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和离的主母》无穷尽

10、第十章

　　寅时初，鸡叫的声音都还没有响起来，程榆芊摸着火折子点亮油灯，穿衣起床，尽量动作很轻地出了堂屋，进灶房里开始忙活。

　　大米和糯米一个放里锅里蒸，一个放外锅里蒸，两种米都在锅里蒸着的时间，程榆芊在案板上将竹叶一片片摆开，又去看瓦罐里煮的十几个茶叶蛋，经过一夜的浸泡，盖子一揭开，茶叶的淡淡香味和鸡蛋特有的味道便散发出来，程榆芊拨开一个去尝，里面隐约有股辣味，是她往里面放的几节干辣椒起的作用，她又加了糖块提鲜，味道是足够的，她吃着却总觉得后味不足。

　　到底是和在王府里做菜不能比，她特意简化了些步骤，若是有那些花椒八角之类的卤煮大料用着，茶叶蛋的味道一定比现在更加厚重。

　　程榆芊拍拍脑袋，驱散里面不切实际的想法，眼下把能利用的利用起来，做成这样是对得起照顾生意的顾客的，别的，有条件了再说。

　　两个锅里的米蒸好，程榆芊没有一下子将两种米直接掺在一块——糯米价钱更高，从降低成本的角度来看，一个饭团里，肯定是大米更多，但糯米也不能只是象征性地放一点，她放糯米的原因就是希望调整饭团的味道，放的糯米分量首先得起到这个作用才行。

　　经过一番试验调整，最后大米和糯米的比例定在七三比，三分的糯米足够增加饭团的粘性和改良口感的了。

　　调整好的米饭先在锅里闷着，外锅刷出来，程榆芊开始准备煎鸡蛋，一个人不好掌控火候，她就小火烧着，油热打入鸡蛋，铁锅底还算平整，一次能煎四个鸡蛋，就在她第三锅的鸡蛋刚下锅时，她娘进来了。

　　“起来了咋不喊我一声，我好过来帮你烧火。”何敏有些嗔怪，要不是她听见动静，扒开窗户看了一眼，还不知道芊儿已经起来了！

　　这丫头，三年过去，做事倒是更有自己的主意，不声不响就忙活起来，看这灶房里的情况，还不知道人是多早就起来了。

　　这下她真相信芊儿说要做吃食生意是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了。

　　一个个鸡蛋磕下去，芊儿眼都不带眨的，何敏看不下去了，低着头专心烧火。

　　那可是几十个鸡蛋啊，就这样就没了？她看着是真心疼。

　　鸡蛋煎好，在竹叶上开始分放饭团，她这边放米饭，将米饭压平，她娘就在后面跟着刷大酱，放咸菜丝，再放煎蛋，到了最后几个，程榆芊让她往煎蛋上面刷一层辣椒油，又往其中两个饭团里放了两个煎蛋。

　　这些做完，程榆芊又让她娘帮忙烧火，水开后小火烧着，将搅好的十来个鸡蛋往里面打，迅速搅散后再往里面撒上几把切碎的青菜末，最后再撒上一撮葱花，而后将其盛在昨晚烫洗晾干后的木桶里。

　　再起火，就是做她们娘仨早上的饭了。

　　翎儿也醒了，搬个小板凳坐在她娘旁边看姐姐做饭，到最后，直接站起来了，她姐做饭真香！翎儿心里美滋滋的。

　　她们三人的早饭是用昨晚剩的酸菜鱼汤加水重新调味，做的面疙瘩汤，里面打的也有鸡蛋，不过吃饭时，程榆芊又要给她们一人放个煎蛋。

　　“不要煎蛋也行，瓦罐里还有茶叶蛋，那个我吃着也挺好吃的。”

