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和离的主母》无穷尽

9、第九章

　　两面的鱼肉顺着鱼骨划开，鱼骨剁成几段，里锅里放油，鱼头鱼骨先进锅两面煎成黄色，葱姜下去去腥，味道出来再倒进开水，加白酒煮着，两颗酸菜片开切成丝，在外锅里煸干水分，接着铲进里锅煮上几滚，一块老豆腐也下锅。

　　待鱼汤变成奶白色，酸菜的味道泛出来，让她娘从灶里面把柴都拿出去，片的能透光的鱼片缓缓下锅，沉下去，再浮上来，柴火锅的余热足以将鱼片偎熟而不过了火候。

　　小心盛进瓦罐里，于最上面，干辣椒段撒上一把，葱花也来上一撮，“刺啦”一声，焦香的辣椒蹿进鼻中，混合葱香，酸菜的味道，直将人心里的馋虫都给勾了出来。

　　翎儿使劲吸着空气里的香味，叫她说，就连过年也比不上待会儿要吃的这顿饭。

　　下午蒸的米饭还剩了一碗，何敏往两个闺女碗里各分一半，见程榆芊要往她碗里拨，她伸手挡住，“芊儿你做的饭团顶饱，半下午我自己吃了一个，到现在还不饿，等会儿我想多吃点鱼跟豆腐。”

　　程榆芊想着也是，碗筷酸菜鱼都上了桌，先把鱼头盛给她娘，再往里面舀些豆腐跟汤，瓦罐空出来点地方，又把多的生菜给倒进汤里。

　　翎儿早在一旁馋的不能行，她巴巴地从开始片鱼片等到现在，再也忍不住了，催促她姐，“姐姐你快些呀，先给你自己盛，再给翎儿盛，翎儿要多多的，要一大碗！”

　　她说着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一大圈，都这么想吃了还知道把自己放在她前面盛饭，程榆芊心里一软，把她碗拿过来盛两勺进去，“这些吃完了姐姐再给你盛，等下留点肚子吃几口青菜。”

　　最后给自己盛，见娘跟翎儿小妹都等着自己动筷子，程榆芊笑笑，往嘴里夹了口鱼片，“娘你们趁热吃，尝尝我做的这酸菜鱼合不合胃口。”

　　还未入口，霸道的香味便扑鼻而来，首先入口的自然是被烫到微卷的鱼片，饱吸了鱼汤里的各种滋味，吃到嘴里又鲜又嫩，稍一用力鱼肉就好像在嘴里化开了，大闺女正在往小妹碗里夹菜，眼前是她做出来的热气腾腾、有滋有味的酸菜鱼，何敏突然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感，恍然生出一种自家也在慢慢变好的想法。

　　鼻子一酸，又想掉眼泪，她也觉得自己扫兴，终是忍了下去，端起碗喝口汤，压下心中的情绪，往两个闺女碗里分别舀些豆腐，“芊儿的手艺是练出来了，这鱼肉吃着是真好吃，又滑又嫩的，里面的豆腐我吃着也好吃，你们多吃点。”

　　翎儿头也不抬地，扒着碗吃的着急，“多吃多吃，鱼肉多吃，豆腐也多吃。”

　　没能如愿吃个够，在用脸大的碗连鱼肉带鱼汤吃了三碗后，翎儿的碗被她姐给收了。

　　“再吃下去你肚子要爆了，又不是只有这一顿，喜欢吃我以后还做。”程榆芊抬手摸上小妹的肚皮，圆滚滚，肚皮硬硬的，紧绷得厉害，“快起来动动，要不晚上该睡不着觉了。”

　　何敏的筷子正要往砂锅里伸去，闻言，默默将筷子又收了回去。

　　程榆芊当作没看见，买回来的鱼不小，她们又有豆腐和饭团填过肚子，饶是如此，此刻砂锅里也就剩个底儿了，鱼肉都被吃得干干净净，别说在王府好吃好喝生活了三年的自己——肚子已然也撑得慌，那素来省吃俭用，做饭只是图个果腹的娘跟小妹这样，再正常不过。

　　她们吃得尽兴，自己看得也高兴，她想挣钱的首要目的，不就是要给她们改善生活！

　　饭后，程榆芊将才买回来的竹叶泡进水里，买的糯米也泡水里——光用大米做成的饭团粘性不够，口感吃起来也普通，明天的饭团她打算大米跟糯米掺在一块做，茶叶她也买回来一小块，准备待会儿煮些茶叶蛋，明天去早些，最好是一天三餐的生意都能赶上。

　　何敏看着闺女忙来忙去，自己又插不上手，难免就有点心焦，程榆芊看在眼里，想想让她帮忙洗两个木桶出来。用着的用不着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放在杂物间里，她隐约记得家里有两个木桶在里面放着，也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里面该有多少的灰尘。

