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月光拿了替身剧本》昭岁晴

83、我第一封情书

　　李岁宁很难回忆自己当时的感情。
　　她记得自己当时愣在了原地、周围一切的声音全都消失了，一切的色彩和画面都消失不见。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的身侧，来往的行人好像全部被按下了暂停键，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带着一种餍足的感觉，而李岁宁坐在车里，仿佛第一次感觉到了阳光的温暖。

　　她怔了很久很久，脑子里的眩晕感才稍稍散去。她又能重新听见身边的声音了，夏星澜焦急的呼唤声传进她的耳朵。
　　李岁宁彻底回过神，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或许她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她整个人都乱了，最初的茫然过后，不知所措和巨大的喜悦淹没了她，她甚至没办法顺利的理清自己的思路。

　　刚刚周予安说什么？
　　周星辰醒过来了？

　　这是真的吗？还是在梦中？
　　她经常做周星辰醒过来的梦，所以一时间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梦境。

　　李岁宁无意识的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咬破了都还没有任何感觉。

　　周星辰醒了……吗？这件事她不论是在梦境中还是在现实里都设想了无数次，但等真的发生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无措和茫然。

　　好在周予安还没有挂断电话，给了她缓冲的时间之后，这才继续开了口：“我已经帮你定好机票了，飞机一个小时后起飞，你带着证件过来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
　　顿了顿，周予安的声音很清晰，有点严肃，没有一点平日里吊儿郎当：“岁宁……周星辰真的醒了。”

　　李岁宁想大笑，但是鼻子一酸，眼泪却先掉了下来。她脑子里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她要见周星辰。穿过人山人海、穿过山河湖川、穿过无数个提心吊胆的日日夜夜、穿过无数个夜不能寐的时刻，去拥抱他。

　　夏星澜显然早已经察觉李岁宁的不对劲，把车停在了路边，一直在紧张的叫她的名字，生怕她出了什么事。

　　但李岁宁现在早已无心把时间浪费在夏星澜身上，她随手抹掉了眼泪，又变回了那个没有任何表情的李岁宁，几乎是丝毫没有停顿的和夏星澜说：“把车门打开，我要下车。”
　　她身上恰好带着证件，正好节省了再回去拿的时间。

　　夏星澜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眼下一团乌青，看着要离开的李岁宁，表情无比惊慌，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拦住李岁宁，但伸出的手又不敢真的抓住她，只是很小声的问：“……你要去哪？”

　　李岁宁没有任何虚与委蛇的心情，她语速很快：“有事，把车门打开。”

　　夏星澜似乎被李岁宁眼里的不耐烦烫到了，勉强出声：“你要去哪？我可以送你。”

　　李岁宁的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之后，现在已经无比疲惫，此刻她面对执拗的夏星澜，急切加上慌张让她只剩下满腔怒火：“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没有义务把我的事情告诉你。开门。”

　　夏星澜似乎被李岁宁的冷漠吓到了，怔了很久才垂下眼睫毛，很小声的说：“……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只是想帮帮你。我只是想让你开心而已……”

　　李岁宁皱了皱眉，但她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缓和下来，忽然移开了视线，轻飘飘的说：“也好，既然你要送我，那就送吧。我要去XX机场。”

　　夏星澜一愣：“你要去哪？”

　　“这就和小夏总没什么关系了。”

　　李岁宁扭头看向窗外，看样子是没有任何交谈下去的欲望。夏星澜几乎要被李岁宁的冷漠逼退，他一脸黯然的垂下头，又很快抬起来，缓缓发动了车子。

　　在离飞机起飞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车子停在了机场外。

　　夏星澜抬头看了一眼这熟悉的机场，心里涌上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个机场是他第一次见到李岁宁的地方，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天他来送萧岚，回去的时候意外撞见了李岁宁。

　　那个时候他一门心思放在萧岚身上，还没有想到自己以后还会和李岁宁有这么深的纠缠，更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以这种祈求的模样期盼着李岁宁能够回头。