　　何敏伸回去挡住闺女的胳膊，迟疑一下，“行，那我尝尝芊儿你做的茶叶蛋吧。”实在是心疼，舍不得啊！

　　光这一会儿，多少个鸡蛋下去了，她还巴不得一个都不吃，想留着卖钱呐！

　　不过她确实也想尝尝茶叶蛋，光闻着味道她都想吃了。

　　翎儿见状也选了茶叶蛋。

　　程榆芊很痛快地给她们一人挑了一个。

　　挣钱的目的是什么？首先是让她娘、她小妹能吃饱穿暖，现在既然已经有条件让她们先吃得好一点了，省它做甚！

　　即便不省，那一点也挣不了几个钱。

　　吃罢饭后，五更锣声响起，雄鸡高亢的叫声此起彼伏，天刚微微亮，空气里还带着冷意。

　　竹筐里装着五十来个饭团，瓦罐里还有二十来个茶叶蛋，一个木桶里是大半桶的蛋花汤，另一个木桶里是家里多余的碗筷，用来给人盛汤的。

　　家里没有木板车，这些东西，程榆芊是就是肩扛手提也拿不完，她娘肯定是要跟着去的，翎儿一个小孩儿，自然也不会一个人在家里留着。

　　还好她们昨晚都睡得早，忙活了这许久，倒都也不困。

　　于是程榆芊挑着两个木桶，外加一个瓦罐也给放进装碗的那一边，何敏挎着竹篮，翎儿照常背着她的小背篓，娘仨利利落落地出门去了。

　　走到巷子口时，跟她们住在同一侧最外头的许婶子正好开门，跟她们撞个正着，何敏低着头跟在后面，翎儿朝她甜甜叫声“许婶婶”，程榆芊也朝她笑笑。

　　前天荀滦过来的那晚，她就是在许婶子这里买的小青菜，三文钱的菜，婶子给她摘了一大把，第二日她给来家里玩的翎儿那些小伙伴里分糖时，就有许婶家的孙子，后来给她送菜的也有她家的孙子，她对许婶印象不错。

　　“榆钱，你们娘仨这是……”

　　这娘几个一大早挑着挎着的是要去干什么？许婶很好奇。

　　不过她更好奇的是，程家这个大闺女都嫁出去几年了，还嫁到那端王府里，真是山窝窝里出了个金凤凰，可现在……

　　这金凤凰都已经回来好几天了吧？

　　她想多问两句，就见小媳妇朝她笑的开朗，“我们想做吃食生意，时间不早了，婶子我们就先走了。”

　　“哎，你们慢点走……”

　　等人都走远一阵了，许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根本就没有来得及问出口，她被那丫头的话一带，顺着就应下了，真是大意！

　　到了清水码头，这里已经慢慢热闹起来，有别于平时生活环境的场景，压下了何敏刚才见到许婶的心慌。

　　她不好跟芊儿解释自己怕被人问到她的大闺女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住多长时间，在端王府里过得好不好……

　　她怕人家向她提起这些话题。

　　程榆芊自然注意到她娘那时闪烁的眼神，对于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也门儿清，所以她才以一种斩钉截铁、甚至是强势的语气结束了跟许婶的寒暄。

　　她和离这样的事，需要让她娘有个适应的过程，同时也需要自己，给予她娘更大的底气，好用来面对那些流言。

　　程榆芊将摊子还摆在昨天的地方，这时天更亮了些，码头地界大，不时有人来来往往从身边经过，倒不算多，她让她娘看着摊子，自己则趁着这个时候，将码头这处逛上一遍。

　　要做吃食生意，她起码得对这处的行情有点了解，昨日是她首次尝试，不免忽略了这点，今天却是不能忘了。

　　她们过来的时候，通往码头的大路两侧已经稀稀拉拉地有几个吃食摊子摆着，搭了棚子，有固定地方的小食馆也传出来热闹的动静，上方的烟囱呼呼冒着热气，她走了一圈，多是卖包子跟热粥的，饭团在这里是个新鲜吃食，程榆芊又多了些信心。

　　回到自家摊子那里，程榆芊见有人站在摊子前面张望，竹篮用厚衣服盖着，怕里面饭团的热气散去，装蛋花汤的木桶和装茶叶蛋的瓦罐也都盖着盖子，来人像是好奇，不知道她们卖的是什么，程榆芊大步赶回去，正听见她娘磕磕巴巴地介绍着，“这个里面是茶叶蛋，两文钱……一个，要是买两个给三文钱就行……”

　　“……是蛋花汤…七文一个饭团……”

　　离得不是很远，能清楚看到她娘脸上的胆怯害羞，期待紧张和认真，翎儿在后面紧紧拽住她娘的衣裳，两只眼睛也盯着摊前的客人，程榆芊放缓脚步，左右看看，往一旁阴影处躲去。

　　等人拿着饭团走了，程榆芊才走回去，娘俩儿捧着几文钱正数得认真，见她回来了，连忙招手，“芊儿，刚才有人来买了个饭团，他本来还想要一碗蛋花汤的，不过又说我们这里没有桌子板凳坐，喝着不方便，就没有要。”

　　何敏可惜这损失，更多的则是她第一次体验到自己亲手卖出去饭团的新鲜，还有收到钱的激动。

　　她的精气神瞧着很好，没有一点想要退缩的意思，倒是让程榆芊挺惊讶的。

　　方才她有意想要锻炼她娘与人交谈的胆子，因而在旁边磨蹭了一会儿，那位客人的话倒是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以为她回来后她娘会跟她惋惜那一文没到手的钱，没想到她娘瞧着却是并不很在意的样子。

　　是她小瞧她娘了。

　　将钱放进翎儿早就双手递过来的小背篓里，她摸摸小妹的头，开口接话道：“人家说的也没错，蹲着站着总是不如坐着喝汤方便……”

　　“再等几天吧，看生意怎么样，要是还行，就让木匠给打两张能折起来的桌子还有板凳出来。”

　　“哇…那真是太好了！要是那样，翎儿还有娘，还有姐姐，我们也有地方坐了！”

　　小姑娘手舞足蹈的，很容易就能因为一点变化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