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浅草夏木

6、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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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坐下，一个一个说！这个不是你们说查就能查的。
　　先说说，失踪多久了？你们都找过什么地方？有没有其他联系方式？失踪之前发生了什么？都交代清楚！”警察开始认真办案。
　　这时候，林老师贴心地提供了我的手机号：“要不先打电话问问吧？你们打过电话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
　　年长的那位警察见多识广，也对辖区下各个村的情况有所了解，见此情形已经心里有数了。
　　他拨通了我的电话。众人屏息。
　　“嘟嘟嘟……”三声后，电话接起，一个清脆的女声传了出来。
　　“警察同志您好，是的，我是张盼儿本人。
　　我没有遇到危险，我现在很好、很安全。
　　警察同志，今年我已经年满十八周岁了，我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我是自主、自愿、自行离开的。
　　请不要调查我的行踪，更不要向任何人，特别是我的爸爸妈妈透露我的任何信息。
　　警察同志，我要举报！我要举报他们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买卖婚姻、殴打妇女……”
　　由于开了公放，所有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爸爸气的破口大骂，妈妈几乎气晕了过去，当场就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不仅仅是丢了一个女儿，这可是行走的三十万元人民币啊！是富贵以后的房子、车子、票子，是他们老张家的提款机啊！
　　场面一度难以控制。
　　在联系上我并且确认了一切安全之后，因为我确已成年，爸妈企图通过警方查我行踪、把我抓回来的算盘落空了。
　　而因为我不愿意到现场配合调查取证，且尚未造成实质性的严重伤害，我举报的内容，也以我放弃追究刑事责任、爸妈被批评教育而结束。
　　至此，官方层面的隐患也解决了。
　　我终于可以放下心来，期待一个安稳的大学生活了。
　　海大，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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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高一刚入学的时候，林老师就告诫过我：“历史会不断重演。而人的亲缘关系，是永远无法切断的。
　　法律是最低的底线。司法理论和司法实践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不要完全把希望寄托于国家公权力。
　　人要做的，首先是自救！
　　一个‘孝’字大过天，你需要思考的是，如何从法律层面和道德层面，彻底斩断原生家庭的这根吸血带！”
　　我铭记于心。
　　我想去的学校，一直是海大。填报的所有志愿，也全部都位于海市。
　　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收件地址，是林老师的家。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张氏宗族庞大，所有人都沾亲带故。村里的任何人，包括任何机构，都是不可信任的。
　　在压迫女性方面，他们保持天然的一致。
　　对外，我一直宣称要去首府，要去京大念书。
　　我提前在网上定制了京大的录取通知书，掐着日子寄到村里。
　　我知道，这是一封永远到不了我手里的快递。
　　婚礼的事情，我回家第一天就察觉了。毕竟，他们已经等了整整三年了，耐心耗尽。
　　逃离张家村，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
　　为了麻痹他们，我对家人的防备和监视假装一无所知。
　　那天，真正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林老师的短信，就是我跑路的信号。
　　我本应该在当天夜里静悄悄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可惜不巧。太不巧了。
　　居然在大路上，面对面撞到他们高声八卦我的婚事。
　　唉，这顿毒打，是逃不过去了。
　　算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顿打了。
　　23
　　进了海市之后，我才感受到，什么叫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里有太多的选择和机会了。
　　一直都是半工半读过来的我，在这里如鱼得水，轻松解决了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
　　许是小时候饿惯了，我对食物特别有执念。我的恩格尔系数应该是突破天际的那种。
　　于是我干脆开了个吃播账号，每天满足口腹之欲的同时，给网友们直播吃吃喝喝。
　　因为我吃饭特别香，一段时间下来，也累积了小十万的粉丝，达到了收支平衡，略有盈余。
　　这些年，我从没和人提及我的过去，一直过着幸福祥和的生活。
　　直到我的爸妈，上了那档寻亲节目。
　　平静被打破了。
　　我走后，爸妈多次去派出所报案，得到的答复都是不予立案。
　　他们甚至两次到了京大闹事，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
　　可惜，查无此人。
　　一筹莫展之下，他们想到了利用舆论逼我现身，让广大网友人肉我。
　　这就是“寻找盼儿”的由来。
　　可惜，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真相不会被永远掩埋。
　　随着直播的进行，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反转。我曾经的老师、同学，纷纷为我发声。
　　不久之后，我的小号也被网友扒出来了。
　　这么多年，我从没和任何人提过我受的苦难。
　　但是我有小号啊。
　　从高中有条件接触电脑开始，我遭受的每一次打击，每一次困境，收获的每一分善意，每一次帮助，我都事无巨细地记录在了小号上。
　　时不时回忆过去，有图有真相。
　　已经勤勤恳恳更新了七年啦。
　　张家村生活的冰山一角，缓缓揭开帷幕。
　　张家村女性生活的困局，也逐渐暴露在世人面前。
　　舆论两极反转。
　　【她真的，我哭死】【行差踏错一步，感觉一辈子就完了】【盼儿，富贵，什么情况不用说了吧】
　　【看到那张弱智证明，我真的哭了】【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女性最困难的一步，居然是活下来】
　　【强烈建议家暴列入刑法！保护妇女儿童！】
　　【首先，我要跟张盼儿道歉；其次，张富贵一家要跟我道歉！】
　　【看哭了，她真的一直没有放弃和命运的斗争】【两个老师都好好啊，完全改变了她的人生】……
　　利用舆论，就要接受舆论的反噬。
　　这一回，被网暴的成了他们。张家村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引起了政府的重视，成了重点整治对象。
　　而我的大小号都火了。一夜之间，我成了拥有千万粉丝的大网红，居然实现了财富自由。
　　我得到了官方的认可，成了优秀青年代表，经常受邀出席妇联等组织的活动进行宣讲。
　　我叫张盼儿。
　　从前，我很讨厌我的名字。它就像我过去痛苦压抑的人生。盼儿盼儿，我从出生起就不被期待。
　　后来，我和自己和解了。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人生如逆旅，永不言弃。从开始的一手烂牌，我用自己的努力打出了人生的王炸。
　　盼：希望；眷顾；美目流转。——摘自《国语辞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