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浅草夏木

5、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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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张屠户家要办喜事了，你随多少礼啊？”“什么？没听说啊，啥时候啊？和谁啊？”
　　“后天！村口摆流水席。张盼儿啊，高中生呢！”“怎么看上他家了，张有根一个二婚带儿子的，还打老婆！”
　　“他家有钱啊！彩礼三十万呢！好家伙，昨天在村里绕了整整三圈！红艳艳的票子！”
　　“张盼儿能愿意？听说她是要上京大的高材生呢！”“这不怕她跑了嘛，一直瞒着她，每天关在家里。听说录取通知书早几天被她爸直接领走收起来了……”
　　“哎呀快别说了，被听到了……”“怎么这么寸呢……”八卦的人们看到我的身影，都噤了声。
　　是啊，怎么这么寸呢！
　　就像所有的八卦，当事人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路过的我听得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呆住了。
　　有和我家关系近的，看情况不对，赶忙跑去通知我爸妈。
　　我一路哭着跑回家，在家里一顿翻找。然后在卧室的衣柜深处，找到了那一封京大录取通知书。
　　“爸！妈！”我嚎啕大哭，“我不要嫁人！我要去念大学！求求你们让我去吧，求求你们了！”
　　我跪下给他们咣咣磕头：“我以后一定赚大钱孝敬你们！”
　　“死丫头读书读野了！你给我老实呆着，哪儿都不许去！”他们没有丝毫心软，反而把我毒打了一段，然后当着我的面，把录取通知书撕成了碎片。
　　我的心，碎了。
　　那一天，全村都听到了我的哭嚎。
　　我被关了起来。整整一天水米未进。
　　日落日升，又是新的一天。
　　明天，我就要嫁人了。
　　许是怕第二天婚礼上不好看，妈妈端着一碗稀饭来劝我：“盼儿啊，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结婚生孩子嘛。你就别犟了。张有根家有钱，你嫁过去就是吃香的喝辣的，多好啊！
　　我们两家离得这么近，他要是欺负你，以后富贵可以给你撑腰！
　　再说了，通知书已经撕碎了，你也上不了大学了。乖一点，明天漂漂亮亮的，当个新娘子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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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
　　可能是看反抗无望，我冷着脸提出了条件：“嫁人可以，我有三个要求。
　　第一，我要有金镯子、金项链、金耳钉。
　　第二，我要有新衣服、新裙子、新鞋子全套。
　　第三，你们收了三十万彩礼，我要带走十万当陪嫁。”
　　“十万？！你怎么不去抢？死丫头，门都没有！”
　　“那你们试试，我明天就吊死在家里！没有彩礼，我绝对不嫁!我跟你们拼了！反正也上不了大学，我不活了！”
　　我以死相逼，态度强硬，妈妈没办法，只好去找爸爸商量。
　　“臭丫头胃口不小，给你一千，多了没有！”
　　“三万！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我就撞死在村口！
　　你打我？你敢打我？我明天就嫁人了，我是有男人的人了！你们凭什么打我！
　　做不到我就去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拉着你们一起陪葬！”
　　我不停地闹，全村人都来看热闹，这回，大家都在积极地劝说我爸妈：“女儿出嫁，多少得给点东西。这要求也不过分……”
　　而且张有根也站在我这边给我撑腰，毕竟老婆是自己的。经过一番拉锯，最终没办法，爸妈答应给我一万元的陪嫁。
　　趁着大家都在，我继续要求：“不要忽悠我！现在就给我！我现在就要看到现金！
　　还有金子和新衣服，让张家现在就去买！别人有的，我也必须要有！”
　　我把家里和张有根家折腾得人仰马翻，日落黄昏，才堪堪准备好了我要的东西。
　　然后，我又马上提出新的要求：“他儿子不许跟着我们！我不养别人的娃！家里的宅基地以后必须留给我儿子！
　　张有根不许打我！不然我就跟他离婚！
　　我要去村小学当老师，家里的地我不管！我不管田里的事！”
　　我逼着他们一项一项立下字据，还要村长等族老一起摁手印作见证，这才作罢。
　　“真不愧是念过书的，脑瓜子就是灵光！”“就是，心眼真多！没过门就知道争财产了！”众人吃饱了瓜，心满意足地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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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中天。
