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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亏欠 ...
大荒巫觋知道圣女尸身蕴养早亡神胎的先例,并不知道这和圣女的意愿有怎样一种联系。
毕竟类同情境下的圣女圣子们都默默地死,不曾动用气力向世界留一句话。
那么无论巫觋还是司祭,自然不知道,圣女圣子作为人死去后,意识不会立刻断绝。
他们有意识地经历漫长的死亡。
让神胎重新温热。
让病弱之人恢复健康。
让临死的老人安然迎来一个不应有的明天。
他们沉默着将献身一以贯之,一如从前接受神赋予他们的特殊之处。
大荒如今的圣女……并不安静。
她在坛中发觉自己仍有意识,无师自通了如何温养死去的神胎,如树木天生知道如何长出叶子。
但这些不急,圣女试着撞坛子的封口,用凝结的脑浆,神要死了,她要去帮助神。
圣女应是死了的,她现在应也不算活过来。
勉强能动,能用这副止小儿夜啼的尊容撞坛子,究其原因是说不清的,可能是神胎反过来蕴养了圣女,可能是大荒小荒轮流的饭神典仪刺激了圣女。
可是说来说去,圣女爬出坛子,爬出得太晚了。
把自己累够呛,也没折磨出一个人样。
最最要紧的,她大费周章,那么惨地拖着串湿热内脏爬到她的神跟前,定是要救神于将亡的,可她到得也太迟,神已苟延残喘,只比她多活那么一炷香。
所幸圣女不知情。
她到彻底变作一团烂肉陈谷前,她都是满怀期待的。
满怀期待的圣女扒着神的祭坛,神胎在她体内搏动,血淋淋的,越发虚弱。
她贪恋地看向神,又无端畏怯自己的渺小与丑陋。
一阵平空的风绕过圣女簌簌流血的血肉模糊,如同神向她敞开怀抱。
于是圣女勇敢地微笑起来,她凑过去,血液代替眼泪滴落到神苍白的面颊,一粒干瘪的稻粒掉进神的衣领。
通红的圣女低下头,血涂上了神的嘴唇,肉贴上了神的唇肉。
是这样的,那些巫觋也这样,他们撕裂她的肉、放干她的血,没忘记梳理她的头发,一如他们进行那古怪的、戕害神的仪式,也没落下一个多余的吻。
圣女震动她从中裂开的声带,发出古怪的低沉声响。
红热的血,一滴、两滴,滴落在神的面孔,在祂的面庞勾画出胡乱的血痕。
她说了一个很小的心愿,不同于大小荒巫觋们的祈求,一个不需要神做什么就能实现的祈求——
“神不爱我们。”
如果神爱我们让神痛苦,那么神就不要爱我们。
那一刻濒死的神睁开了祂的独眼。
其实是回光返照。
圣女并不知情,她以为帮到了神,于是发出喜悦的泣声,安静地、满足地死去了。
神伸出残损的手去,拥抱祂怪物一般的美丽圣女。
然后祂也死去。
祂的死亡过程比圣子圣女们都会长,并且稍有生机便能起死回生。
祂的信徒们是很有默契的,大荒先发现祂的死亡,在祂的灵床前清醒地踱步,决定先确定神肉的功效是否如常。
很好,一切如常。
小荒发现祂的死亡,也先确定神肉的功效。
很好,一切如常。
小荒在忧患意识上更进一步,诵祷歌舞着切下分走一部分神躯,泰然离去。
大荒与小荒是很有默契的,这默契远比他们与他们信奉的神之间的约定俗成更牢固。
你看,他们多默契啊。
默契到言之凿凿的子虚乌有都不谋而合。
他们勉强联合,战胜了邻地不知死活的进犯。
神肉的分发为他们催生出一批早上下地、夜晚上阵的兵士,神的死亡为他们带去骤降的土地收成。
粮食变少了,速成的兵士却要吃更多。
大荒的巫觋们再度收殓不知为何爬出坛子的圣女尸体,几轮祭祀下去,圣女和神胎都回天乏术。
趁着小荒还未反应过来,趁着大荒内惶惶人心还没点燃骚乱,大荒大巫登高宣布,语调沉郁:“小荒悖天逆时,世所不容,竟趁荒神沉睡行逆反之事,我等无能,竟让小荒歹心得逞,荒神,崩了!”
大巫的泪水情真意切。
民众哗然。
再一抬头,见荒神被架到台后,果然气息全无面容发青,再一揭衣服。
台下众位倒吸凉气。
大巫气血激昂,已是站都站不住,字字重音,每一音节都既悲且怒:“小荒贼子,竟割神躯,啖神肉,荒神对我族恩义何等深重,他们如此行事,与牲口何异!”
台下已经愣怔住了。
大巫闭上眼,面上缓缓滚过两行热泪:“荒神遭此劫难,致我等庄稼枯萎、无粮过冬,是我无能,我……万死不辞,愿,”她睁开眼,字字掷地有声,“以死谢罪。”
台下一片哗然。
“何至于此,此乃小荒之罪,又与巫祭大人何干?”
“小荒孽畜都未伏罪,大人何必——”
“啊!”
“巫祭大人!”
台上大巫已人头落地,无头尸身仍笔挺地站着。
尸体后缓缓走来另一巫祭,大荒对她是眼熟的,她本是这任大巫寿终后将接任的下一任,至少也应二十年后再接此衣钵。
如今她缓步前来,泪水流过她石刻般冷肃的面容。
无需多话,台下径自静得针落可闻。
每一颗脑袋都昂着,望着死去的神、无头的大巫与缓步上前的她。
她将大巫的外袍披在肩头,冷声:“大巫已经为其失职付出代价,按规我等也有辅佐不力之过,只是,若我等亦随荒神而去,谁人追讨小荒的孽债?谁人为荒神讨回公道?谁人为我们失去的沃土担起责任?”
