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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循环 ...

  •   有乐剑寻陈西又寻到狗尾巴草的先例在,纵使这回一看身形不是陈西又,广年也能从容地辨认一番,上前拱手。

      哦。

      猫妖。

      熟面孔。

      恨得牙痒也是熟面孔。

      “猫妖,”广年咽下一声“妖物”暴喝,翻找出医修的坐诊面具套在脸上,“你可见过陈西又?”

      猫妖在一片焦树林里,背倚一根枯树干坐着。

      广年认出猫妖身旁地上滚着陈西又惯用的药瓶,抬眼四处找了找,不见陈西又。

      猫妖的眼睛定在广年手中剑上,冷笑开场:“找她找到我头上?真是废物。”

      广年抱着剑警惕地看着猫妖,眼神冷,人亦紧绷作满弦的弓。

      警惕片刻,从猫妖发乌面色、动也不动里找出端倪,绕着猫妖走了半圈,手一抬搭上了猫妖的脉。

      猫妖在此时飞身,一手成爪抓向他。

      广年有所防备地退两步,尚没说什么。

      猫妖自己好似遭了大殃,咳喘不止,手指卡着喉咙,面色青绿,十分难看。

      广年探头看一看他,下了诊断:“受心契反噬了。”

      确定猫妖被陈西又心契控得结实,广年安下心,蹲在猫妖边上:“都受困禁地,你还身中秽泥奇毒,不如与我暂且联手,先出幻境再计较其他?自然,你也有不合作的自由,若在禁地外有何舍不下的牵绊,不必说与我听,我不做遗愿。”

      猫妖痛过这一峰,面色没好过来,一副一顿三小孩的尊容:“合作?我有什么可堪一看的战力?你缺抛得出手的活饵?”

      广年:“话不能这么说,这禁地这副样子,能不能出去有太多变数,有一份力自然要团结一份力。即使不合作,你可见过陈道友?”

      猫妖沉默,他侧过头,好似咬了一咬牙:“不曾见过。”

      广年观察他面色,又垂下眼看陈西又留下的药瓶,手伸长了把药瓶拿手里,药瓶在手指上下左右打过旋,他出着神,晃了一晃乐剑:“这不是你主人,再找找?”

      药瓶在他手间利落翻了十六圈,只愁不能伸出两腿劈个叉让人眼前一亮。

      乐剑的光闪来闪去,好似也不觉得猫妖便是主人,但一时迷了路。

      猫妖看着闪来闪去的乐剑,不知想了什么,伸出手去戳了下乐剑,乐剑似乎嗡地原地颤了颤,感官上不很乐意。

      鉴于这柄剑灵性未生,陈西又为它不丢失需鼓捣多重术法保险,这点不很乐意或许应翻译为大为嫌恶。

      它在这嫌恶下十分努力地闪了闪,指明了另一条路。

      广年得了方向,走前不忘带走捡起的药瓶,他晃着药瓶,心里有了答案,但还是问了:“她留给你的?”

      猫妖没回。

      广年将药瓶转了第十七圈,没力气地笑一下:“怪不得问起来那个语气。”

      没杀就算了,怎么还救了一救。

      猫妖靠着树,看着广年没了影,他的意识昏沉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意识,不知什么时候化的原形,也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

      毒性侵入百骸,在他体内开起庆功的盛宴来,猫妖压着身体的活性,把自己的命在力所能及或力所不能及的范围尽力延上一延。

      到这田地,他很短暂地后悔没同那医修交易。

      直至他被一只脚小心拨了拨。

      广年找回他跟前。

      “猫妖?”他这么说,“可曾看见陈西又?”

      猫妖看着他,确认这人没有玩笑的意思,于是笑得格外难听:“你找得到个什么?”

      广年皱起眉:“你怎么还咒人?”

      说着曲指一敲乐剑:“找错人了,你如何带的路?”

