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想称帝了》相与思

33、花宴

　　这倒是奇怪得很。
　　“你是说，裴淮川和王家娘子私相授受？”

　　宋文茵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逃脱她的眼睛。那些紧要的，需要马上处理的事物都被她分门别类的列了出来。放置在朱雀卫府衙的案桌上，在这些厚重的卷宗当中，这封有着浓厚士族气息的请柬便显得分外不合时宜。
　　“我是想说，琅琊王氏的人是不是想借着王家娘子，在殿下身边安插一颗钉子？”

　　江如一问：“何出此言？”

　　宋文茵很快又自我否定道：“可是不应该，若是琅琊王氏所为，而裴大人又接受了这封请柬，怎么会这么被公主府邸上的人发现。这也太没脑子了？”

　　“所以，还是私相授受？”江如一问。

　　宋文茵道：“殿下为何这么说？”

　　青鸟在一旁解释道：“这，裴大人平日里同王家也无甚交集？这王家当真其心可诛。若是颍川陈氏还情有可原，毕竟这裴大人实打实的救了陈家娘子一命。”

　　此话却像打通了宋文茵的任督二脉，看向江如一：“难怪公主在此一直说什么私相授受……啧，不过，明面上没有交集，可保不准背地里也没有。”

　　这话从宋文茵的嘴里说出来，便多了几分阴谋的味道。

　　她只是这般猜测，能够随意说出口的，她向来只是当做笑话来听。可若是将这些于阴谋论联系起来……

　　“也许这只是王氏的一个阴谋，先找机会让王家娘子同殿下身边最为得力的裴大人接触，然后慢慢策反。若是不能策反，也能因此让公主和心腹生了嫌隙。只是牺牲一个女儿家的名声，就能讲一个不受控制的势力瓦解，这对诸位世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江如一皱眉，虽然她相信裴淮川，可这样分析着，这郢都当中的诸多世家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上。这样对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完全无利，若是裴淮川也因此倒向，那才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宋文茵道：“一切只是推测，确实没有证据，殿下何不等赏花宴当日。”
　　一封同样花香扑鼻的赏花宴名帖从她的怀里逃了出来，上面纂刻着琅琊王氏的印记。

　　青鸟记得，这是王家娘子亲自送来二公主府邸的。只不过这王家娘子只是一个嫡次女，由她主办的赏花宴，能够赏脸前去的也只是世家里的娘子公主罢了。

　　让堂堂二公主前往，实在是不合规矩。当时，江如一便拒了。
　　没想到，竟让让宋文茵找了出来。

　　“你想要做什么？”
　　宋文茵笑道：“初来乍到，见识了郢都之中士族公子的才华，也想看看这些娘子们的作风。”

　　……

　　次日，朱雀卫收班回府。裴淮川穿着那身玄色劲装从屋檐下走过，看见了撑着一把油纸伞的二公主。

　　今日穿着月白色的素净长裙，沾上了淅淅沥沥的雨水，裙摆洇湿了一大片。她站在屋檐底下，微风吹起了额头的一缕发丝，竟像是从烟雨水乡中走出来的仙子。

　　“公主。”

　　江如一抬手便将袖中拢着的请柬扔了过去，裴淮川接过，看见了熟悉的字迹。面上愕然，随之看向二公主。

　　他看见伞内有青青竹枝，清冷得像是夏雨中的一抹潮湿。但是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心中所想。于是他一声不吭，站在那里捏着请柬边缘，直到指骨用力发了白。

　　江如一瞧着，不知怎的想起了桃源镇上那些落水的狗，浑身湿淋淋的，黝黑忠实的狗眼里不可置信的望着所有人，却找不到焦距。
　　有些可怜。

　　“三日后，随我赴宴。”

　　裴淮川愕然，猛地抬起头，他以为等待他的会是诘问，试探还有不信任。亦或者，直接让他滚出朱雀卫。琅琊王氏在这个时候选择送上请帖，不就是打着这么个主意吗？

　　想必在公主那里，还留着坑等着他们一个个踩进去。

　　他忍不住问道：“公主不问吗？”

　　江如一今日没拿团扇，手上提着一漂亮的竹篮，似乎还有点点花香。她葱白的手指挑起盖在上边的白布，将热气腾腾的糕点取了一叠出来道：“这红豆酥，送你一叠？”

　　裴淮川笑了，接了过去：“微臣对公主殿下，绝无二心。”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也不知信没信。又带着空荡荡的竹篮走了回去。
　　那从天上倾斜而下的水，溅落在地上便成了脏污，落在人身便成了挥之不去的湿意。

　　青鸟不解：“殿下为何不问？”
　　江如一说：“嘴会骗人，但，行动不会。”

