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初梦》唐可亲

60、6.乱点鸳鸯

　　谁的欢喜，谁的伤心，都不能改变日月的轨迹，一转眼，便是新的一年。
　　康熙三十四年的到来，象征着偌大的皇宫又将要增添许多新人，因为这一年，恰好是选秀年。随着皇子们一个个长大成人，被选进宫的秀女们不再限于康熙的嫔妃，还包括了皇子们的妻妾。
　　这样的大事，怡宁虽然自己不必参选，却难免会关心，特别是她已听闻了风声，这回的选秀，要为太子择妃。
　　开春后，秀女们的名单被送进了宫廷，在康熙过目之后，转到了太后的手中。作为如今宫中辈份最高的人，太后在选秀一事上，自有一定的决定权。
　　名单送到慈宁宫时，怡宁与四公主婉棠、五公主婉仪正陪着太后说话。
　　一听来人禀告奉圣命送来秀女名单，好事的怡宁和婉棠顿时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便是向来乖巧的五公主，也忍不住将眼睛瞟向那本写着众多秀女资料的小册。
　　太后接过宫女呈上来的小册，还没打开来看，就先瞧见了三个女娃子好奇的神色，不由得笑了。
　　“怎么，你们很想瞧瞧吗？”
　　怡宁见太后神色愉悦，又知晓她老人家向来性子和善，便老实的点头称是，同时偷偷扯了扯婉棠和婉仪的衣袖。她们俩立时反应过来，也跟着一起点头，再不掩饰眼中的好奇之色。
　　之后，怡宁大着胆子凑上去，挽着太后的手撒娇道：“太后娘娘，您不打开看看吗？”
　　有了先锋，婉棠和婉仪也凑了上去，分别站在太后的两侧，娇声软语。
　　秀女名册并不是什么机密文件，因此太后也不忌讳让她们瞧见。见她们三人这般卖力撒娇的模样，太后慈祥的目光扫过三张少女的青春娇颜，柔声道：“你们三个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她话虽是这般说，但语气却不是轻责，反倒含着一种纵容。
　　三个少女自然不会听不出太后话里的真意，却故作不依，怡宁更道：“我们几个还小呢！”
　　“一个两个都可以嫁人了，哪还小呢！真要说还小，也只有婉仪了。”太后一边说笑，一边打开了那本秀女名册。
　　怡宁和婉棠一起站在太后的右侧，只是婉棠的位置略微前面些。瞧见太后终于将那本名册打开，怡宁连忙将身子微微探出去，避过了婉棠身子的遮挡，将目光投注在名册上。
　　只见上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除去秀女们的名字、年龄之外，还有她们的籍贯、生父为谁等等资料。
　　选秀女，看的从来不只是秀女的容貌、才华和品德，更重要的是她背后的家庭，因此名册之上，关系秀女本人的文字不过寥寥数字，更多的反倒是她的家世背景。
　　怡宁看着那一个个名字，以及名字之后的家世背景，忽然有些感叹。
　　对这些秀女来说，什么温柔、美貌和才华，只怕都抵不上有一个好父亲、好家世；没有好家世，即便秀女本人再怎样出挑，中选之后也不过就是个低份位的妾室罢了。
　　正感慨时，怡宁忽然听到五公主问道：“皇祖母，这一回的选秀，是不是要帮五哥选福晋？”
　　太后含笑点头，手上翻页，口中说道：“五阿哥如今算来也十七了，是该娶福晋了。还有七阿哥也是，都十六了，这回正好一起选了。”
　　婉棠忽然露出狡黠的微笑，接口道：“皇祖母，这名单上的人虽然多，可却漏了一个人。”
　　此话一出，怡宁和婉仪都好奇的看向了婉棠，太后则疑惑的追问道：“漏了一个人？漏了谁？难道有人胆敢隐匿不报？”
　　听到太后的最后一句话，婉棠忍不住噗嗤一笑，道：“皇祖母，您想到哪儿去了，谁那么大胆子敢隐匿不报呢！”
　　“那你怎么说漏了一个人？”
　　“孙女说的漏了一人，指的是……”婉棠忽然住了口，将脸转向了左边。
　　怡宁被婉棠瞧着，心中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仿佛是要验证怡宁的预感，下一刻，她便听到了太后恍然大悟的“喔”了一声，然后语音含笑的道：“你这促狭丫头，原来说的是怡宁。”
　　被点名的怡宁斜眼瞪了婉棠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将话题转到自己头上。随即，怡宁换上了仿佛有些害羞的笑颜，看着转头望向自己的太后。
　　“婉棠要是不提，我还真忘了呢！”太后拉起了怡宁的手，慈爱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还记得，你刚和你额娘一起搬进宫里时，只有一丁点大，还是个需要人抱在怀里的婴儿，没想到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你也十五了。”
　　她说得动情，怡宁忍不住低声唤道：“太后……”
　　太后微微一笑，又轻轻拍了拍怡宁的手背。
　　这时，婉棠再度笑道：“皇祖母，您可别光顾着帮五弟找福晋，就忘了与五弟年龄相当的怡宁喔！他们俩都是您养大的，您可不能偏心。”
　　听到“年龄相当”几个字时，太后心头突然一动，一个念头闪过脑中。
　　她点了点头，带着慈爱的笑容对怡宁道：“婉棠说的在理，是该帮你好好考虑考虑的时候了。”
　　“太后──”怡宁拉长了声音唤着，仍是一贯娇软甜美的嗓音，但却藏着认真，“除非您讨厌怡宁了，不然怡宁只想一直陪着您，永远永远都不离开！”
　　对怡宁来说，太后的关爱弥补了她失去母亲的遗憾，如果可以，她确实不愿意离开太后的身边。她仿佛是不愿离巢的鸟儿，只想在宫里待得越久越好，最好是这一辈子都不用离开家──虽然她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奢望。
　　“好、好、好……”感觉到怡宁话语中的真诚，太后笑开了脸，心中涌上了欣慰，先前闪过脑海的念头再度出现，盘桓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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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晚，辞别太后之后，怡宁和婉仪道别，然后便扯着一脸坏笑的婉棠进了自己的房间。