      乐剑委屈到闪烁不休。

      猫妖想,这把剑再这么遇上几回邪门事,迟早生出灵性长出一张嘴。

      插在广年发间的狗尾巴草憋不住,声音是大惑不解:“我怎么觉得这地方我来过?”

      猫妖瞥他一眼,“来过,谈崩了,”再瞧一瞧广年仍拿在手里的药瓶,“这瓶子还是从我身边捡的。”

      猫妖声音是幸灾乐祸:“已然开始忘了,多来几次,你还能记得多少?”

      广年想一想,提起猫妖,也不管猫妖骂得如何脏,硬带着猫妖上了路,途中还给猫妖施了点吊命的术法。

      猫妖骂骂咧咧。

      猫妖寻隙反攻。

      猫妖受禁制反噬倒地不起。

      广年给猫妖提在手中,左右甩一甩确认猫妖暂且安生:“我找到你几次?”

      猫妖气得毛发耸起,扭头要咬他,禁制如铡刀落下,他恶狠狠的撕咬也落了空。

      他摔落地上,既无力变回人形,也没法驱散毒性。

      他意识到他回来了,他回到了那棵开始的树下。

      受刺激又吐出一口血。

      猫妖盯着这口血,恨不能把世界嚼碎。

      于是广年第三次来到树下,看到的便是怒火中烧的猫妖一只。

      广年非迟钝之人,他指一指自己:“我得罪过你?”

      猫妖磨着牙怒视他:“找剑修来的?那你可找错了地方,我如果见了她,她必死无疑。”

      广年不忙着走,即便他手上乐剑已见了鬼般换方向指,他拄着下巴蹲猫妖边上:“都受困禁地,你又如此伤重,不如同行一段路共同找找法子?”

      猫妖的金色瞳孔竖作尖尖一根针,眼中傲气胜过一身火红皮毛:“不。”

      那么第四次。

      广年这一回走过来时,猫妖已经消了气,妖之将死与人之将死并无区别,气是也生不长久的。

      没有见过,不要同行。

      广年离开。

      猫妖朝天翻了个白眼,这禁地想做什么?把还在喘气的凑成一堆杀?那它可失策了。

      灵力术法无法控制的毒没入身体,麻痹的痛感啃咬肉.体,猫妖冰冷地想,死便死,没杀了医修是遗憾,没杀了剑修更是一大憾事,也没什么,死便是死,不因无憾完满,不因有憾残缺。

      第五次。

      “这位……猫前辈,你可曾见到一位剑修?”

      猫妖睁眼看见一个人类,看清他面目的一刻心中便升起厌烦,未及细想,厌烦也烟消云散,他没让对这份厌烦的印象也随风而去,记下一笔。

      广年小心察探过猫妖脉象,暗道这也是个药石无医的主。

      可是奇也怪哉,还有谁也药石无医过?

      是手中灵剑的主人?

      心头滚过这个念头,眉头已经蹙起,他想自己大抵忘了很多事,他想自己大抵并不想忘,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他朝猫妖提出同行:“此地诡谲,危机四伏,前辈可要与我一道?”

      发起邀请的一瞬,广年觉得意识碎裂开许多块,每一块都道其中有诈,必有问题,同时每一块都说没有错,此为关键。

      猫妖也不看他,他好像正想着什么,想得聚精会神,目光奇异,他道:“下一次。”

      狗尾巴草非常厉害地摇晃起来。

      摇得那么厉害。

      他掉下地,摔在猫妖身旁。

      广年正要捡起他。

      狗尾巴草摆动自己,叫得很痛,“我便在此处等你!你会又忘记,你会再回来!你们总会一起上路的!”他有太多崩溃,“当我是信标,不好吗!?”

