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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不想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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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知打定了主意就去说服了谢衍川,走到这里,他的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半。
路知是骗谢衍川的。
怎么可能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这件事一旦做了,就是重现原书结局,路知伏诛,路衡登基,拨乱反正,大家最终桥归桥路归路,走向一开始该有的既定结局。
路知怎么可能不会死。
他早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各种变化,各种意外,其实都是在证明他就是那个入侵者,他就是那个让世界线崩坏的原罪。
已死之人怎么能够重生?这放在哪里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他本就是应该死的。
就是因为他没有死,他没有作为反派承担应有的代价,这个世界就自动产生了别的反派,在发现无法磨灭他后,竟然采取了非自然手段,打算将他扼杀。
路知一直回避的问题,在昨夜已尽数想通。
为什么所有的线索都来的这么容易却又这么站不稳脚跟?
他与路衡的每一次处理都像是无力的息事宁人,看似解决了问题,实则连本质的根源都没有发觉。
是因为他的到来,导致了世界线的变动,让本来平和的世界逐渐混乱崩坏。
世界产生了别的反派,害了本来纯善的恭王;不科学的剑出自林如易之手,让他蹲了诏狱受了刑;硬将风疏塞进后宫的礼部尚书还不知道会被如何发落,而风疏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
受害者越来越多,可这里面又有几个本身是坏人?
如果他的存在就是来毁灭世界的,那他甘愿……路知没想到这种白莲花救世主的情节真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连姜述都因此变了好多,虽然目前看起来并没有往不好的方向走,但有了太多的前车之鉴,路知不敢赌了。
如果姜述也最终成为了因他牺牲的反派了呢?
那后面还会有谁?谢衍川、霍启、勿诠、年叔、德叔……
还有……路衡。
路知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万一他死了就能回去了呢?
在自己离开后,路衡会按照原有的结局走下去,他会做好帝王本分,他会成为一代明君,他会有自己的至交,他会有自己的生活,他——
他还会记得路知吗?
路知即使是知道木已成舟,心中却还是生出了浓烈的不舍情绪,就连晚上的中秋家宴都吃的心不在焉。
或许是路衡也一样的心不在焉,要不然他不会没有发现路知极为明显的颓丧气息。
本就是一顿晚膳,旁人都看出了他俩的不在状态,以为他们是起了什么矛盾,两位当事人全程没怎么互动,只是各吃各的。
一顿饭用的也不是滋味,年叔多次想热络气氛,但见两人都兴致缺缺,最终也是放弃了。
德叔扯着年叔和勿诠收拾,推着路衡让他带路知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两人这才给了点反应,他们又都像是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一般,很快的就将心底的情绪尽数掩饰了下去。
他们又恢复了如胶似漆的热络模样,手牵着手出殿门去了,说是去赏月。
路衡又带着路知上了观星台。
这次是从正门走的,中秋是个重要节日,需要观星卜卦,所以这几日的观星台都是开放的,路衡也正好带路知进去看看。
路衡说,白天的祭祖仪式请了国师操持,后两夜的深夜时分,国师都会登顶观天象,但现在时候还没到,观星台没人看守,正合适两人赏月。
他们牵着手爬了一层又一层的楼梯,到最后路知都爬不动了,还是路衡将人背上去的。
明明到了观景平台,路衡却非要带着路知攀上房檐,他熟门熟路地搂着路知找了块稍微平坦的地方,用衣袍下摆蹭掉了瓦片上的灰,又按着路知坐下。
路衡大概是怕路知害怕,将路知搂的很紧:“其实这里才是赏月最好的地方,上次因为是看焰火,就没带你上来。”
