好多！”
　　“当然疼了，打了一百呢，我都不能坐了，等会还要打。”宁玺泪眼汪汪的，看着就可怜。
　　“我也不能坐啊。”
　　“对不起，我又拖累你了，你师父没有再骂你吧？”
　　“没有，师父可好了。”特别是感受了一回宁玺的悲惨生活，庭晣觉得拜师出去真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事。
　　俩小孩说话间，慎洛已拿着戒尺进来了。宁玺张望了一下，有点高兴：“君川哥哥，只有你自己过来，是吗？！”
　　“你再喊得大声一点，你大哥就听见了。”今日确实是慎洛自己一人来的，一来宁珵有事要去找侯爷，二来，反正怎么都是要放水的，给他放个够好了。
　　不过慎洛也没让他们俩好过，一人给了他们一个大枕头，让他们俩脱了裤子趴着。两个孩子羞得脸都红了，宁玺催促道：“君川哥哥快点打吧！”
　　慎洛歪头看了一会：“着什么急？我觉得这样很好玩啊！”
　　宁玺&庭晣：我们不觉得啊！
　　晾了一会儿，慎洛才拿起戒尺，“啪”一下抽在宁玺身上。宁玺昨日的伤经过发酵，整个屁股都青紫斑驳，结了好几处痂，本来就碰不得，这戒尺一甩下来，简直要命，眼泪“唰”一下淌出来了。
　　可是慎洛不满意似的：“都不喊，看来不是很疼嘛！”
　　“很疼很疼！疼死了君川哥哥！”宁玺立即大叫，生怕他说那一下不算，又来一下更狠的。
　　庭晣还没挨上呢，一看宁玺那眼泪，再听这哀嚎，屁股已经开始痛了，尖叫就在喉咙里，随时可以爆发。
　　慎洛没让他久等，同样力度的一下甩在他屁股上，庭晣果然“嗷”一声叫了出来，不过大概是伤得没有宁玺重，眼泪没掉。
　　慎洛就这样，左边一下，右边一下，打得两个孩子疼得要死，宁玺是挨惯了的，什么丑样子都被慎洛看过了，不大要面子，疼起来就蹬腿踢人，咬枕头捶床，可是庭晣不行，一直死死忍着，比宁玺还难受一些。
　　打过二十下，庭晣便不用挨了，慎洛转了转手腕：“庭晣，你起来，去旁边歇着。”
　　“啊？那宁玺呢？”
　　“他要比你多挨八下。”慎洛拍拍宁玺的腿，“你也别怪我，你大哥回来要是发现伤太轻了，挨打的就是我，你就自己忍忍吧。”
　　宁玺一听这话，放声大哭，这是要重打的意思啊！呜啊！救命啊！要疼死了！
　　果不其然，戒尺再甩下，根本不是方才能比的，疼痛叠加在原本肿胀的皮肉上，层层下渗，衬得方才二十下和风细雨一般，宁玺一声哀嚎穿破屋顶，直冲云霄。
　　庭晣猛地一缩，他突然觉得，可能等会满院子都知道二公子挨打了。
　　太惨了！
　　后面的几下相差无几，宁玺口齿不清地哭喊，谁也听不清他说什么，只是抱着的枕头已湿了一大片，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当然，也有可能是口水。
　　“打完了，别嚎了，你们俩自己上药吧，我走了！”
　　看着慎洛抬脚离开，庭晣忙爬到床上，安慰宁玺：“你没事吧，我给你上点药吧，上了药就好了。”
　　“太疼了，庭晣，大哥不在还要打这么重，要是明天大哥来了，我就要被打死了！”
　　“那，怎么办啊？”
　　宁玺哪知道怎么办？他要是知道，也用不着挨这么多打了，大概是真没办法可想，宁玺忽然抱住庭晣，“哇”一声大哭起来。

　　很快到了最后一场比试，不过因为只有秦桓安习枪术，比试不了了之，秦桓安在众人面前演示一场，便没有后话了。
　　沈林精神还是不好，呆愣愣地坐在沈岳后头，没有一点那几日少庄主的潇洒气概。他一抬头，看见萧岩把庭晣抱在怀里低头说话，看了片刻便眼眶湿润。
　　庭晣不过比自己小两岁而已。他十四岁的时候，也已经离这样的温情和耐心非常遥远了。
　　这世上，人和人的命，是真的不一样的。
　　席间气氛并不好，率先说话的是宁钦立，他看向秦诺，问：“秦谷主的千金，柳似姑娘也到了婚配年纪，不知什么样的公子才能和柳似姑娘相配。”
　　这话题并不唐突，过去十几年，宁府的别庄里还是结下了几桩姻缘的，毕竟是安定侯爷亲自挑选过的世家氏族，不会差。
　　在场的后辈里，慎洛倒是顶好的选择，虽然不是正经的世家公子，但毕竟是徐谨的徒弟，跟着侯爷几年，军功在身，再过一两年入朝为官，那是大好的前程，一般的世家公子还比不上。
　　只可惜，绝世风姿自有无双公子相配。
　　秦诺笑笑：“倒也不急，今年方及笄，还有几年时间挑。”
　　徐谨抿了一口茶，不经意道：“我看沈公子倒不错，与秦姑娘年纪也相配。”
　　沈林猛地抬头，看看徐谨，又下意识地转向秦柳似，猝不及防地与秦柳似四目相对，秦柳似远远地冲他笑了笑。
　　“不劳徐先生担心，”沈岳的话把沈林的神思拉了回来，“青云山庄尚未站稳脚跟，小儿任重道远，还未曾考虑婚娶之事。”
　　沈林心情复杂，义父大概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小儿”吧，可是这点欢喜实在太少了，盖不住昨日清晨说的，不要对含秋谷的人有任何心思。
　　含秋谷的人，柳似姑娘，想来是没有缘分吧。
　　宁钦立随便打了个哈哈，把这事岔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