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爱人》随南见

10、第 10 章

　　“楚先生，您订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请问一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来取一下。”
　　楚际言刚下班就接到了客服的电话，于是道：“我现在过来拿。”客服：“好的，楚先生。”
　　取了东西回家，楚际言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进床头柜里。他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木质柜子，心下做了个决定。
　　“妈，明天有空吗？我有事跟您说。”
　　周女士收到消息后，心突然咯噔一下，她有些慌乱，下意识回复道：“我不在家，以后再说吧。”
　　消息发出去，她才惊觉自己发了什么，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编一个谎言，但她的第一个念头确实是这个。
　　但楚际言并没有顺着话说“那下次再告诉您”，而是回复道：“没事，虽然在手机上说有点不正式，但是我还是想告诉您，我和他在一起了。”
　　“……”周女士看见这条消息，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她身形晃了晃，一手撑住餐桌，才勉强稳住站姿。
　　“你现在在上班吗？没有的话，你来一趟吧。”周女士发出这样一条消息，随后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手机落在沙发上还弹跳了一下。
　　她得缓缓，周女士撑住自己的额头，不断对自己说要冷静。
　　这么多年过去了，楚际言已经不再是那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了，周女士也不如第一次那般无措，只感受到愤怒和惶恐不安。
　　他们得好好谈一谈了。
　　楚际言来的很快，周女士看着人从门口进来，在她面前蹲下。
　　“妈。”楚际言唤了她一声。
　　周女士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语气酸涩地开口道：“你一定要这样吗？”
　　楚际言点了点头：“是，这辈子就认定他了。”“这辈子……”周女士有些恍惚，“你这辈子还这么长，怎么就能这么轻易说出口呢？”
　　安静了好一会儿，周女士又道：“是因为我的问题吗？我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让你对异性情感产生了抵触吗？”
　　楚际言摇头：“不是。我只是在恰好的时候遇到了这个人，与性别无关。”
　　周女士把人拉起来坐到自己身边。她将手心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有些失望道：“你知不知道这对你以后的发展有什么影响？别人会怎么看你们……”
　　“妈，”楚际言打断她，“这事已经合法了。”
　　“……”周女士顿了顿，说，“是，我知道合法了，但是有多少人能真正接受这种感情？我曾见过一对，他们也很坚定，但流言蜚语的力量不是我们能承受的，他们最后分开了。我后来见到其中一个人，明明还是正值茂年，却已经枯老的仿佛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垂暮老人。这种事太残忍了，你忍心让我白发人送黑人吗？言言，你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还是不懂事，妈不会害你的，你听我的好不好？”
　　她说到最后，语调甚至有些哽咽。
　　楚际言迎着她含了点哀求意味的目光，缓声道：“妈，你不要用不懂事来指责我。是，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我在公司入职的第一天就表明自己的性向，或许一开始会有人对我评头论足。但是……”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但是那又如何？弱者才会屈从于他人，我不是弱者，我有的是能力让他人去迎合我的想法。”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坚定，神色自然，由内而外地发出一股自信的意味，而他的自信源自他的实力，是他拼尽全力提高自我带来的底气。如果有坎坷阻挡他的脚步，那他不会做顺从的人，他只会让坎坷为他让路。
　　周女士看着他英挺的眉眼，恍惚中看见自己记忆深处的曾经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
　　他和他父亲真的很像，周女士突然想到，只不过，那个男人是个懦夫，而楚际言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周女士一阵失语，好一会儿，才略显疲惫地说：“你决定好了？”
　　“嗯。”
　　“不改了？”
　　“不改了。”
　　“……”周女士闭了闭眼，摆摆手，说：“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吧，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想一想。”
　　楚际言眼神微沉，起身站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说：“妈，他真的很好，我很爱他。”
　　周女士眼睑颤动了一下，偏过头不去看他。
　　楚际言无声地叹了口气，和她道了晚安，便离开了。
　　他没有回自己家，而是提了一大袋罐装啤酒去了秦承家里。
