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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神弃牙·镣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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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途安把他需要的东西挑出来。
因为霍尔维斯没有力气抬手自己来处理伤口,所以李途安靠在他腿边,有些笨拙地使用一只手帮他处理伤口。
仅仅只是简单地涂抹药品这一个动作,就花了他们半天的功夫。
最后需要注射一支药剂。
李途安猜想也许这就是霍尔维斯口中的特效药——因为这个伤口实在是有些太惊人了。
就好像是有一只带刺的棒子重重地碾过了霍尔维斯的身体,在宽大的划痕里,所有血肉都是破碎的。
李途安甚至不敢仔细看,害怕透过伤口看到骨头或者是脏器。
这种伤口应该送急救,而不是坐在这里,让自己一个独臂大侠来打针。
李途安莫名叹了一口气。
霍尔维斯垂在身侧的手抬了抬,指尖点了点大腿的位置。
意思是要在这个位置注射。
李途安狼狈地把药剂装添进注射器,然后发现这个注射器需要一点力气,自己单手根本没办法把助推器按下去。
几次无果尝试后,他果断放弃,然后歪过头,咬住了注射器的针筒,用一只手推动助推器。
随着无色透明的药剂被坚决地注入到霍尔维斯体内,霍尔维斯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有所缓和,嘴唇也回复了一些血色。
等到药剂注射完毕,霍尔维斯身体内受损的细胞受到刺激开始飞快自愈。
他放松了僵硬的身体,头向后仰,身体缓缓靠在了矮榻的靠背上。
他能清楚地感知到生命力的复苏,也重新拿回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也许是因为这种感觉太过美妙,霍尔维斯不自觉地抬起了右手,然后落在了那个靠在他大腿边上的男孩的头顶。
无意识地轻抚,指尖从柔软干燥的黑色发顶游弋到光滑的后颈。
冰凉和温热的皮肤相触的一刹那,李途安身体一僵,同时,霍尔维斯的手也顿住了。
两个人都有些莫名地尴尬。
而更尴尬的事发生了。
没有关掩的门在此时突然被人撞开,踉跄着摔进房间的是一串穿着黑白工作服的工作人员。
他们无声地摔倒在柔软的入门地毯上,抬起头,是一张张相差无几的脸。
其中一个有些尴尬地爬起来,低声道:“那个,少爷,对不起,你们实在是太久了……我们脚麻了、站、站不稳……”
霍尔维斯有些头疼:“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就、就他的头靠过去的时候……”
他们嗫嚅着,说话的声音细如蚊呐,但是仔细听,却又好像混杂着兴奋的笑声。
霍尔维斯扫了一眼,嗯,家里一共七只工蚁,这里只有六只。
不是只来了六只,是有一只跑走了。
至于跑走是去干什么……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和粗重的手杖落地声给出了解答。
威尔斯在楼梯上健步如飞,手杖像是某种敲击乐器的槌一样不断起落翻飞,敲打地板,谱出杂乱的乐曲。
霍尔维斯得感谢红庄园的宏大,这导致大厅和他的卧室相隔十万八千里,等他亲爱的舅舅拄着手杖气势汹汹地推开门的时候,霍尔维斯刚好躺在床上,而李途安刚好把他那只仿佛假肢一样的腿搬上床。
轻柔的鹅毛被落下来,霍尔维斯刚掖好被子的边角,威尔斯就已经出现在
他们面前。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工蚁们嘴上说着要打扫,其实都在偷听。
威尔斯愤怒地用手杖把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撵了出去。
然后不顾他们的哀嚎,奋力关上了卧室的门。
砰的一声之后,世界安静了。
霍尔维斯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胸口。
二级特效药只能加速他的恢复,还办不到让他的伤口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他不想让威尔斯发现。
“这是怎么一回事!”
威尔斯沉下脸来,语气严厉地质问他。
但是好消息是比起他的身体状况,亲爱的舅舅更关心他的感情生活。
霍尔维斯笑了一下。
威尔斯则是一直死死盯着李途安的头顶——霍尔维斯拉被子只顾自己,根本没有在意李途安一条腿动不了后,上半身靠一只手移动很笨拙这件事。
李途安很努力地想要往起坐一坐,刚爬到床头,就被霍尔维斯一巴掌给按回了被子里。
李途安:“……”
从威尔斯的角度,他就只看得到一个黑乎乎的头顶。
威尔斯快被气死了。
“你是不是有病?”
面对威尔斯的指质问,霍尔维斯没有解释,甚至反客为主,嘲讽道,“是年纪大了才发现自己有什么喜欢偷窥别人床事的特殊嗜好吗?”
床、床事……这是承认了自己带情人回家?震惊之下威尔斯不忘为自己澄清:“……我才四十一。”
偌大一个帝国三十六个执政官,没有比他更年轻的,说他年纪大了是不是有点过了?
“四十一,”霍尔维斯重复了一遍,然后拨弄了一下李途安的头发,问,“你说你几岁来着?”