　　将身边的人都打发到外头去之后，怡宁终于发难了。
　　“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跟太后说那些？别跟我说你不是故意的！”
　　“嘻，我当然是故意的。”婉棠从容的答道。
　　“你还敢说！”怡宁瞪了婉棠一眼，气急败坏的道：“我被你害死了！你那样说了之后，太后肯定会开始帮我留心，弄不好我明年就得出嫁了！”
　　婉棠没有马上答话，反而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了怡宁好一会儿，才说道：“难怪人家都说当局者迷，我以前觉得你挺聪明的，谁知道你身在其中时，竟糊涂了。”
　　怡宁一怔，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要是我所料不差，如今皇祖母心目中已经有了人选了。”婉棠说完，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有人选了？”怡宁一惊。她迅速的回想了一下婉棠与太后的话语，一个答案突然闪过她的脑海中，她不由得张大了嘴，“难道……”
　　虽然怡宁只说了“难道”两个字便没了下文，但婉棠却可以肯定本应该接在“难道”之后的称呼。她又是一笑，调侃道：“所以我说你聪明，我只是这么一点拨，你便猜到了。”
　　“婉棠！”怡宁瞪着她，双颊微红，“你没事瞎胡闹什么？好好的公主不当，却要当那乔太守！”
　　“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嘛！”婉棠振振有词的道：“你的心思我还不明白吗？你压根就不想离开京城，甚至你还想一直留在宫里。一直留在宫里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若你成了五阿哥的福晋，将来分府之后，你还是能时常进宫。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其实质问婉棠之后，怡宁自己便也想到了婉棠如此做的理由。对于她所说的话，怡宁是认同的，可是心中偏生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自在，然而又说不出到底是不自在在哪。
　　最后，她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你行动之前，至少该和我商量一下吧！”她的语气有一些无奈。
　　“我也是灵机一动，顺势而为，哪里能与你商量！婉仪问起是不是要帮五阿哥选福晋时，我才想到你和他正好可以配成一对。”
　　“可是，我只当五哥哥是哥哥而已。”
　　怡宁的语气并不是很坚决，因此婉棠摆了摆手，浑不在意的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是真的哥哥。”
　　“就是有点怪嘛！”
　　“可能一开始真的有点怪，不过久了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而且，你仔细想想，对你来说，还有比五阿哥更好、更合适的对象吗？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这青梅竹马的情分是旁人比不上的，将来他断然不会亏待你。而且我五弟素来性情温和、老实敦厚，又疼你，你真嫁给了他，日子过起来也轻松自在。”
　　听婉棠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通，怡宁虽然觉得有道理，却还是忍不住反驳道：“那也不一定要五阿哥呀，七阿哥、八阿哥同样与我青梅竹马，年龄相当。而且，他们俩比五阿哥要小几岁，我还可以趁机多在宫里待几年呢！”
　　婉棠嗤笑道：“那好呀，找机会我再跟皇祖母暗示暗示，也许有机会多添点人选，就怕到时候你反倒不乐意。”
　　怡宁被她这话噎着了，拉起了她的手，作势要咬，她嘻嘻一笑，全没当一回事。
　　“净会欺负我，枉费我花了大功夫帮你画那张图！”
　　听怡宁提及那件事，婉棠脸上微微一红，道：“正是因为你的心意，我才想方设法暗示皇祖母，要不我操什么闲心？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怡宁沉默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还是顺其自然吧。你可别继续在太后那边下功夫，万一事情不像你预期的那样，弄不好我反倒得提早嫁出宫。”
　　听怡宁这么说，婉棠也觉得自己想得太乐观了，毕竟皇家的婚姻有方方面面的考量，便是太后那边有意，过不了自己皇阿玛那关也是枉然，万一弄巧成拙，那就糟糕了！
　　她当时只是心血来潮就做了，如今想来，却是鲁莽了，不由有些后悔。
　　“我听你的，不再做多余的事便是了。”应承之后，她又有些担心的问道：“你不会怪我吧？”
　　怡宁摇摇头，微微一笑，“你怎么说也是为我着想，我当然不怪你。”
　　“那就好……”婉棠抚着胸，露出了放心的神色。
　　眼瞅着天色渐晚，事情也已说完，婉棠便告辞离去了。
　　送走婉棠之后，怡宁独自坐到了书桌前，双手支着下巴，呆望着窗外，心中思绪起伏。
　　半晌，一切全化作一声叹息。
　　“人为什么要长大呢？长大真麻烦……唉……”

作者有话说

　　这边年龄的计算是虚岁喔,都是灌了水的~~
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更新比较慢，请大家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