　　“言言？”秦承看见人，一时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怎么还带这么多酒。”
　　“承哥。”楚际言看着眼前英俊的男人，感觉心一下子就找到了归宿。
　　“我明天请假了，今晚陪我吗？”楚际言把袋子放到茶几上，把酒一罐一罐地摆出来。
　　秦承看着他，问：“发生什么事了？”他说着，又自顾自回答：“你跟阿姨摊牌了。”
　　“……”楚际言手一顿，抬头看向他。秦承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半蹲在楚际言面前，叹息般说道：“你不用这样的。”楚际言摇着头递给他一罐：“可我不想等了。承哥，马上要过年了，等明年夏天一到，就已经八年了。”
　　“……”
　　秦承顿住，确实，已经快八年了，人生经得起几个八年去等。
　　两人沉默对饮。好一会儿，楚际言歪了歪头：“我不是我妈口中的不懂事了吧？”
　　秦承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酒，随后道：“你不是懂事了，我们言言是成长了。”
　　楚际言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有区别吗？
　　秦承笑道：“你知道吗？我不喜欢'懂事'这个词，我更喜欢'成长'。虽然它们都是对经历一些事情之后幡然醒悟的形容，但他们意义是不同的——懂事是开始知道体谅别人，而成长，则是学会正视自己。”
　　闻言，楚际言目光微动，他倾身凑到秦承面前，含着酒气的温热气息喷洒在他唇边。
　　楚际言莞尔：“来吗？”
　　秦承眼眸一沉，伸手扣住青年的后脑勺，压了下去。
　　—
　　“承哥承哥！”
　　秦承寻声看去，手臂已经自然而然地张开，一个人形炮弹砸在了他的怀里。
　　秦承顺了顺楚际言跑乱的头发，说：“跑这么急干嘛？”楚际言埋头在他颈窝蹭了蹭，才心满意足地说道：“这不是一个假期没见了嘛，想我了没？”
　　秦承无奈，提醒他：“我们前天才见过。”
　　楚际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不也说了是前天，感觉都过去好久了。”
　　“……”秦承叹气，“嗯，好久，我好想你。”
　　“嘿嘿！”楚际言笑道，“我也是。”
　　这是小区里了一个小花园，两人坐在一条小径旁的长木椅上，青涩的暧昧从叶丛里斑斑驳驳地透出来。
　　周女士今天提前回了家，太阳有些大，她突然改了主意，打算从基本不去的小径走回楼下。
　　“……言言？”
　　周女士看着长椅上两个吻在一起的男孩子，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两人听见动静，连忙分开，一转头就和周女士的视线对上了。被长辈撞破亲吻的场景，两人的脸皮都有些发烫。
　　楚际言缓了缓神，决定如实相告：“妈，您知道他的，这是我男朋友，我们在一起了。”
　　周女士身体猛地僵住。
　　楚际言还有些不好意思和担忧，秦承则已经注意到周女士的神情不对。
　　他抿了下唇，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楚际言的手。他的小动作被周女士看在眼里，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言言，跟我回去。”周女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缓。楚际言察觉到一丝不对，犹豫地看了眼秦承。
　　他这一犹豫，却让周女士一下爆发了：“我让你跟我回去，听见了没有？！”
　　楚际言被吓了一跳，刚准备说什么，就感到秦承拽了拽自己的手。
　　“你先回去吧。”秦承安抚道，接着有冲周女士弯了下腰，“阿姨，我先走了。不过我对言言是认真的。”
　　周女士被他的“言言”刺激得直接上前抓过楚际言的手就往家走。
　　“妈……”楚际言张了张口，却瞥见周女士铁青的脸，立刻就沉默下来。
　　沉默一直延续到晚饭过后。楚际言收拾好碗筷后，看见周女士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妈。”楚际言叫了她一声。周女士看向他，说道：“你和他什么情况？”楚际言：“我们在谈恋爱。”
　　“谈恋爱？”周女士满是不可置信，“你们两个都是男的怎么谈恋爱？”
　　楚际言皱了下眉：“为什么不行？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周女士说：“你们是同性！这绝对不可以！”楚际言：“同/性又怎么样？”
　　周女士焦躁起来：“你们怎么可以是同/性/恋？！妈知道你们是闹着玩的，是不是，啊？你说是，说啊！”
　　楚际言看着她没说话。周女士对上他倔强的眼神，突然站起身，本来拿在手里的手机一下落在地上。
　　周女士也没去管，伸手一把按住他的双肩，怒道：“为什么不说？！嗯？你不听我的话了吗？我要你们立马分开，分开你知道吗？！”
　　“妈，”楚际言没有松口，“我们是不会分开的。”说着，他弯腰去捡地上的手机。
　　周女士手上一松，接着突然想起手机里的内容，下意识想要阻止，但已经晚了。
　　“……妈？”这一声是僵硬的，带着难以置信。
　　楚际言还保持着弯腰捡手机的动作，手机屏幕亮着，上面的搜索内容正大喇喇地显示着。
　　楚际言感觉眼睛要被上面的字刺痛了。他的腰一直弯着，有些酸胀，“戒/同/所”几个字更是压在他脊背上的巨石，让他感到呼吸有些困难。
　　周女士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言言。”楚际言捡起手机，看着上面的内容，好一会儿才看向周女士。
　　周女士被他通红的眼睛惊了下，忙道：“言言，你没事吧？”
　　“妈，你要把我送到这个地方去吗？”楚际言的眼里透出些许绝望，“我会死的。”
　　周女士忍不住了，一把抱住儿子，失声痛哭起来。
　　少年人的身体还很清瘦，周女士抵着他的肩膀，能清晰地感受被骨头硌到的轻微痛感。
　　该怎么办啊，她的言言还没长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