      猫妖没态度表。

      广年也未无措或惊疑,他就那么慢慢松开手,慢慢冲猫妖与狗尾巴草一笑:“我想也是,我也觉得我或许会回来。”

      第……次。

      广年走了很久,很久。

      他绕过太多尸骨,尸体如山如海地铺开在阳光下,泛着红黄白的光,他起初弯身,一一看过,企图找到他受困于此的线索。

      有些尸体很有意思,或许研究得再深些可辨出一两宗新疫病。

      但他总会直起身,跟着手中不属于自己的灵剑去寻什么。

      他的记忆是茫茫新雪地。

      让他既不忧虑,也不苦恼。

      让他随随便便在这样危险的大地上走。

      可茫茫雪地下有着什么,是他,也不是他,说往前走,找一个人。

      他于是往前。

      一直往前。

      走进一片枯焦的树林,黑色的枝干鬼爪一样,还有不祥的湿痕,树干高处悬挂有各式各样的尸首,不知用什么方式固定住的,风一吹,打着旋跳舞。

      他走进林子里,走近一棵树,走近一只猫,一株草。

      草已对猫说过很多话。

      猫也已问过草很多话。

      于是无需再多话。

      猫啧一声,似是很不耐烦,又好像有点解脱:“没见过,一起走。”

      然后他们一起上路。

      狗尾巴草嚷嚷要住进广年头发,广年便把他插.进头发。

      把过往丢个干净的医修零零散散记着些许医书,摸出两个绝症后也达观,轻轻松松丢开手,时不时补点安慰剂般的术法让自己不至于全无用处。

      “道友可有见到一名剑修?”

      “道友的记忆可有问题?”

      “我觉得我们在方才的位置兜过许多圈,”广年试探着说一说,敲敲打打着摸索他们三人间的坚冰,“我们是第几回见?”

      狗尾巴草发出干呕,但他回话尚算友好,“别问这个,”他像又要干呕,“问完忘,问完忘,别问这个,我知道你对什么感兴趣,你要找的那个……陈西又,剑宗剑修红衣服你二人共困禁地受凶兽攻击失散她救的你所以你要回去救她。”

      狗尾巴草换了口气,一株草说这么长的话也是要换气的的,虽说他既没有嘴,喉咙也无,肺也更不必说,但他确凿换了口气才继续。

      “但这禁地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硬要我们一起行动,你又与猫妖起了口角,从而回回邀请回回遭拒,现在好了,你们都把口角忘完了,没仇了,终于可以一起走。”

      狗尾巴草骂了极脏的一句话。

      “死到临头还这么多破事,犟,就硬犟,谁犟得过你们两个。”

      猫妖已懒得接他话。

      广年笑吟吟的,从狗尾巴草的激动里也摸得到他说得大概是实话,也不多问:“那猫前辈也全忘了?”

      猫妖:“没有。”

      还算配合,虽总感觉此猫妖与不叫的狗应是同族。

      狗尾巴草啐一口,他有许多怨要抱,有许多话要讲,“你忘干净,还有血雾的影响,”他骂得很脏,“个天杀的怪雾,进去一遭饱饮一肚子孟婆汤,我是分.身,还能从本体要回记忆,你是惨了,忘全了。”

      “既如此,”广年数着时间给猫妖续了个回春,“我们一起在树下等干戈为玉帛不就好了,何必让我走那么远,忘得这样……一穷二白。”

      狗尾巴草骂痛快了的嗓冷静下来一点,也只一点:“也要你拦得住才行,这些话我不是第一次和你说,你有半点印象没有?”

      狗尾巴草忿忿地摇三摇:“不必多说,事已至此先去找那第四个,省得再来一次,陈西又是去找她师兄,她师兄被秽泥掳走,应也身中秽泥毒素,她请了外援,或许到时有能解毒的法子。”

      作为三人中唯一没救的一位,狗尾巴草很是威严,他问:“有无异议?”

      广年:“没有。”

      猫妖没应,但也没走亦或咬人,便也算他答应。

      那么,一猫妖,一狗尾巴草,一人,就这么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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