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天》珩行天下

9、夜雨

　　好似下不完的雨，绵绵地飘在微凉的空气里，在每一个你以为会有阳光来到的时刻，复又是连天的淡灰色，仿佛那阳光落在了没有边际的云层里，就像一滴水落到大海里，瞬间就淹没到再没有踪迹。
　　小路听蜀地的人说，这样的天气叫作梅雨时节。据说雨过后，就可以吃到新鲜的紫黑色的梅子，轻轻咬一口，会流出紫红色的汁儿，一半酸一半甜。

　　小路记得，那天他们与蜀王去泛舟，他一个人先回来，然后——小玉师姐也回来，一个人，只是多了把雨伞。
　　那伞真是漂亮，落英缤纷的伞面，像极了这梅雨天气里，那些落在湿暗庭院中的深深浅浅的颜色，被雨水洗到空灵一般的干净。难得师姐这么挑剔的人都拿在手里看了好多天。
　　从那天开始，这雨仿佛就没有个停。小路还记得，那天夜里，和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师姐问他记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从前？那就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久到想要回忆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所以他跟师姐说，从前的事情，还是忘了的好。

　　一个人能记住的事情不多，如果记住发生过的每件事，将来还可以去记住的事情就会很少。

　　“可我想要记起来，哪怕只是记起他是谁，也好。”师姐说，黑暗中，看不见说话人的神情。

　　小路转过头去，就看见了窗外的树影，被雨水染上了朦胧的颜色。那些回廊上的油灯，在夜色里面飘摇，忽明忽暗的光，在没有边的夜色里仿佛随时都会灭掉。

　　“他是蜀王，从前叫杜宇，现在叫濮泽。”

　　回忆，的确不是一件明朗的事情。

　　“还有呢。”幽幽的声音，像极了门外那些摇曳的灯光，没有抗拒的力气，就只能随风飘摇。

　　“传说他自天而降，所以，”小路的声音忽而顿了顿，“当为蜀王。”

　　* * * * * *

　　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是谁站在波光潋滟的这边，看彼岸的月光，如薄薄白色的霜，凝结在水上。

　　你与其记住我对你有恩，倒不如记着我们濮族对你有恩......那以后你就叫蒲泽。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许叫你杜宇，更不许说你是多余。

　　是谁说过——

　　只要有我，你就不是多余的人。

　　因为你是我需要的人。

　　是我想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人。
　　* * * * * *

　　这世上的人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信仰，因为人力在上天面前是那样的微弱，永远没有办法知道上天的想法。
　　所以，会有人说，这是上天的恩赐，或者说，这是上天的惩罚。
　　如果没有办法反抗，就只能选择接受。
　　所以，没有什么好抱怨。

　　只是这天却或许从来就没有问过，这天赐的福分，世人又想不想要。

作者有话说

　　想起“巴山夜雨涨秋池”的句子，觉得有些不甚唏嘘的凉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