“今日廷宴上的这个桂花糕好吃,我就让御膳房再做了一份,本想晚膳前就给你的,不知怎的忘了。”路衡用空闲的另一只手在怀中翻找片刻,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路知:“不过幸好我捂在怀里,现在还有些温度,不能让你吃冷的。”
路知揭开油纸包,咬了一口里面包着的做的极为精致的桂花糕:“很好吃。”
“你今日晚膳用的不多,是不合胃口吗?”路衡其实也并非完全没发现路知的异样:“心里有什么事,可以说给我听。”
“德叔的月饼做的很好吃,是我午后贪嘴多吃了两块,这才用不下晚膳的。”路知对路衡笑了笑,思绪掩饰的很好:“你还说我呢,你今日晚膳也未用多少。”
“今日廷宴都是些山珍海味大鱼大肉,晚膳也还是那些。御膳房做的滋味再好,总是吃那些,也腻得慌。”路衡为路知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指了指路知手中的桂花糕:“只有这些糕点较平常稍有新意了些,毕竟还得靠这些应景。”
路知又啃了一口桂花糕:“御膳房已是极为用心了。”
“是啊,原是我一直在这里,他们已经变着法子讨我欢心了。”路衡长叹一口气,怅然道:“世人总爱用一入宫门深似海来形容那些被选中的可怜世家女子,可又有谁能明白,那帝王才是最早沉入海底的人,这辈子都无法将头伸出水面喘息。”
“这种日子,我都还没过上多久,就已经觉得受够了。”路衡的声音轻了下去,他仰起头望向天上的明月,抬起手想要触摸:“这月亮离我们好近。你可别掉下来了,进来了……可就再也走不出这宫墙了。”
路知没和路衡一起看那轮明月,只是皱眉看着路衡:“你……”
“今晚的月光真是亮堂,不过看这轮廓,还不是最圆。”路衡扯开话题,仿佛是真的在赏月:“月色很美。唉!可惜没带酒来。”
“毕竟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嘛。”路知明白路衡是不想将自己的坏情绪带给他,也就扭过头跟着赏月,这看着看着,还真看出些意趣来:“我们明晚还来看吧?带着酒来。明晚的月色一定更美。”
“不出宫了?”路衡斜瞥路知一眼,露出一个兴味的笑来:“留在宫里陪我?”
“可以啊。”路知对着路衡笑得眉眼弯弯:“让陛下再多金屋藏娇一阵。”
“再藏下去,阿述就得进宫来要人了。”路衡用指尖轻点路知的额头:“明日阿述在东风楼设宴,你想不出宫都不行。”
“嗯?师兄为什么要在明日设宴?”路知不解:“还有这东风楼……好像是个歌楼吧?”
“他只说要宣布一个好消息。”路衡的指尖改成指节,给了路知一个很轻的爆栗:“连东风楼是歌楼都知道?”
“那医馆每天有那么多人来去,总是有点听闻的嘛。”路知假装吃痛地瞪了路衡一眼,拉下路衡的手:“你说我作甚,你怎么不怪师兄啊?是他设宴不去酒楼饭馆要在歌楼,我只不过听过一耳朵,你就想着教训我了。”
“听也不准。”路衡一副霸道的样子:“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得让阿述好好看着你,少听些不该听的。”
“知道啦。”路知乖巧点头:“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会想我吗?”
路衡露出一个极为罕见的无语表情:“不然呢?你还想我想别人?”
“偶尔想想别人也无妨,但主要得想我。”路知捏着路衡的手指,低头把玩:“但你也不能太想我,比想别人多一点就好。”
路衡反过来握路知的手:“我想多少都要管,你还不如干脆留在宫里,你让我想多久我就想多久。”
“我就要管。你要想我,但得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想得茶饭不思;你开心的时候要想到我,难受的时候,不,你不准有难过的时候,你要每天都开心,每天都想着我。”路知用指头顶了顶路衡的掌心:“我才不要进宫,我就不要一直留在你身边,你是个好皇帝,我才不要真当话本子里的祸国妖妃。”
“什么好皇帝。”路衡笑得轻松:“你来坐这个位置,你也会是个好皇帝。”
“你这话很危险啊。”路知瞥了路衡一眼:“给我下套呢?”
“是啊,看看你老不老实。”路衡对路知挑了挑眉:“你得试试看,才知道是不是真的下套。”
“我才不要,你憋的什么坏心思。”路知拧了路衡一把:“我没你有脑子,也没你有本事。你要是让我当皇帝,我可就没空想你了。到时候只有你想我,没有我想你,急不死你。”
“你可不舍得。”路衡笑着扭开头去。
他的后半句话极轻,消散在了风里:“……不想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