　　凌晨两点，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万籁俱寂。
　　爸妈的呼噜打得震天响。
　　白天闹了这么一场，他们放松了警惕。而且，我在晚饭里，加了足量的安眠药。
　　我翻出藏好的手机，轻手轻脚地出门，骑走了家里唯一的自行车。
　　山路上很黑，只有月光伴着我。间或有一两声渗人的夜枭叫声。
　　而我的心头火热，恨不得把车轮子蹬出火星。
　　这是奔向自由的道路！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天亮的时候，他们就会发现，新娘子不见啦！
　　凌晨四点半。
　　我轻轻敲响了林老师家的大门。
　　她戴着老花镜，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递给我一个文件袋，还有一袋收拾好的行李。
　　我打开文件，“中国海大录取通知书”几个烫金大字熠熠生辉，烫得人眼眶发热。
　　我用力抱了抱这个小老太太，想说什么，又哽咽住，最后只简短地说：“林老师，谢谢您！我走了。你要保重！”
　　“好孩子，去吧。老师祝你此生辽阔，披荆斩棘。”
　　她摘下眼镜，擦了擦眼泪，目送我远去。
　　凌晨五点，我坐上了最早一趟离开的火车。
　　上午十点，我倒了好几趟车，第一次踏在了遥远的外省的土地上。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这是令人安心的人间烟火气。
　　我站在陌生的人群中，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疲惫涌上心头，我安抚扑通扑通乱跳的心，终于有时间收拾自己的情绪。
　　“张盼儿，你自由了。”
　　人潮汹涌，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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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张屠户家一行人敲锣打鼓地来迎亲。到家门口了才发现，怎么一屋子静悄悄的？
　　昏睡不醒的爸妈被急急叫醒。
　　众人这才发现，天杀的，新娘子她逃跑了！
　　折腾了几个小时，搜遍了全村、后山都没有找到人的踪影。
　　爸爸大手一挥喷着唾沫吼：“臭丫头没钱跑不了多远！去她学校找！肯定是藏学校了！”
　　于是，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杀到了文华高中。
　　然后，然后就被训练有素的保安请到派出所喝茶了……
　　林老师到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她是作为班主任，和学校的教导主任一起出面，来协助调查的。
　　“张盼儿家长，您不要激动。高考已经结束，同学们都已经毕业了，早就回家了。在这件事情上，学校是没有责任的。”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张盼儿家长，你说我们学校藏了你女儿，可得有证据！你们聚众到校门口闹事，是寻衅滋事！是对我们学校的污蔑！严重抹黑了我们学校的形象！我们学校的法务部可不是吃素的！”
　　“再说了，张盼儿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藏起来？你们到底做了什么？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警察同志，我觉得，这个原因，一定要调查清楚！”
　　林老师和教导主任一唱一和，软硬兼施，把一件“找女儿”的家事，往治安事件、甚至刑事事件的方向上引导。
　　本来以为是个小纠纷，一直悠闲喝茶的两位民警同志，此刻也不由得严肃起来。
　　“我找我老婆唔唔唔……”张有根刚开始嚷嚷，就被村长摁回去了。
　　虽然村里有村里的规矩，但是基本的法律知识，作为村里的主事人员，几个人还是懂一点的。强办婚姻这事儿，是下乡普法的时候被三令五申禁止的。
　　知道逃婚这事儿不能往明了讲，村村相隐，大家开始含糊闪烁其词。
　　“我这女儿脾气不好，昨天说了她两句，今天就闹脾气离家出走了！我们现在着急得很，才闹到学校去。警察同志，我们不是故意的。我女儿现在失踪了，我们要报案！要把她找回来！”
　　“对对对，女娃娃失踪了，我们要报案！”“查监控!查查她去哪儿了！”
　　“学校！火车站、汽车站，都查查！”“对对，火车站，有可能上首府去了，她不是考上京大了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要求查我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