　　可如今时过境迁，他们都回不去了。

　　如果从一开始他会知道自己这么爱李岁宁，那这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夏星澜心中酸涩不已，但李岁宁显然根本没有这种情绪，她被另一件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事情牢牢占据了所有心神，毫不拖泥带水的推开车门下了车，关门时，她回过头表情客气的和夏星澜道了声谢。
　　看着李岁宁这明显是想和他划清距离的举动，夏星澜眼中又是一片黯淡。

　　他也下了车，想跟着李岁宁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她的，可是他刚走两步就顿在了原地。

　　周予安从另一侧走了过来，李岁宁看到他，脸上原本还有些不悦的神情一扫而空。

　　夏星澜在暗处看着两个人熟稔的交谈，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无比阴沉。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道夏星澜，很快并肩离开了。

　　夏星澜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心脏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悲伤紧紧笼罩，痛到连站都站不稳。

　　飞机飞了一夜，李岁宁一夜没有合眼。
　　每当她要闭眼的时候，脑子里就浮现出周星辰躺在病床上紧闭着双眼的那张苍白的脸。

　　周予安原本想劝她两句，但是也能体会到李岁宁现在的心情，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再说什么都没用，索性也就不说话了。

　　在焦躁不安中，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艰难的熬过一夜之后，飞机终于在异国他乡缓缓落地。
　　李岁宁和周予安是第一个冲出机场的，机场外面就有司机等他们。

　　一直到上了车，李岁宁依然不敢完全相信现在发生的一切。

　　她再次发出不自信的疑问，周星辰真的醒了么？
　　这一切是不是又是她的一场梦？渴望的事情期待了太久，等真的愿望成真的时候，李岁宁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高兴，而是害怕。害怕这一切是假的，害怕这一切只是镜花水月。

　　车子在李岁宁焦灼的心情中一路向前行驶，司机并没有因为李岁宁的慌张而放慢速度，最后在李岁宁既恐惧又包含巨大的期待中停在了医院外面。

　　李岁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迟迟没动，她的表情很僵，一点动作也没有，像是石化了一样，光从外面照进来，照在她因为太久没睡而有了乌青的脸颊上。她一点声息也没有，像个病入膏肓的人，像是一座雕塑，丧失了所有生气。周予安先下了车，察觉到李岁宁迟迟没动，他站在她身侧，看着李岁宁苍白的面容，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走吧。”

　　李岁宁像是忽然回过神来，呆呆的答应了一声，她扭头看了一眼医院的大门，用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下了车缓步走向医院。

　　那个病房的路李岁宁早已经轻车熟路，因为来过太多次，她对路上的景致和大概模样都了如指掌，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往常她都是迫不及待地走过去，想早一秒见到周星辰，可是今天她却走的很慢。
　　走到病房门口，她停了下来。激动和慌张交织出现在她的双眼里，她的双目被焦躁的情绪烧的通红。

　　她觉得自己犹豫了很久，但实际上也就短短几秒而已，她抬手转动门把手，每一个细微的情绪都被放大，她抬脚走了进去。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再过几分钟就到凌晨十二点，李岁宁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十二点之前赶到这里。

　　外面被黑暗笼罩，病房里却亮着暖洋洋的黄光，一切都是温馨的模样。
　　一切都是信欣欣向荣的模样。

　　李岁宁缓步走过玄关，眼前一阵阵眩晕。她扶住墙，觉得自己看见的一切都是模糊的、茫然的。
　　只有站在窗台前端着咖啡的那个人清晰明了。

　　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人影。
　　周围的一切都黯淡了下去，光纤色彩和声音全都消失不见，只有视线中间的周星辰被过分的凸显出来，牢牢的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和注意力。

　　那是周星辰吗？
　　那是周星辰吧。

　　那是她日思夜想，连做梦都想再见上一面的人啊。

　　李岁宁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她觉得眼前这个灰色的、晦涩的、阴暗的世界重新焕发出了光彩——周星辰的存在让她觉得这个世界面目可亲，重新向她张开了怀抱。

　　周星辰听见动静，端着咖啡转过了身。

　　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李岁宁听到了自己大脑沸腾的声音，自己给自己的枷锁在这一刻轰然倒地，往日的一切困住她的委屈和恨意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她看见周星辰眼中的思念和心疼，也同样看见周星辰的目光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迸发出来的迷人色彩，像是给他整个人注入了活下去的生机。