“小荒,便这么毫毛无损吗?”
“没有荒神,土地贫瘠。土地贫瘠,便没有丰收。没有丰收,过冬便难,过冬一难,儿女离冻毙风雪便只隔一线,一切,都因小荒逆心,我等,便干坐着咽下这口气吗?!”
无需再多一句。
情绪无风自燃。
“小荒贼子,要其偿命!”
“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天所不容!”
可巧,小荒也这么认为。
小荒巫觋恼怒于没有将神整个偷走,让大荒登了先机,在备战上却是先大荒一步,口号亦是响亮。
群情激愤,战事一触即发。
替天行道遇上替天行道,不见面还好,一见面对上口号,发现好大一盆脏水泼来,气得跳脚红眼,打得血肉横飞。
一开始还说保护老小,后面老小上阵,打得断子绝孙,双方输到这个份上,说什么都不再管用,恨火常燃非敌血不灭。
“神爱大荒。”
“神佑小荒。”
“小荒狗贼!”
“大荒狗彘!”
于是敌人的血、同僚的血,一齐将土地沃得湿润柔软。
陈西又的手陷进如战场土地般柔软的淤泥中,她感觉不到自己有没有在呼吸,分不清风声来自体内还是体外。
唯有两样东西清晰,疼痛,还有疲惫。
陈西又不明白这个神让她看这些做什么,也不愿意花心思去想,左右要么为了拦路,要么为了一点居高临下的好奇。
这个禁地惯爱偷窥记忆情感,再用记忆情感困住人。
陈西又终于扼住了神的脖颈。
也对上那只无波无澜的独眼。
纷乱的记忆流过她的灵识,如蚊蝇嗡扰不止。
每一个动作,都有五光十色的以假乱真在眼前晃动,因血液粘连成簇的眼睫眨动,红色液体从眼眶坠落。
“神爱我们。”这是大荒小荒人时不时挂在嘴边的。
“去你个驴踢脑袋的。”这是同僚间的粗口。
“狗生了你都要塞回去重来的畜生!”这是战场上的对骂。
这些都无所谓,都和她没有关系。
陈西又对这些拦路的过往厌烦至极,在记忆与现实中步步打滑,并不复杂的动作被拖得玩笑般迟缓。
但她终究是做到了。
神的命门冰凉而安静,没有脉搏,在手中如软滑的死物。
陈西又试着和祂谈,一句话被干扰得七零八落,还好风听得清,神也听得清。
“我对你与大小荒的恩怨并无兴趣,你和大小荒的恩怨也与我无关。”
“放我和同伴出去,我只有这个要求。”
无数细小的手扒住她的耳膜、喉咙、眼睛,它们呢喃同一句话:“神爱我们。”
神爱我们神爱我们神爱我们。
陈西又很轻地笑了,灵力剐得她求死不能,痛感报废报修又尖叫,这一笑像迎面捅进数把匕首,每一刀都两个洞,在皮.肉里一力搅动。
搅得血肉成糜,饮鸩止渴地典当来一点痛快和理智。
“别装了,”红色的衣裙,红色的头饰,缤纷的花,红色的血顺着女孩的面庞滴落,她的声音好像也是红色的,滴着粘稠的血水,“管他大荒还是小荒,你不是转头都开始恨了吗?别拿死人的记忆来烦我。”
不是错觉,神想,她确实有点像圣女。
尤其现在。
神笑着,眼神不近人情。
祂发声慢而柔,逗猫一样,喉管在女孩掌下轻轻颤动:“为什么这么说?”
“我都走进你为他们造的坟墓里了,怎么还会相信你爱他们,”陈西又重复,再问一次,“我们要如何出去?”
神笑:“你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你走过来找我,杀了多少人?你在乎他们吗?觉得亏欠吗?你要还吗?”
这是什么问题,莫名其妙,没头没脑。
就像前线十万火急皇帝发函问将军你行军途中踩死不少人啊,你亏不亏心啊。
大局之前孰轻孰重不是张口便来吗。
“我……”
女孩的声音颤抖着,一个音节攀上喉口,剩下的音节咕噜滑进胃里。
红色的,泪水、血水还是汗水?
又掉在祂脸上了。
更像圣女了。
神笑得肆无忌惮,如同溺水窒息之人那样弓起肩背,搜遍枯肠扔出这癫狂的笑:“只要你觉得不欠他们了,我就开了门放你出幻境,对,捎上你的朋友,还有你的猫。”
“如何,公平吗?只要你觉得不欠什么,你就能过。”
“对人而言是绝好的条件不是?只要觉得就可以,不需要真的做什么,只你在心上多动几笔,放宽点良心,销了账,就算你过。”
陈西又:“……”
不是阴谋是阳谋,防君子不防小人。
却有效到好笑。
神狂笑不已,如讽刺挖苦天下亿万宗蠢事。
祂笑她好笑,笑她冷脸唱红脸,硬下心来当恶人,掐着谁人的脖子演铁石心肠。
可恶人从不为别人哭。
可你哭得那么难过。
软肋一目了然。
最是好玩。
陈西又历劫一样冲进考场。
荒神读题,本场考试无人监考,考试时间截至你死,考试科目为——良心。
陈西又:要么还是让我死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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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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