　　“娘，这上面落得灰都快有我一个手指头厚了，这桶我是打算明天煮一锅蛋花汤带过去卖，娘，你烧锅热水，待会儿使劲烫烫洗洗。”

　　何敏得了吩咐，添水烧锅干得起劲，芊儿在那里忙得团团转，她别扭得不能行，有点事儿干还好些，参与感也变强了。

　　春天到来，日头一天比一天长，娘仨吃完饭，太阳不过刚落下山头，就着院子里的余晖，干活的时候不至于抹黑。

　　等到准备功夫做完，程榆芊洗漱过后便准备睡觉，往常这个时候还不到她休息的时候，可她从明天开始要做早晨的生意，那必然要起来很早，赶在第一波早起上工做事的人之前，把做好的饭团，蛋花汤，还有茶叶蛋挪到清水码头那里去。

　　——

　　端王府内，荀芸琉跟二哥一块从大哥的院子出来，十四岁的姑娘对什么都好奇，可是她又什么都搞不懂。

　　“二哥，大嫂怎么突然就要跟大哥和离了呢？”细眉轻蹙着，显然十分费解。

　　荀晟挠挠头，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哥跟大嫂这个事儿来得这么突然，他瞧着大哥这个当事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大嫂真是好狠的心！平日里看着那么老实，竟然说和离就和离，也不替大哥想想。”枉她以前还觉得大嫂只是人不善言辞，木讷了些，想着除此之外人也没有什么坏毛病，就是一个老实人，没想到白皮子底下藏了颗黑心，她的大哥，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骄子，一个秀才的姑娘，能嫁给大哥，不偷着烧高香就不错了。

　　怎么到头来，自家还没嫌弃她，她就能先要离开了呢——她问她娘是为什么，她娘让她不要多管，可是她偷听到了，就是大嫂、不，她已经不是自己的大嫂了，那个女人，说跟大哥过着无趣，要先和离的！！！

　　她的表情变得不忿，荀晟本来在前面走着，他试图想去跟这个小了他七岁的妹子解释夫妻之间的事，可他确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哥跟大嫂的和离，就像大夏天里毫无预兆地、一场暴雨突然兜头浇下来那般，叫人猝不及防，毫无准备。

　　不对，夏天里下暴雨，还是有过经验的，可大哥跟大嫂的和离，则是怎么样也想不到。

　　荀晟在前面走着，觉得后面的脚步声慢了下来，他回头去看，被小妹脸上的戾气吓了一跳，“琉儿在想什么？”

　　“大嫂……那个女人她有眼无珠！”

　　“琉儿怎能如此无礼！”荀晟眉头皱了起来，“再怎么说，她也曾是我们的大嫂，切莫口出不逊！”

　　荀芸琉被二哥说了一通，她很少有被这么指责的时候，她家三兄妹，自己是最小的，上面两个哥哥都是亲的，一个比她大七岁，一个比她大九岁，大哥温润，总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对谁都好，也觉不出谁在他那里有什么不一样。

　　相比大哥，二哥活泼些，她往常也最喜欢找二哥玩，可是二哥去年娶了二嫂，她也十四了，就很少跟二哥再在一块说话，二哥又何曾这么严厉的训斥过她。
　　荀芸琉红了眼眶，瞪一眼她二哥，提着裙子跑了。

　　荀晟见她如此，反应过来自己话重了，忍不住懊恼，说到底都还是大哥这事儿闹得，关键是和离也都和离完了，他大哥做这出是为给谁看呢？大嫂人都走了，想看也看不见，一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样子，大哥难道真的对大嫂情根深种？

　　不应该啊！大哥对大嫂是好，可是他对谁不好？

　　而且……虽然嘴上不说，他却也觉得，大嫂跟大哥两个人，无论从什么地方，都是不匹配的，这次和离，过后他竟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唯一没有想到的，和离一事，听母亲说，居然是大嫂先提出来的。

　　所以大嫂为什么会提出和离呢？过着无趣？

　　——大嫂难道不知道，她自己怕就是天底下最无聊的一个？

　　与这样一个人和离，以大哥的身份才华地位，亦或是外表，主母之位空出，往后再娶，怎么都不会比原来的那位差，大哥该高兴才是。

　　可如今瞧来，大哥又是借酒消愁，跌了一跤，右腿骨折后，竟然就此在家，整日躺着，方才他跟三妹一起去看他，对他们也爱答不理，他的头发散乱，胡茬冒了出来，瞧着憔悴不少。

　　听下人说，他午饭也没有用。

　　也怨不得琉儿方才对那位大嫂的评价如此不好。

　　这样的大哥，完全不像他的大哥——会不会因为是大嫂先提出的和离，大哥面上过不去，一时气不才这样的，荀晟觉得，大哥只是太老实，见识太少，他咂咂嘴，想着该怎么样让大哥长长见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