这怎么还有他的事儿?李途安:“十九。”
然后持续往外钻。
“十九。”像是怕威尔斯年纪大了耳背似的,霍尔维斯特意加重音节重复了一遍。
威尔斯持续震惊。
霍尔维斯一边顺手把李途安往下按,一边语气悠闲道:“你比他大二十二岁,早结婚的话,都能生一个他了。”
“二十二岁结婚?那不叫早,叫晚吧!哦,我忘了,你甚至超出了一般结婚年龄六年,是少见的大龄未婚男青年,”威尔斯不遑多让地嘲讽回去,“可能这就是导致你缺乏婚恋方面的常识的原因。”
“也许我确实缺乏常识,”霍尔维斯微笑,“但至少我知道进别人房间要敲门,看到别人要办正事的时候知道礼貌地离开。”
威尔斯:“……”
“你能有什么正事要办?!”
李途安终于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他转过头:“对啊,你要办什么正事?”
霍尔维斯偏过头凝视着他。
李途安不偏不倚地回望过去。
这大概是两个人头一次仔细看着对方的脸、认真端详对方的模样。
两个人长久而无声地对视。
霍尔维斯抬手捏住李途安的下巴——稚气未消的脸虽然已经初具凌厉的线条和端正的轮廓,但是仍然残存圆润的弧度,有那么一些柔软的脸颊肉。
手感蛮好的。
霍尔维斯语气平静:“你说呢?”
李途安有些嫌弃地把他的手甩开,嘟囔道:“你还是先好好想想怎么补偿我吧。”
威尔斯:“……”
身为帝国最年轻的执政官之一,身为帝国贵族世家里历史最悠久的戈让家族的家主——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两个小兔崽子竟然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在他面前打情骂俏!
而且是在床上!
哪有长辈来了还不起床见客的!
“太荒唐了,我接受不了,”威尔斯的手杖又一次重重地点在地上,他摇头,语气严厉道,“给你二十分钟,霍尔维斯,二十分钟后到书房来向我汇报!”
说完,转身就走,不愿意再和这两个荒唐的年轻人同处一室。
身后却传来霍尔维斯的声音:“等等,舅舅。”
舅舅……霍尔维斯很久没叫他舅舅。威尔斯心念微动,刚想停下脚步,就听到对方语气懒散:“……二十分钟不够。”
威尔斯:“……”
威尔斯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那就三十分钟!”
威尔斯打开门,又是一连串的工蚁摔倒在他跟前。
他们呲牙咧嘴地向威尔斯问好:“……晚、晚上好,尊敬的家主大人!”
威尔斯沉着脸,像是一个击剑运动员一样用手杖把他们都捅了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哎哟!好、好的!”
紧接着,卧室门被重重地关上。
卧室里只留下霍尔维斯和李途安。
霍尔维斯撑着头,问:“我欠你什么了?”
李途安难以置信:“你还好意思问?”
他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又隔着被子拍了拍自己仍然无知觉的那条腿,啪啪两声,这下好了,莫名其妙又惹来门外一阵叫骂:“不准偷听,都跟我走!”
“啊、好的、家主……哎哎,再听一下、一下……我马上就走!”
两个人对视一眼,沉默下来。
等确定外面没有声音了,霍尔维斯才说:“我给你注射的是急救用的一级特效药,骨裂骨折这种程度的伤,要不了多久就会痊愈。”
“顶多十天……”他打量了一下李途安,也许是考虑到对方体质和他有异,改口,“顶多半个月,你就能跑能跳能挑能扛,像是压根没受过伤一样。”
“真的?”
李途安有些怀疑。
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真吓人,简陋却高效,一个特效药就能包治百病,连外科手术都免了。
“骗你干什么。”
霍尔维斯坐起来,膝行到床尾的位置。
“比起那个,你似乎更需要考虑的是别的事。”
李途安还低着头在揉肩膀、希望能赶快康复,没注意到他在干什么,听到他这句话,有些奇怪,抬起头道:“什么?”
咔哒一声。
霍尔维斯直起身,拍了拍手。
李途安有些理解不能地看着他。
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那因为没有知觉所以被铐起来都没感觉到的右腿。
脚踝上,一枚银色的镣铐闪闪发光,另一头则是连接着床底的金属铁环。
哪个好人床底下会安金属铁环啊?
又是哪个好人会在床上藏镣铐啊?
李途安脸上表情风云变幻。
霍尔维斯看着觉得有趣,好心道:“床底用来连接铁环的铁链是可收缩的,很长,上厕所也不影响。”
但是李途安似乎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霍尔维斯,神情中隐约有一丝哀怨。
又或者只是错觉。
李途安看了看脚链,叹一口气,又看一眼霍尔维斯。
“要多久?”
他接受能力不错,如果眼前事实无法改变,那么就去适应、
霍尔维斯欣赏他这一点。
所以他也直言不讳:“直到我调查清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神弃牙。”
“神弃牙?”
李途安复述了一遍这个名字。
霍尔维斯挑眉:“你这个语气是想说你根本不知道神弃牙是什么地方?”
“知道,”李途安笑了,“就是我们遇见的那个地方嘛。”
他说完,霍尔维斯反倒沉默了,他看着李途安半天,然后语气微妙道:“你竟然真的不知道神弃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