　　若是真想要知道琅琊王氏打着什么算盘，直接去看不就明白了。

　　她透过雨幕看着那抹黑消失在朱门之后，转头离开。

　　……

　　三日之后，丞相嫡孙女，王旸之妹王莹于丞相府邸举办赏花宴。
　　春末夏初，又是百花凋谢之时，本是无花可赏的。可王莹是这整个郢都之中都出了名的，不爱女工，也不爱诗词，偏爱侍弄花草。前些时日在花房之中精心培育了一批牡丹出来，这方才按捺不住心情，广发请帖，请郢都之中的诸位贵人前来看个热闹。
　　丞相乃是她的亲祖父，原本是十分反对这样的奢靡之风，但这牡丹花开，富贵祥瑞，又是在东厥休战的这个时候，倒是十分应景。这才应了。

　　各个世家贵族府中的掌权人是不是来的，但是一些嫡女，公子却会盛装打扮前来。这郢都之中的赏花宴，说是广邀年轻娘子公子相玩，却也是在长辈眼皮子底下和适龄人接触的好机会。

　　若是有那个心思寻觅好人家的，这便是个机会。

　　珠帘听过这种盛会，硬是将那身素净的翠绿襦裙从江如一身上扒了下来，换上了一身云水蓝织花缎交领襦裙，头上佩戴同色的一套头面，腰间坠着一块青鱼宫绦，低调又不是华贵。
　　不会过分隆重，又不会过分素净。

　　青鸟看后直竖起大拇指道：“还得是在宫中生活多年的，眼光老道。”
　　玉壶也在一边称赞：“珠帘姐姐厉害，二公主殿下天生丽质。”

　　二公主府的马车停在丞相府外，早有主人家在外相接。

　　一身白衣倨傲非常的王旸见着她面色似有几分扭曲，而他身旁那位似乎及笄之年的女子扯了扯他的衣袖，终究败下阵来。

　　这娘子穿着鹅黄色明艳长裙，身上首饰颜色许多。组合在一起却莫名的亮眼，好看，将走过去的诸多贵女都比了下去。

　　这便是丞相府的嫡孙女王莹。

　　她走上前来，对着二公主盈盈一拜：“二公主大驾光临，请上座。”

　　江如一手中握着一柄珍珠绣面的团扇，扇了扇风。

　　“二公主手中这柄团扇真是好看，特别是这扇面，虽是寻常的双面异绣，却带着珍珠，真是别出心裁。”
　　她真心赞叹，倒是博得人高看几眼，这个小娘子比王旸会说话做人得多。

　　若说这丞相嫡子王兴官居尚书一职，家中一脉位极人臣。而这儿女，倒像是嫡子继承了几分才华，而嫡女则继承了几分圆滑。
　　还真是有趣。

　　王莹亲自领着江如一往里走去，她特意来的晚，这些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了。
　　穿过特意布置的九曲回廊，廊上朵朵野花绽放艳丽，红的白的黄的被交错摆放在一起，真是有几分赏心悦目。

　　然而，百花之王牡丹却还未入场。
　　难怪这位王家娘子的邀约，来得娘子会这般多。

　　庭院正中有一大片湖，上面栽种着一片片荷花。未到花期，湖面上只有圆圆的荷叶迎风而动。
　　湖心有几座亭子，隔得远看不真切。
　　而在岸边的亭子里，摆放着鲜花蔬果，有诸多娘子再次插科打诨玩笑，甚是热闹。
　　湖边停着几艘小船，似是能够拨开湖上浮萍寻往亭子的。

　　“这是在做什么？”玉壶在一旁低声问道，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着这些世家贵女玩的花样。
　　珠帘低声解释道：“这王家娘子可以远近闻名的风雅人物，为何会愿意住在郢都郊外，便是为了养这片湖。赏花，吃藕几不误。而平日里，也可为家中宴会增添几分趣味。你看……”

　　众人抬眼望去，有一只小舟遥遥从荷叶丛中缓缓使出。硕大的荷叶层层叠叠，遮住来人，颇有几分神秘之感。

　　玉壶叹道：“还真是有趣。”

　　两人在一侧私语，却被耳聪目明的人听了个清楚。
　　王莹将人送到，便退下。江如一随着接引的婢女走至宴席之上，那些方才言笑晏晏的娘子们便收了笑意，瞧瞧打量着近日里声明远扬的二公主。

　　青鸟朝着四周看了看，道：“公主，并未见着裴大人。”

　　江如一亲自将请见送回，也明确表明了她的意图，裴淮川不可能没来。也许只是在不远处的男客里，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起身往小舟边走去。

　　宴客的席面绕着湖水围了一圈，两边宾客男女有别自然不能贸然相见。可若是再湖面上，那撞上了也只是无心。

　　她看了一眼，青鸟上前道：“公主要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