　　沉寂了三年的心脏似乎重新有了活力，李岁宁的视线被氤氲的雾气模糊，她无意识地走向周星辰，在周星辰面前站定。
　　两个人两两相望，李岁宁张了张嘴，但此刻千言万语卡在了嗓子里，李岁宁觉得自己的嘴好像被堵住了，只有胸口鼓胀的情绪叫嚣着想要喷涌而出。

　　周予安已经悄无声息的带上门出去了，给两个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很久之后，周星辰才很轻很轻地开口：“阿岁……你瘦了很多。”
　　他的声音艰涩，但仍然是和之前一样的温和：“别哭，我在这里。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李岁宁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周星辰擦干她眼角的泪，将李岁宁涌入怀中，喃喃的重复了一遍：“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两个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这个时候街上倒是没什么人，只有几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还开着。
　　李岁宁在飞机上吃不下东西，已经整整一天滴水未进，周星辰醒来之后也没吃什么，所以两个人随便进了一家餐厅准备先把肚子填饱。原本李岁宁是想叫人送饭过来的，但周星辰不想总是呆在病房里，和护士说了之后，就和李岁宁一起出来转转。

　　周星辰毕竟已经躺了这么久，刚刚醒过来还没能完全适应周围的环境和自己的身体，短暂的走几步路倒是没什么影响，但没办法太长时间的运动，所以李岁宁帮他找来一辆轮椅，推着周星辰一起出门。周星辰吃饭也有一定忌口，随便找了一家餐厅进去之后，李岁宁看了看菜单，不敢让他吃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就只给他点了清淡的小粥和几样简单的炒菜。

　　周星辰似乎没什么胃口，他很少动筷子，只是一直安安静静的注视着李岁宁，李岁宁的目光偶尔和他对上，他也不避不闪。

　　一碗暖洋洋的白粥下肚，李岁宁才第一次有了那种落在实地的感觉。胃暖和了，心情也跟着暖了起来，这一路的紧绷和焦急的情绪现在才真正的找到了落脚点，李岁宁现在才相信这一切并不是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了。

　　人一放松，李岁宁的理智也就回笼，她一抬头，就注意到了周星辰看向她时，那充满爱意和哀伤的视线。

　　李岁宁朝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周星辰醒了过来，于是所有横在李岁宁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她对所有的恶意和困难都能坦然接受：“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看着我？”

　　周星辰垂下眼睛，李岁宁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分毫不差，就好像盘桓在两个人之间的那三年光阴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醒过来之后，第一时间联系的就是之前的那个助理。助理和他说了很多这三年发生的事情，其中最多的就是李岁宁。

　　助理说李岁宁变了很多，那时候他坐在沙发上，坐在黑暗的角落里，镜片反射着窗外落日的色彩，房间里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有种电影即将落幕的质感。他想，人总是会变的，更何况过去了三年……李岁宁一个人扛过这三年，她还好吗？
　　她肯定不太好吧。

　　周星辰摩挲着手里的咖啡杯，镜片被余晖挡住，看不见他眼底的神色。

　　他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截然不同的李岁宁，事实上李岁宁不管是什么模样他都不在意。
　　他爱的是这个人，是这个人的全部，她所有的好与坏，周星辰心甘情愿的照单全收。

　　但事实上李岁宁面对他的时候，似乎和从前并没有多少变化。

　　他不知道李岁宁花了三年时间给自己套了一层伪装的面具，只有在他面前，李岁宁才能展现最真实的自己。所以很多她熟悉的人都觉得她变了，但其实本质上她依然还是从前那个小女孩，只不过是将伪装运用的炉火纯青而已。

　　李岁宁察觉到他的失神，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笑着重复了一遍：“回神了，想什么呢？”

　　那笑容几乎和周星辰记忆中的分毫不差。周星辰回过神，看着李岁宁笑意盎然的模样，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笑，他感觉自己好像释怀了什么东西，心底一阵轻松：“没什么……我刚刚只是在想明天早上吃什么。”